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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錦不是第一次去仙樂坊。
不過之前,她穿的錦衣公子的衣裳,心中雖彷徨,到底多著幾分底氣。
今兒個,她著的仍是小廝衣衫,面上粉黛未施,活脫脫一個清秀小生模樣。
“不錯。”賀神醫轉過頭來,微瞧時錦一眼,又囑她一回,“這康仕誠近日來與他那一幫狐朋狗友一直湊做一處,常常于中堂二層打點花魁,你只需在他席間多走動幾遭,引得他注意便好。”
時錦點點頭,自坐著等那夜間喧囂聲兒起。
戌時過半,仙樂坊搭建的中堂廳臺上絲樂漸起。
各色美人依次登場,或嬈嬈輕舞、或琴竹婉轉、或輕聲曼語、或詩詞吟哦,各有所長、不可一一而足。
二樓各個臨廳包廂中,席地而坐的看客只需往下俯首,便能瞧見美人綽約風姿。
有那浪蕩公子自老鴇龜公手中買了花兒,擲向中廳心儀的美人,于那看臺上直直散落一地。
此一遭,名曰斗花。
一樓看客大都買了梔子等清淡素雅的花兒,二樓看客則豪擲千金,特特買了牡丹、芍藥等糜艷灼灼之花,拋向看臺中央。
二樓每一回拋擲,具有龜公唱喏計數,自有那萬般紈绔因著爭奪一位美人兒,那花兒不要命般拋向看臺中央。每每此時,那老鴇俱笑得滿面喜氣,一雙眼亦擠得不見蹤影。
時錦著實咂舌。
那哪是滿地的花兒?明明都是流水的銀錢不要命般往外潑!
眼見時錦拘謹,賀神醫唇角挑了抹笑,“怎的?該不是怕了罷?”
“原是心中忐忑,只這會兒瞧見銀錢若雨,有些貪慕罷了。”時錦實話實說道。
賀神醫不妨她這般直白,當下怔了一瞬,又拿手中舀酒的長柄竹筒敲了她的頭一下。
眼見另一側包廂中幾個紈绔探出頭來擲花,早有龜公唱喏,“李三公子送秋葵姑娘牡丹五朵,唯有牡丹真國色,花開時節動京城。秋葵姑娘謝李三公子賞。”
伴著龜公的話兒,一身紈腰如素的秋葵美人兒自拿那雙赤足勾了朵落在腳邊的牡丹花兒,揚腿輕抬,待得起身時,那唇畔便咬了一枝鮮艷奪目的牡丹。
她那動作利落嫵媚,于勾魂攝魄處自成一股子妖嬈做派。
李三郎坐在包廂里,隔著矮短護欄直直盯著秋葵,恨不得自己便是美人口中那朵任人蹂躪的嬌艷牡丹。
賀神醫指了指李三郎所在方向,“與李三郎坐于一處的便是康仕誠,你可準備好了?”
時錦點點頭,親執了單耳細頸長嘴美人素腰銀贄壺往那畔走去。
二樓設置的隔扇包廂雖則簡利,侍候各家公子的丫鬟小廝不在少數,各自既輕且快得穿行在包廂間,或斟酒、或端茶、或陪侍,不一而足。
時錦由是端著酒壺穿行時便不再那般突兀。她自自在在得行至李三郎所在的那桌席面前,垂首低眉,細白的掌執著那素白流光的壺,便格外相得益彰。
李三郎此時整個人幾欲趴在那矮短欄桿上,滿心滿眼都是秋葵的好模樣。
她將李三郎的酒杯先行斟滿,又轉向康仕誠的酒杯。
康仕誠為人陰翳,整個人裹在一件黑袍子里,更顯得濃黑沉冽。待得時錦那白凈的手湊上來,他的目光先是輕輕掃了眼,繼而望向時錦面目。
到底只是一面之緣,又時日久遠,再瞧見時錦時,他只覺此人面熟,卻一時想不起來是哪個。
然而,便是這瞬間愣怔,時錦便斟滿了酒杯,整個人疏疏落落瞧他一眼,便悄然退去。
此時李三郎正正轉過頭來,眼見時錦退去,不由得輕咦一聲兒,“這不是齊老二護著的那個小婢女么?怎的來了仙樂坊?”
聽到“齊老二”這幾個字,康仕誠目光倏忽一頓,他終于想起這個人是誰了!
被碾碎的肋骨仿佛都在隱隱作痛,提醒著他昔日所受之辱。
時錦步子極快,遠遠瞧著竟要隱出視線去。他甚至顧不上其他,徑直迅然起身,“我稍去片刻。”
言罷,竟是直直往著時錦方向追去。
時錦的心砰砰直跳,順著賀神醫指點的方向一路向下,直直入了仙樂坊后院。然而還不待她繼續迂回著往前走,甫一轉過一處折角,便被突然冒出來的齊墨璟一把扯了過去。
她不妨會在這里見著齊墨璟,心中驚懼得厲害,想要掙脫他,繼續去引那康仕誠,卻被他捂住了唇不教發出半點聲兒來。
齊墨璟的身形高大,將她護在懷里時幾乎遮了個嚴實。時錦聽到拐角處有人匆匆跑過的聲兒。
那聲兒漸次遠去,她氣呼呼得踢了齊墨璟一腳。
然而,便是這時,她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面前的人身上肌肉緊繃著,整個人都在窸窸窣窣得顫抖,若不是強大的自制力,怕是這會兒早便倒將下去。
“你……又犯病了嗎?”時錦摸了摸他額角,冷汗涔涔,便是連兩片眼皮都耷拉著,整個人搖搖欲墜。
“時錦,別去。”他牙咬得咯咯直響,眼前的視線幾乎出現重影兒,那手卻揪著她的衣袖。
該死的,怎么這個時候又疼起來了!
時錦抱了抱他的腰。現下他虛弱得厲害,根本做不了任何事情。
她張眼望了望,發現這處的房間正黑著燈,便拖著齊墨璟悄然推開房門,將他安置在房間內。
這間房間應是仙樂坊放置各色換洗衣裳的地方,里面衣衫凌亂,又堆著不少未裁好的布料。
時錦怕有人過來,專門將幾件衣裳丟在齊墨璟身上。
男人幾乎不能開口,她在他額上印上一吻,悄聲兒說了句,“等我。”
康仕誠身上有解藥的消息不獨是緹騎司知曉,個別心思活絡又染了蠱蟲的人自然也派了人潛藏在暗處,時刻監視著此人的一舉一動。
然則這些人也知曉,若非康仕誠愿意親手交出那藥來,任何人討藥怕是都得魚死網破。
他們在等,等康仕誠犯病那刻。
唯有那個時候,康仕誠才會拿出真正的解藥解毒。
時錦一出那扇門,又聽見細微的腳步聲兒雜沓而去。
看來,想要從他身上討得好處的,不止一個。
她顧不得耽擱,隨著那腳步悄然前行,正欲越過一棵陳年柳樹,不成想一根匕首抵在了她后腰上。
那人的衣黑如墨,完美得與夜色浸在一起。
時錦聽得那殘忍中帶著些暢快的聲兒,“抓住你了,狗、奴、才!”
康仕誠心思深沉,到底是將其余人引開,將那匕首抵上了她。
那匕首順著她腰線一路往上,貼著薄薄的衣料,時錦幾乎能感受到那尖利的刃尖,一點點攀附著落在她頸側。
“讓我猜猜,你是來尋我的?”康仕誠距她又近了幾分,灼熱的酒氣吐息散落在她耳畔,讓人忍不住頭皮發麻,“莫不是你家二爺也等著那藥救命?可惜了……最后一丸藥,被我吃了……”
他呵呵低笑,聲兒里帶著些癲狂,“二皇子把藥都毀了,既然都是一個死字,何不逍遙快活而死?”
他的精神顯見得極不正常,那匕刃隨著他的動作而顫抖,一絲極細的血線飄了出來。
“康仕誠,”時錦抿了抿干澀的唇角,小心翼翼得開口,“我能救你。”
康仕誠的眼又瞇了瞇,只是一瞬,那聲兒便帶了些嘲諷,“你不過是齊二身邊的一個低賤的奴婢,又能做什么!”
“我自然是沒辦法制出解藥來,但有一個人可以。”時錦覺得頸間又疼了些,“賀懷遠,你可聽過他的名字?”
“賀懷遠?”康仕誠咀嚼了遍那個名字,又冷嗤一聲兒,“我怎知,你有沒有撒謊?”
時錦略略有些焦急,若是在此繼續停留下去,怕是又會招惹其余覬覦解藥的人過來。
“無論你信或不信,都得隨我走一趟,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她正欲再勸,卻不想康仕誠毫無緣由得倒了下去。
她驚得轉過頭去,卻見站都站不穩的齊墨璟正正立在濃夜中,剛剛那一記手刃,便是他的杰作。
夜色濃黑,他的手微微有些顫抖。
若是再晚來一步……
他將那只顫抖的手背在身后,眼睫微垂,不去瞧崔時錦。
時錦顧不得頸間的傷,拖著康仕誠往不遠處的房間走過去。
眼見著時錦努力拖著一個成年男子艱難前行,齊墨璟不由得捂住胸口,眼中目光沉了沉。他掙扎著站直身形,開口道,“……他已經沒用了。”
剛剛聽得康仕誠說,最后一顆藥吃掉了,如果此事是真,那便沒辦法安撫他身上的蠱蟲。
時錦卻不信,“說不定他是在撒謊,我們必須要試一試。”
她固執得拖著康仕誠,不肯撒手。
然而,她力氣不繼,拖著一個遠超于己的大男人,本就有些力不從心。
“快來幫忙。”時錦累得氣喘吁吁,只能將求助的目光投向齊墨璟。
齊墨璟立于原地未動,不知在想些什么。
時錦卻沒工夫等他將別扭情緒發泄出去,只咬著牙瞪了他一眼,“過來!”
頭一回這般強硬得同齊二爺說話,齊墨璟的臉又黑了黑。
然則他的腳到底動了動,搭著手一道兒幫她拖著康仕誠。
待得兩人好不容易將康仕誠拖到偏僻角落,時錦又找來一根長繩兒,宛若捆粽子般將個康仕誠綁了個嚴嚴實實。
齊墨璟只面無表情得瞧著她折騰。
時錦額頭見了汗,她瞪齊墨璟一眼,伸出手去,“那個蠱蟲藥丸,還有沒有?”
“……有。”他自懷中取出一個瓷瓶兒,里面不下五枚冷白藥丸。
時錦偏頭看他一眼,“齊墨璟,你怕不怕死?”
她第一次直呼他全名,齊墨璟雙眼緊緊盯著她,“怕。”
時錦挑著唇笑了下,捏出一枚冷白的藥丸,猛然吞入腹中。
她動作太過迅捷,便連齊墨璟都跟著有一瞬間怔忪。
“你瘋了嗎?!快吐出來!”齊墨璟反應過來,氣急敗壞得掐住她下巴,想要把那丸藥摳出來。
然而,時錦卻使力推開了他。她眼睫顫顫,“我也怕。所以,你不準死。”
齊墨璟:……
他的心腸瞬間軟得一塌糊涂。
時錦低著頭不看他,只狠狠掐了一把康仕誠右手拇指和食指間的合谷穴。那一瞬間的疼痛,足以讓康仕誠自昏迷中清醒過來。
“你瞧,這是什么?”時錦將其余四枚銀白藥丸在康仕誠面前晃了晃,嘴角勾著點笑。
康仕誠整個人一下子僵住了。
“你說,我再喂你四條蠱蟲,這具身體是不是衰敗得更快些?”時錦目色天真率直得問道。
“不,”康仕誠有一瞬的驚恐。原以為沒有解藥便是最痛苦的事,若是五只蠱蟲……
“我有藥!我有藥!”康仕誠生怕說的慢了些,就被時錦塞了藥。
然而,時錦只捏了他下頜,一股腦兒將四枚藥丸塞了進去。
齊墨璟亦未見過這般兇悍的時錦,尚未從時錦吞藥的震驚中緩過神來,便瞧見康仕誠已在她的手下吃入四顆藥丸去。
時錦原本通醫,待得將藥塞入康仕誠口中,又于他脖頸和脾胃處按了按,確認那藥入了腹,這才放開康仕誠。
康仕誠從未想過自己竟被人喂了這般多藥,當下身子歪向一邊,不斷干嘔,想要將那藥丸給吐出來。
斷斷續續的咳嗽聲兒中,時錦扯下一塊布料,將康仕誠的嘴巴堵上,免得他喚出聲兒來。
“先時賀神醫說溫和些,免得康仕誠在解藥上動手腳。只此人太過可恨,呈顯不會怪我自作主張吧?”時錦仰著頭望向齊墨璟,兩只眼睛依然純凈得緊。
“……不會。”不知怎的,齊墨璟突然便覺著康仕誠有些可憐。
這回吞的四顆蠱蟲藥丸,加上身體里原本便有的一顆,整整五個藥丸,這回怕是真的“要完”了。
果不其然,五只蠱蟲可不是鬧著玩兒的。一只蠱蟲的情況下,蠱蟲在體內大多數時候都是平和的,便是絞痛,也只是一瞬。
然則,五只蠱蟲居于一體,那可不止是寄生關系了,簡直要將康仕誠的命都收了去。
縱然拿繩兒束縛著康仕誠,他還是像個蠶寶寶一般瘋狂涌動,渾身疼得猶如骨頭寸寸裂開,整個人汗如雨下,連眼白都翻起來了。
時錦不自覺得捂了捂鼻子,目中透出些嫌棄,“他便溺了。”
齊墨璟竟是不知作何是好,被時錦拖著往一邊坐了坐。
康仕誠從未經歷過這般疼痛之事,整個人腹內翻江倒海,倒好似被人扒皮抽筋,面上肉皮都跟著涌動翻滾,形容可怖。
時錦原還撐著不怕,待得康仕誠那破布堵著的喉嚨逸出散亂呻吟,她不由得往齊墨璟懷中躲了躲。
齊墨璟攬住她的肩膀,便連身上的疼痛都減少兩分。
待得確認康仕誠受了一遭罪,他才將那人口中的破布取了出來,居高臨下般望著康仕誠,“解藥在哪?”
“只有我自己知道,”康仕誠整個身子抖成一團,氣若游絲般說道,“帶我回我的房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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