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齊啊老齊,你說說你這人,讓人說你什么才好。”
徐章還完錢,頓時就不是原來的他了,沖齊為民哼了聲,都不拿正眼看。
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年輕,這會兒卻油滑得和條老泥鰍似的,眉眼都帶出濃重的油膩感。
“你這一輩子太虧,也太沒勁,我輩就應當及時行樂,人生短短數十載,像你一樣虧待自己,那活著還有什么意思!”
徐章頗有點趾高氣昂地數落了齊為民一頓,甩頭就走,早已忘了剛才哀哀求助的模樣。
楊玉英看著他的背影,輕笑:“這人面相不好,應沒什么福祿吧,運氣也不像很好的,國師是不是虧了?”
岳東樓無所謂地道:“他若是還不完,還有他兒子,孫子,曾孫子,子子孫孫無窮匱也。”
楊玉英:“……”
齊為民頓時松了口氣:“還好。”
被國師盯上以后,居然還能有兒孫,萬幸啊萬幸!
業務員旁聽他們閑談,只覺一股寒氣撲面而至,不自禁打了個哆嗦,神色自然而然地更恭敬了些。
他把面前這些人的音容都記一記,回頭就傳微信群里,提醒各位兄弟一聲。
以后做事小心,遇見了多避讓。
做他們這一行的,很容易撞到硬茬,所以尤其要小心。
小心行得萬年船,那些不謹慎的,怕是墳頭上的草都早早兩米高了。
為了自己在高人面前印象不要太壞,他還好生把他們公司給美化了一些。
“幾位千萬別誤會,我們做這買賣就是為了賺錢,雖然利息高了點,可大家也要擔風險,對于大部分客戶,我們都是很客氣,有時候還主動為客戶們排憂解難。客戶好,我們的資金回籠才快。”
“剛才我對那徐章不客氣,是因著他真不是個好東西。”
“我們當時借款給他,他填寫的事由是為父治病,后來我們才知道,治個鬼的病,這小子除了要錢的時候回家,平日里根本不著家,聽說脾氣一急,還推了他爺爺一把,把他爺爺給摔骨折了。”
“他要那么多錢,都是為了給他女朋友買包!”
“您說這孫子該不該揍!”
業務員盡力洗白了自己,又幫忙叫車,把楊玉英他們一一送回。
看著這些人走遠,他才松了口氣。
他現在越發覺得,培訓時受到的每一句教育都是大家的經驗總結,都很有道理。
要時常以理服人,偶爾才能以力服人,這話真是對。
得虧他走得是常常以理服人的路子,因為李梅長得漂亮,又是做演員的,應該有能力還錢便對對方十分客氣,即便哪月她還錢還得慢些,或是拖一拖,但凡在權限之內,他也沒有狠催促,瞧瞧,這不就得了福報。
業務員揣了一肚子心思回了他們公司,出門一趟要回來兩筆欠款,而且數目都比較大,他著實拿了一筆豐厚的獎金。
等過了幾日,業務員聽同事說,他們公司以前那個奇葩小客戶徐章犯了事,欠下百萬巨款不說,還讓人打斷了一條腿,另外一條眼看著也要保不住。
沒多一會兒,又有消息說,叫徐章的交的女朋友把他給綠了,肚子里有了旁人的孩子。
業務員:“……”
他忽然間冷汗琳琳,想起當初那個小道士說要徐章以后的氣運,莫不是……
沒過多久,楊玉英就從各種渠道都得知一條與衡市有關的秘聞。
相傳最近衡市出現一個神秘人物,上能通財神,下能掌幽冥,一語斷吉兇。
衡市某些圈子里的某些人,對這位神仙一流的人物十分好奇,各種打探。
楊玉英越聽越覺得耳熟。
再一回過神,就見岳東樓已經從他們公司的官網開始,逐漸開啟了自己的‘事業’。
“想知道我高考能考到什么學校?”
老神仙:看我們當家花旦‘麗妃’的復賽表演,記得投票支持!隨機獲得‘專心致志電子符’!
“老神仙,我男朋友忽然不回我微信,他是不是在外頭有了別的女人?”
老神仙:投票支持我們麗妃娘娘,弘揚傳統文化,隨機抽取‘良心桃花符’。
我家桃花符只支持正桃花,請放心使用。
楊玉英:“……”
除了這些亂七八糟的,也有不少有頭有臉的大人物聯系岳東樓。
姜薇薇就替他收了各種快遞到的貴重禮品。
楊玉英都擔心哪一日自家公司因為宣揚封建迷信一類的問題被迫停業整頓。
好在一直沒出問題,就是因為他過度推廣宣傳,李梅正經有了‘麗妃娘娘’的諢號,人氣直線上升,還冒出來幾個挺不錯的資源等她挑選。
總體來說,國師他老人家真是拿著客服的工資,勤奮努力程度卻堪比CEO。
八月十一。
天亮的時間開始漸漸晚了。
齊為民一大早就到了公司,打開門,打開窗戶通風,又去分隔開的茶水間給所有人都煮好了藥茶。
他做的藥茶一點都不苦,只帶著些草藥的清香味,初喝味道只是一般,可第二口,第三口下去,卻是從嗓子到咽喉,再到腸胃,通體舒暢。
麗妃就喜歡極了他的藥茶。
“一想到這些年,您老人家做的藥茶,只有陛下一個人能喝到口,連皇后都喝不著,我就覺得它更美味一千一萬分。”
不光麗妃喜歡,其他人也喜歡。
齊為民年紀大了,睡眠少,哪怕他把自己的身體調理得還不錯,可早晨一到四點半,就再也睡不著。
干脆早些起來做事。
辦公樓上下好多公司都以為齊大爺是大順娛樂請的保安大爺。
好些小公司因著見了齊大爺的勤快,還有他老人家那氣派,紛紛改了主意也改聘請退休的老爺子來負責安保問題。
現在齊老都不必出去尋地方跳廣場舞,光是坐在公司的辦公樓里,閑下來就能湊好幾個老頭兒一起喝茶下棋聊天。
這天收拾完公司的衛生,把藥茶端出來,麗妃照例第一個去陽臺上練功,燕王趙奐坐在她旁邊看早間新聞聯播。
岳東樓一邊喝藥茶,一邊抱著手機打字。
公司現在開通了官方微博,公眾號什么的,岳東樓也把QQ號,微信號一類的通通注冊好,如今經常是桌上擺三個手機,一臺筆記本,多線開花和網友們聊天。
楊玉英偶爾看到,也覺得他這么做太辛苦了些,到是岳東樓一點不以為苦,反而越玩越感興趣。
弄得人家同為客服的李萌萌小同學,甚至有些心驚肉跳。
李萌萌尋常也覺得自己認真工作不偷懶,可乍一看岳東樓的積極,頓時亞歷山大。
楊玉英趕緊安慰她:“你就是個打工的,人家是股東,不能比。”
李萌萌:“……”
這話怎么聽著這么別扭!
天色越來越明。
岳東樓雙手飛出一片殘影,一只手按手機,一只手按筆記本,一心兩用,頗為利索。
齊為民特別羨慕岳東樓,人家現在的身體年輕,打字學得賊快,不像自己,到現在還只會一指禪。
岳東樓忽然停下,皺眉,站起來轉了兩圈:“咒術我不在行啊!”
他想了想,喊楊玉英:“楊大人,你們皇城司秘樓一層東南角的《咒》第三冊,你有沒有隨身帶著。”
楊玉英本來正在廚房熬醬料,讓岳東樓這一嗓子,嚇得蹭一下就躥出來。
“爺,入鄉隨俗,入鄉隨俗,咱要牢記!”
在大順,國師咒個把人,給人家安個沖撞他的名頭,官府也不敢管。
可是在當下……好像當下也沒法管。
這么一想似乎更可怕。
岳東樓轉頭看她一眼,忍不住教育楊玉英:“你萬不可如此沒擔當!麗妃既是公司旗下藝人,她的粉絲,便是吾等的衣食父母,粉絲受了氣,吾等豈能撒手不管?”
楊玉英一問,原來是有個人,網名叫‘張不張’的,裝成麗妃的粉絲和另一個麗妃粉絲‘笑口常開’搭話,說自己有‘星火’決賽的現場電子票。位置很好,票價比原價高一點,一千八出。
‘笑口常開’特別喜歡麗妃,真心想去現場看演出,雖然這筆錢有點多,可她還是猶猶豫豫地想要。
‘張不張’也會勸人,一個勁說自己是高價買的,如果不是有事去不了,他真心不想讓給別人。
‘笑口常開’想了想,那可是‘星火’決賽!她決定這個月飯錢省一省,化妝品的錢省一省,擠出錢去支持自家偶像。
結果錢一打過去,對方就給她發了張寫滿笨蛋,蠢貨,傻瓜的熊貓圖案。
‘笑口常開’愣了下,回過神當即就火冒三丈,可她還來不及說什么,那‘張不張’反而打字快得不行——哈哈哈哈,連這都信,你蠢不蠢,蠢死你也是你活該,你爸媽生你的時候順帶著把你腦子給吃了吧,生氣?生氣你也得憋著!你能怎么著?氣死你!
各種花樣罵人字眼刷屏。
‘笑口常開’被氣得手都發抖,想罵回去,對方卻把她給拉黑了!
她打字速度不快,平日里比較單純,就連罵人的速度都跟不上。
要不是‘笑口常開’比較年輕,非給氣出心臟病不可。
老半天呆呆坐著說不出話,哭都哭不出來,委屈的不行,又不敢跟爸媽說,只能上官網留言傾訴自己的痛苦。
楊玉英聽完始末:“咒他!”
被騙了不到兩千塊,這連立案都做不到。
網警們都極忙,就是想管,估計都抽不出時間和精力,畢竟大案子那么多!
楊玉英仔細想了想自己知道的咒人的法子,從廚房拽出來一把辣椒。
翻出齊為民的茶杯,往里面倒了一杯酒,辣椒一捏,捏碎成粉,撒在酒上,茶杯放在地上,又取剪刀擱在茶幾上。
岳東樓一看也明白了,楊玉英又拿出塊靈石,兩個人齊齊念道:“一剪,一剪又一剪,剪斷禍根贈功德!”
轟一聲,整杯酒居然燒起來。
岳東樓點頭:“我以前做事,只靠一雙神目,尋常人用的小巧手段都懶得用,現在看來,遇見小人,還真要用小巧手段才合宜。”
姜薇薇看著發白的靈石,幽幽道:“神目不費錢,可靈石是錢都買不到。”
楊玉英:“……還真有點虧!”
卻說遠在百里之外,最近剛得幾筆橫財,正春風得意的某‘張不張’,才打扮得人模狗樣,坐下來請美人吃飯,菜還沒上,他忽然覺得嘴巴有點不舒服。
他剛摸了下,從鼻子到嘴再到下巴,一下子就變得紅彤彤,上下嘴唇更是腫得厲害,幾乎短短一瞬間就再也說不出話。
他對面和他才約會到第二次的相親美女,登時嚇了一跳,趕緊叫了車送他去醫院。
‘張不張’還沒到醫院,他常用的手機上就冒出個腳踩八卦的老神仙。
老神仙對著和他長得很是相像的小人,一口氣扇巴掌扇出無數道殘影,然后沖他冷冷一笑,轉身駕云而去,云再他身后幻出一團氣——別人的錢你要是再敢花用,下次爛手爛腳爛腸胃,呵呵!
‘張不張’:“!!”
他手舞足蹈半日,只是嘴腫著說不出話,舉著手機打字——‘有鬼!’
正相親的美女:“……”
‘張不張’嚇得渾身發抖,看了好幾家醫院,吃了一堆藥,各種中藥西藥,結果一點也不見好轉,不光不好,還越來越嚴重,嘴巴一開始就是腫,后來開始爛嘴角。
他每天連吃飯都特別地困難,完全張不開,只能拿管子往嘴里灌流食。
因著這病未免發得太急太快,他爸媽都覺得可能是中邪了,求到本地好幾位有名的大師門上,也去道觀寺廟。
有幾位大師都說,他這是犯口業,可能因此招禍,讓他追根溯源,否則解不了。
‘張不張’一天到晚在網上罵人,光小號就有七八個,他哪知道,到底是犯得哪里的口業?
每天不能說話,睡不著覺,吃不了飯,不過幾日,‘張不張’就覺得自己簡直生不如死。
他想了半天,還是肉疼地決定,把自己坑騙的錢,先還回去。
這發病如此急迫,不信邪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