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種古怪的,黏稠的氛圍在周圍彌漫。
一干工作人員心里直哆嗦。
人在娛樂圈待得久了,誰還沒聽過幾個玄奇古怪的故事?像黃鼠狼這樣的生靈,本身就帶著不可捉摸的詭異。
李導演神情嚴肅地盯著那只比一般黃鼠狼個頭大上不少的小東西,面色凝重:“小高,去把籠子拿過來,這東西可兇得很……”
他話還沒說完,那只黃鼠狼慢吞吞地直起身體,抬頭直直地盯著李導演輕輕呲了呲牙。
助理忙不迭地去拿籠子,剛走了兩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腳就絆了一下,撲通一聲砸地上,臉正好磕在幾個木箱子上面,鼻子酸痛,淚水狂噴,疼得他一時起不得身。
李導演一驚,倏然間,片場里忽然就雞飛狗跳起來。
“哎喲!”
“救命”
七八只本來連動都不敢動的貓,瞬間掙脫了主人的束縛,連撓帶抓,四處亂竄,跳上躍下。
剎那間好好的片場就成了瘋狂動物園,噼里啪啦,隨著一群貓橫沖直撞,好些道具都倒在了地上,碎的碎,裂的裂,一片狼藉。
李導演伸手死死捂住心口,心疼得他眼淚狂飆,怒從心起,跳著腳高聲呼喝:“怎么回事?這些貓都怎么回事?”
那只黃鼠狼臉上露出一抹嘲笑,‘咔咔咔’地叫了幾聲,聲音分外難聽。
它一叫,群貓更是躁動。
楊玉英:“……”
她一時都沒反應過來,話說這黃鼠狼和貓難道能有什么親戚關系?不對,貓是黃鼠狼的大半個天敵才對。
“咳咳。”
楊玉英食指拇指一掐,含在口中一聲長哨,那些貓齊齊愣了下,咕嚕嚕從各個方向出溜下來,齊刷刷圍繞到楊玉英的腳邊,趴在她的鞋面上,扒著她的裙擺,喵嗚喵嗚地叫起來,毛發抖動,好像很害怕的樣子。
這些貓主人瞪著自家心愛的小毛團,暗暗磨牙。
他們家的貓其實還算訓練有素,平時也挺聽話,可這樣子撒嬌的時候,真的特別特別地稀少。平時他們想擼一把愛貓都得把小乖乖給喂足了,伺候好了,趁著它們心情好這才能得償所愿。
楊玉英轉頭同那只黃鼠狼對視,從它的眼睛里看到些頗人性化的東西,它身上靈氣也相當足。
她不覺有些好奇,趁著工作人員趕緊抓緊時間收拾片場的工夫,翻出大百科搜了搜相關資料。
一看之下,大開眼界,眼下這個小位面一直都在時盟的掌控中,以前在靈氣非常充裕的時代,獸禽異物也有機會開啟靈智,修出人身,但近年來異類的修士到是越來越罕見。
眼前這小黃鼠狼大約就是個還沒修成人身,但已經開啟了靈智的小生靈。
如今這世道修行不易,楊玉英想了想,到底還是沒直接趕盡殺絕,只從道具箱子里取出一把短劍,食指輕點劍身,虛虛地在上面刻了小型殺陣。
這殺陣她信手拈來,毫不費力。
楊玉英只是輕彈了下短劍的劍身,黃鼠狼猛地一縮,從直立變成了趴臥狀態,嘴巴壓扁拉長,忌憚地瞪著那把劍,四肢迅速倒退著向后爬,轉瞬溜走了。
“唔,手沒生。”
楊玉英失笑。
豈止是沒手生,分明提升了不少。
她當年在大順主修陣法,后來到了時盟,時盟訓練守望者們那從來都是因人施教,前輩們問過她情況以后,就只讓她jing修養靈訣,并未再多教旁的,按照前輩的說法,這養靈訣的根底很不一般,在時盟也屬于極特殊的功法,好好修行,或有一日能登到最高處去。
便是時盟千千萬萬文明的無數種修行方法中,養靈訣這類修行方法也極其罕見。
前輩們都或明或暗地提點,不建議她放棄自己的優勢。
她也就繼續按部就班地修行了。
養靈訣的修行對楊玉英來說差不多已成本能,修行之余,閑暇時間是越來越多,她自然趁著有空繼續深造。
雖然時盟沒刻意教導,可在那樣的地方,只有自己不想學,從來沒有學不到,無數文明的jing華都匯聚于此,她對陣法的理解也逐漸更深入進去。
楊玉英拿起短劍看了看,蹙眉搖頭:“終究是差了點。”
這個小位面的靈氣含量不低,比起那些已經進入末法時代,或者一誕生就沒有蘊含靈氣的小位面,它對修行者可謂十分友好,但她這個小殺陣刻出來,居然連三成的力量都沒有。
她在時盟見過一位陣法師,給后輩們上課時,什么正經的材料都沒有用,只用一根手指便勾勒出陣法,輕輕松松帶著二十幾個人在宇宙中航行了三天。
李導演跳著腳敦促劇組工作人員干了半天活,猛地回神,轉頭眺望,卻已不見了那黃鼠狼的蹤影。
“跑了也好,抓住也不知道該怎么處置!也不知道誰那么無聊,呵,養這種討人厭的玩意。”
李導演嘖了聲,顯然對黃鼠狼那種小東西非常討厭,不過也沒太在意,正好一道閃電霹下,他面上一喜,連聲招呼道,“快,我們抓緊時間再拍幾組。”
攝影師,造型師等幾個跟了李導演有幾年的同僚對視一眼,一邊干活,一邊擠眉弄眼。
“老李膽子還挺大,我感覺這事邪性。”
“別說了,越說越嚇人。”
雖然貓咪們搗了半天亂,但今天的拍攝任務還是完成的很是輕松,晚上十點都沒到,大家就收攤回酒店休息。
攝影師笑道:“今天難得,咱哥幾個可以好好喝上一盅。”
造型師看了眼,收了工,一手拿著一把烤串,蹲在臺階上吃得正香的楊玉英,再看看旁邊垃圾袋里整整齊齊擺放了兩袋子的竹簽,嘖了聲:“還是年輕啊。”
劇組一行人殺回酒店休息。
李毅亦步亦趨地跟在楊玉英身后,比個小尾巴還黏糊人,一路跟到楊玉英的房間門口。
楊玉英回頭沖他一笑,李毅訥訥道:“剛才片場那邊,是不是有什么……不干凈的東西?”
他聲音不高,架不住后頭一群勾肩搭背的小演員們離得近,聽得清清楚楚,不禁齊齊側目。
楊玉英眨了眨眼,一本正經地道:“你好歹也是正經影視學院畢業的優秀高材生,可要相信科學。”
李毅:“……”
若不是被迫在玄真觀接受那位祖師爺的實力打臉,他到現在也在堅定地信仰科學。
楊玉英是著實有些疲憊,打了個呵欠就推門進去,李毅一步跨出,差點沒擠進門里,嚇得他連退了兩步,腳都擰了下,連忙低頭轉身就跑。即便給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在這大半夜的時候,去闖人家單身女孩子的客房。
雖然李大暴君的管轄范圍內,狗仔能闖進來的幾率無異于火星撞地球。
當天夜里,細雨淅淅瀝瀝地下個不停。
李大導演是個夜貓子,越到晚上越睡不著,跟他同屋的是他的副導演,人家一進門就打起呼嚕,他便拿被子蒙頭,夾著手電繼續琢磨分鏡。
這位的摳門可不只是體現在道具上,他定酒店,不光只肯定這類普通快捷連鎖,而且還跟人家一口氣砍上大半天的價,弄得人家酒店的人都當他們劇組是草臺班子。
偏李導演還有那么一股子倔強脾性,人家影帝影后想自己去另外定酒店,他都不高興。
助理:一水的大明星,萬一消息泄露,粉絲加媒體蜂擁而至,你指望鏈鎖的快捷酒店能替你應對得了?
李大導演就是頭鐵,寧愿把自己御用武行的班子拉出來接任保安工作,也不肯在無所謂的地方多掏上一分錢。
酒店破爛也就罷了,演員們還有不少被他塞到了三人間里去。
助理:“……”
楊玉英這樣能得享單間的女演員,那都是導演極看重的,和方莫娜享受的都是同樣的待遇。
李導演在腦子里不停地琢磨事,也不知道什么時候進入夢鄉,睡著睡著,卻忽聽腦子里傳來一陣砰砰砰砰的聲音,一開始還比較低,后面越來越高,越來越高,李導演想睜眼,可偏偏睜不開,還隱隱約約聽到有人甕聲甕氣地怒吼:“你才是腦子抽風了,抽死你,抽死你!”
“阿嚏!”
楊玉英睡得正熟,打了噴嚏蹙了蹙眉,擺在她床頭的小匕首卻是兢兢業業地把所有異常氣息都斬斷在房門外。她隱約感覺到有點異樣,輕輕翻了下身,打了個呵欠繼續睡。
第二日,天還沒大亮,一干工作人員從酒店出來,步履匆匆趕到了片場。
一行人看到片場的情形,眾人登時就瘋了。
“誰干的!”
整個片場滿地狼藉,道具箱子滾得到處都是,地上都是破爛,簡直是每走一步都要一扎腳。
副導演到的早,比其他人反應要快:“趕緊的,清理出來,道具師重新去找道具,我的老天,最麻煩是這布景,孫老師走了沒有?”
“今天上午的火車。”
“趕緊把人給我追回來!”
副導演顧不上去管這些都是什么人做的,先吩咐交代下去,這才報警。
一眾工作人員呆了半晌,苦笑:“咱們李大導演恐怕要心疼死了。”
副導演搖搖頭:“幸虧他夠摳門。”
這些提前送來的道具都是便宜貨色,不少看起來古色古香的玩意兒,都是李導演帶著十項全能的道具人員用一些廢棄物造出來的擺設,不少只有一面能看,攝影師拍攝的時候還要找準角度。
所以這會兒即便都毀得差不多,副導演一個人就能收拾爛攤子,根本沒必要驚動導演。
一干演員站在報廢的道具里嘖嘖稱奇:“李導可真是……別出心裁。”
副導演沉吟片刻:“等下再收,老劉,帶人拍些鏡頭出來備用。”
就這場面,專門找人砸恐怕都砸不了這么勻稱,別管用得著用不著,先拍個幾鏡再說。
演員們一邊幫著收拾東西,一邊相視而笑:“哈哈,我記得這花瓶,它昨天上午在‘我’的書房,晚上好像就進了昭平公主的臥室?”
大家彼此打趣,到也不生氣。
其實《女皇》是古代戲,又涉及皇宮和王孫公子們,李導演就是再節儉,再不注重道具,他也是名導,必須要有的排場還是有,只是那些珍貴道具,李導都是按天租。
就他這樣的節省法,給工作人員帶來巨大的工作負擔,助手們一天平均每人拍四千多張照片,還得分門別類放好,一份塞進電腦,一份備份U盤,隨時搜集資料以應對那個倒霉催的李導演。
今天片場成了這個模樣,副導演也擔心李導那個大嗓門,敦促大家伙趕緊干活,本來還爭分奪秒,結果都收拾完了好久,副導演已經和另外幾個導演助理商量完幾個組拍攝計劃,李導演才姍姍來遲。
他一來,片場上所有人,從演員到工作人員,通通低變得繁忙,一個個對臺詞的對臺詞,擺弄道具的擺弄道具,反正誰也沒閑著。
這回李導卻沒和過去一般隨意搞突然襲擊,耷拉著肩膀坐在椅子上昏昏沉沉地發呆。
楊玉英比李導來得更晚,她一到,目光掃視,不禁揚眉:“李導好像有點虛?”
李毅:“……噗。”
再一回神,聽副導演他們盲猜到底是哪路神仙在片場搗亂,楊玉英頗為詫異:“我們片場連個監控都沒有?”
副導演:“……還沒安,李導說不著急。”
楊玉英:“……哦。”
她默默走過去,從片場兩棵松樹上,垃圾桶后面,布景外頭的花叢里摸出來一堆監控攝像頭。
“沒監控?”
她拽了個電腦過來,輕而易舉就破解密碼,把視頻調出,這下連沒jing打采的導演都忍不住走上前:“哪個王八羔子搞我們劇組?讓老子知道,老子非讓他——”
暮色降臨,漆黑之下,李導演的臉在屏幕里顯得格外猙獰。
李導演倒抽了口冷氣:“啊?”
他拿著剪刀,一剪子一剪子地戳道具服侍,嘴里還含含糊糊地嘀咕不停。
副導演靜靜地看了半晌,小聲道:“聽出只有瘋魔的導演才能拍出讓人瘋魔的片子,李導演境界更高了?”
楊玉英盯著李導看了半晌,忽然抬起手一巴掌抽他臉上。
李導:“……”
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