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白相間的穢物濺灑在臉上,帶著令人作嘔的血腥氣,從她的額頭緩緩流入眼中,沒了被她削去的那半個腦袋阻擋視線,沈傾鸞才得以看到對面的景象。
紹華公主早已嚇暈了過去,掛在了顧梟的右臂之上,而他左手鮮血淋漓,正握著一柄刀捅入敵人咽喉。
四周明明是紛雜的打斗聲,沈傾鸞耳邊卻唯有一片寂靜,她瞪大的雙眼中蓄滿了血水,將視線所及染成一片鮮紅。即便敵人已經在兩方夾擊之中沒了氣息,沈傾鸞卻仍是愣在那里動彈不得。
直至顧梟掙脫了紹華公主走上前來,在她耳邊說上一句“無事”,才讓她放下了緊緊握著那柄長刀。
四周人多眼雜,顧梟甚至不敢多加安慰,只能用袖子擦去她臉上的臟污,不多時前頭護送使臣及公主的人聞訊趕來,合力將劫匪一網打盡,他才去那邊找了元縉公主。
“北姬怎會在前頭?”元縉公主聽了還有些驚訝,畢竟在她看來沈傾鸞絕不是會湊這個熱鬧的人。
有關原因,顧梟也能猜到幾分,于是簡短回道:“應是怕人多更加難以管控,所以能她提出跟紹華公主單獨比試,也能護她周全。”
二人說話間元縉公主已然下了馬車,絲毫沒能聽進嬤嬤的阻攔。
可等她看清外頭那一片血腥狼藉之時,卻微微頓住了腳步。
嬤嬤知曉她沒見過這些,便又勸道:“公主還是先回馬車中等吧,若真擔心郡主,老奴讓人將她接來就是。”
元縉公主長長舒了一口氣,卻還是抬腳走了過去。
沈傾鸞就安安靜靜地坐在石頭上,過往的張揚也好,沉穩也罷,都在此刻全然褪去,只留下平日見不到的乖順。
卻更像是失了神一般。
“北姬怎么還在這兒坐著?”元縉公主小心湊到她身邊,即使周圍的尸體都已被拖走,可沾上衣裙,讓元縉公主只覺背后有些發麻。
可沈傾鸞卻明顯更加狼狽,她半身浴血,淺色衣裙被浸染地一塌糊涂,打眼瞧去觸目驚心。
“隨我去換身衣裳吧,等這邊稍作修整,咱們去驛館再歇。”見她沒有動作,元縉公主又勸了一句,“這里人來人往的,咱們也不好給人添麻煩不是。”
哄勸的聲音十分溫和,沈傾鸞這才像是回神了一般,緩緩起身跟她離開此地。
楊輕婉畢竟是下人,光是打聽沈傾鸞的所在就費了好一番工夫,等找到了元縉公主這邊,沈傾鸞已經到了馬車上。
“你來得正好,趕緊替你家小姐找身干凈的衣裳來。”元縉公主吩咐道。
楊輕婉應下,趕緊去拿了衣裳來,還不忘與元縉公主連聲道謝。
等清理了身上的血污,又服侍她換好了衣裳,楊輕婉送元縉公主離開。
“你家小姐應當是受了驚嚇,且讓她好好睡上一覺,若有不對之處,記得去找隨行的太醫。”
“婢子記著了,有勞公主費心。”
昨晚受到打擊又吹了半夜的風,今早起來腦子就有些混沌,再加上今日這番驚嚇,沒到驛館,沈傾鸞就發起高熱昏睡過去。
楊輕婉險些慌了手腳,趕緊叫人請了太醫來,又是好一番折騰。
正午之時,一行人總算趕到驛館,顧梟見她還沒醒準備抱她下去,卻沒成想剛剛靠近,就見她突然睜開了眼睛。
尸山血海似在眼前,顧梟了無聲息地倒在其中,即便只是一場噩夢,那種驚懼感卻還是如影隨形,讓她感到一陣恐慌。
瞧她滿眼戒備,眼底更是通紅一片,顧梟安慰地說了一句“是我”,誰知待他再向前傾時,卻又猛地被她推了一把。
“為何要救她?”沈傾鸞問。
顧梟微微一愣,隨后明白她說的是紹華公主,只得輕嘆一聲,“情況危急,我不能不救她。”
沈傾鸞又何嘗不知他的意思?
紹華公主是淑妃的女兒,若真死在了歹徒手中,顧梟勢必會受到牽連,何況今日這場埋伏在他眼中不過小打小鬧,犯不著放在心上。
可即便如此,沈傾鸞卻也無法忘記那人提刀朝他砍下的一刻。
拔下頭上的玉簪,狠狠在自己手心劃上一道,霎時鮮血流淌而下,一滴滴落在才換好的衣裙上。
“你做什么!”顧梟低喝一聲,趕忙替她止血包扎,眸中也帶了幾分怒意。
“你憑什么生氣?連自己會不會受傷都可不顧,你憑什么又來在意我?”沈傾鸞抓住他的衣襟,湊近迫使他和自己對視,“顧梟,若你連自己都保護不及,又談什么護我周全?”
傷口因緊攥的動作還在往外滲血,疼痛也讓她的腦子愈加清明,沈傾鸞就這么沉默與他對峙,不讓分毫。
最后還是顧梟先敗下陣來,妥協應了不會再有下次,便將她傷著的那只手拿下來重新包扎。
對上沈傾鸞,顧梟從來都是柔和的,可也正是因為這份區別,才讓她從小心翼翼變為得寸進尺。
對于二人如今的身份,以及將來的謀劃而言,保持些距離是必不可缺的,因而見她醒了,顧梟也不好多留。可在轉身離開之前,沈傾鸞卻驀地從身后抱住了他。
“我不是非要極端的威脅與你,而是我不敢想,若有一日連你也失去了,我會如何。”
她將頭埋在他的背后,聲音也有些悶,顧梟聽著她的話,不可抑制地想起沈傾鸞之前浴血的模樣。
那一刀帶著狠勁,生生朝著腦袋斜劈而下,僅是看見自己受了那點危險她就如此瘋狂,倘若有一日真的失去……沈傾鸞會如何,連顧梟都不敢想。
可換而言之,顧梟卻也能明白那樣的心情,于是只能握住她的手,再次許下他并不順口的承諾。
“我絕不會離開,哪怕進了鬼門關,我也要爬到你身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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