禍起驚鸞

八十四 書冊盡有當年跡

安慰的話沒說上兩句,沈傾鸞就沒了言語,只隨他一同仰望著夜幕中的繁星,思緒回轉十年之前。

那時大哥二哥已有了自己的家室,娶的妻子一個溫婉大方,一個活潑靈動,都是最和他們脾性的人。夫妻之中也好,婆媳之間也罷,幾乎從無爭吵,一家人可謂是和和睦睦,連帶著暫居沈府的幾家堂親也從不會惹事生非。

沈傾鸞和沈跡風算是府里頭最能鬧騰的人,三番五次逃了先生的課不說,爬墻上樹更是不在話下,惹得父母兄長頭疼不已。

禁足,罰抄,家法……種種處罰分明曾令她暗恨不已,可此時哪怕回想,都再不能記個清楚。

“行了,你既追著我,我便也任憑你處置。”柳君湅不知何時已經收起了眼淚,換作平常那副沒個正經的模樣,起身朝她眨了下眼,“要不要去我那兒歇上一晚?”

無論眼前這人是自己追捕兩年的逃犯,還是本該于自己情同手足的哥哥,沈傾鸞都不能放過他,于是也一拂衣袖站起身來,說隨他回去。

“小丫頭一點警惕心都沒有,若得男子邀約,你該拒絕才是。”柳君湅沒好氣地瞪著她,口中亦帶著訓斥。

沈傾鸞卻不以為意,回道:“你又不是我的對手,我何必擔心過多?”

被她這話噎住,柳君湅一時半刻也找不著反駁的話來,只得冷哼了一聲。

等走了好一段路,他才繼續道:“若遇著了比你還厲害的人呢?”

聽得此言,沈傾鸞卻無端想起了顧梟。

他一向喜歡管著自己,卻通常表達不出心里的那份關懷。

可一旦宣之于口,便會讓沈傾鸞難以招架。

“那就認栽唄,左右我也不會讓自己吃虧就是。”

瞧她面子上帶著淺淡笑意,柳君湅又把將溢出口的訓話給咽了回去,只是腳下更重幾分,好似在鬧脾氣。

沈傾鸞倒也沒注意,安靜地跟在身后,隨他一路到了繁華之處,又買了好些東西。

簪釵系鐲,流蘇耳墜,面紗絲帕,不多時便花出去近百兩銀子。沈傾鸞不禁在心中暗嘆柳君湅的出手闊綽,也覺他定是對自己的妻子不錯。

誰知彎彎繞繞到了一處民宿,柳君湅卻將一東西一并塞到她手上。

“兄長這些年不能陪在你身邊,讓你受了諸多苦楚,這些雖不能算是補償,卻也算是我一番心意。”

沈傾鸞心內驚訝,只將那大小一摞盒子放到桌上,瞧著他那別扭的神情有些哭笑不得。

“我當你是要送妻子才沒攔著,若早知你是買給我的,我也不會讓你花這個冤枉錢。”

“怎就算冤枉錢了,”柳君湅將她上下打量一眼,“說來你也早到了嫁人的年紀,此等打扮成何體統?你就當我是在給你置辦嫁妝了,我又沒妻沒女,留著這些也無用。”

說著就轉身去箱中翻著起來,口中還在念叨。

“女子過了十七八若還未婚配,那就該愁著嫁不出去了。你且瞧著就是,再過兩年那些好的就都被挑走了,剩下點歪瓜裂棗只能湊合過一輩子,你說你窩不窩囊?”

沈傾鸞還真沒聽過這種家常話,一時之間也有些新奇,于是調笑道:“你不是二十五六也未成親?這么說來,你就是給挑剩下的那些歪瓜裂棗了?”

“胡說八道!”柳君湅將箱子猛然一合,似是正被戳中了痛腳,“你瞧瞧我全身上下除了腿不好之外,哪里不比旁人強上幾分?就我這樣的都算歪瓜裂棗,這世間哪里還有好男兒?”

柳君湅長得不錯,哪怕在沈傾鸞這種眼光挑剔的人看來,也是僅僅差了顧梟幾分。可他的腿雖不至于不良于行,卻也終究是極大的缺憾。

沈傾鸞不忍再繼續開他玩笑,于是微微收斂神色,認真道:“確實不差,就是沒遇著與你相配的人。”

“這話才對。”柳君湅滿意一笑,“你在這兒等著,待我去里間涂好傷藥,就替你去打掃屋子。”

柳君湅說著就往里間走,掀開袖子時似乎碰著了傷口,他輕嘶了一聲,咬牙道:“你這丫頭虎得很,說摔就摔說打就打,也不怕鬧出了人命來。”

沈傾鸞想說她心中自有分寸,可又記起自己之前的那份狠勁兒,默默地閉上了嘴。

等到柳君湅去里頭涂藥換衣,沈傾鸞百無聊賴地四處張望,便將目光落在了案間的一摞書冊上。

那些書冊已經微微泛黃,邊角卻依然齊整,可見被人用心愛護。

沈傾鸞覺著好奇,細看一眼,只見里頭的內容乃至字跡都十分熟悉。

前者正是自己幼時所學,后者沈崇所作的批注。

沈傾鸞一冊一冊小心翻過,只看桌上的那十余數,竟然冊冊都是有沈崇的筆跡存在。

她不得不打消了心中的疑慮。

“看什么呢?”正在此時柳君湅換好衣裳出來,問了一句。

沈傾鸞搖搖頭,心間莫名與他親近了幾分。

“都是些枯燥的東西,女子學來無用,你若是想看書了,等我明日去給你找幾個新奇話本來。”柳君湅說著將門推開,“天色已晚,我帶你去歇息。”

沈傾鸞自然應下,跟他去客間一番簡單打掃,柳君湅還不甚滿意,連說過幾日去置辦一處大宅,雖不能與皇宮相匹敵,至少不能比從前的沈府差上太多。

“可你不是一直居無定所嗎?總不能去一個地方就買一處宅邸。”沈傾鸞聽著好笑,便問了一句。

“說得也是,”柳君湅還真仔細想了想,“不過仔細想來,為你定居一處也無不可,畢竟之前我都是孤身一人,如今有了你,也得有些不同才是。”

沈傾鸞只是笑笑,不置可否。

“行了,你也早些睡吧,有什么事明日一早咱們再說。這一晃十年都過去了,還真不是三言兩語能夠說清楚的。”

柳君湅說完就準備離開,而沈傾鸞猶豫了半晌,終究是在他推門之時將他叫住。

“能不能與我說說,你這腿是怎么傷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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