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宴生被她一句話說得簡直莫名其妙,可話里話外透露出小看的意思,這一點他卻是瞧得分明。
“家世,樣貌,學識,官職,我哪樣不是頂好的?你且瞧著就是,總有一天我得將人追到手,好叫你看看我的本事。”
沈傾鸞聽他一番孩子氣的言論心中無奈,卻也只是笑笑不置可否。
情愛一事最為復雜,誰也不知如何才算相配,且順其自然就是。
“我還和人約著有事,就不在此處多待了,秦問遙就先交給你,可別讓她受了委屈。”沈傾鸞說著起身欲走。
江宴生也挺直了腰背,回道:“你且放心,有我在,斷不會讓她有絲毫損傷。”
沈傾鸞聞言也就放心離開。
將秦問遙送來此處就已經不早了,沈傾鸞去市集逛了一圈,雖然沒買什么東西,卻到底是消磨了時間。
冬日里天黑得快,等到與那中年婦人約定的時辰,天色都早已黑了下來,沈傾鸞尋了暗處靜靜等著,不多時就瞧見一個身影鬼鬼祟祟地過來。
沈傾鸞知曉她一定舍不得到手的銀子,此時猜中,也不免微微勾起了唇角。
她從暗處現出身形來,還嚇了那婦人一跳。
“大娘可帶了圖紙過來?”沈傾鸞明知故問道。
比起之前的提防,婦人此時明顯多了幾分諂媚,趕緊將圖紙雙手奉上,口中說道:“我家丫頭在大房做工,府里經常跑動,這圖紙畫得一定仔細。”
沈傾鸞拿過來細看一番,瞧著線條錯綜復雜,卻不難理出頭緒,倒也算滿意。
“公子覺著這圖紙畫的如何?”婦人說話間還有分忐忑,生怕圖紙交出去了,卻拿不到自己應得的報酬。
好在沈傾鸞是個爽快人,隨手又丟了十兩銀子給他,
“此事你記得別往外聲張,否則你我都有麻煩。”
富人牽制了錢財便笑逐顏開,連連應是
沈傾鸞到不擔心他會說出去要知曉此事傳開對婦人反倒最為不利。
敵方軍營她尚且刺探過,更遑論是一個江家?沈傾鸞拿著圖紙如入無人之境,首先去的就是江家的宗堂。
因是本家,供奉的先人牌位自然不少,可令沈傾鸞覺得奇怪的是,偌大一個宗堂竟然連守衛也無,明擺著不合常理。
今日不過試探,沈傾鸞也不準備打草驚蛇,索性在外等了一會兒。
沒過多久,自遠處匆匆而來一個身影,瞧著個子不高,應是個女子。
她著深紫色衣裙,在黑暗中看不真切,然露在外的皮膚卻蒼白如紙,顯現出幾分病態。
及至門前,女子輕叩三下,其聲不疾不徐帶著悶響,還不待有人回應,就聽另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而來。
女子放下手中的門環,饒有興致地朝聲音來源處望了過去,見男子停留在十步以外,嘴角牽出一抹譏諷的笑意來。
“二爺不是說不來,怎地現在倒是反悔了?”女子說罷放下手中拎著的食盒,繞開腳下雜亂的石子,徑直朝他走了過去。
男子起初未發一言,待人離自己只有半步之遙,才微微蹙起了眉心。
“你究竟要如何?”
“奴家還是之前那句話,二爺想見心中念念不忘之人,奴家心中亦有念念不忘之事,兩廂齊全,可不就是皆大歡喜?”
聽得此言,男子卻沉默下來,低垂的眉眼讓人瞧不出思緒來,女子隨他沉默半晌,最后卻只一聲嗤笑。
“二爺風流,十數年前連自己的親妹妹都不放過,怎地遇上奴家這種妓子反而矜持起來?莫不是真如外人猜測那般,二爺那方面出了問題吧。”
說罷還掩唇輕笑,只眼中藏著悲戚,惹人心疼。
然而聽了這般露骨難聽的話,卻仍是不見怒意,他伸手揉了揉眉心,似是累極,卻又不愿輕易妥協。
“錦娘,曾經是我對不起你,可如今我仍給不了你想要的,你就放過我吧。”
陸錦娘已不是第一日聽見這樣的回答了,此時情緒不見起伏,反而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那二爺就如往日在外等著,什么時候想清楚想明白了,再來此處找奴家。左右照看此處是我的使命,只要老太爺不發話,我就能一直在這兒守著。”
“只是二爺可別想著耍手段,離間奴家與老太爺之間的關系,否則換了旁人領這門差事,還不一定愿意給二爺行個方便。”
陸錦娘說完就要轉身,卻又被他扣住了手腕。
“我這一生負盡他人,你又何必為我執迷不悟?”
聽得此言,陸錦娘猛然將他的手甩開,眉宇之間盡是壓不住的怒火,“你確實不是什么好東西,甚至一度毀去我的人生,可我這人啊,就最見不得旁人騙我。你既將我害到如此地步,我又憑何輕饒于你?”
“江厲,我還是七年前的那句話,你若不娶我,這輩子就別想見她。我要你永遠記著你欠我的,到死也別想擺脫。”
陸錦娘說完拂袖離開,提起地上食盒猛然推開那扇緊閉的大門,復又重重合上。
留江厲一人垂眸不知所思,等了半晌,才如喪家之犬般默默離開。
被迫瞧了一出好戲,沈傾鸞也聽得云里霧里,只知應是感情上的糾紛,其他便不清楚。
然此時明顯不是糾結的時候,沈傾鸞小心從樹后探出身來,四下張望仍未發現有守衛在旁。
宗堂畢竟是族中重地,哪怕是之前一片祥和的沈家,也仍然會有下人把手在外。江家的宗堂可以說是處處透著古怪。
思及此,沈傾鸞便準備再打聽一番,誰知腳步剛一踏出去,就聽見破空之聲自四面而起,直直地朝沈傾鸞射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