禍起驚鸞

一百七十三 無故殷勤作何解

皇帝登基后,原本不剩幾位的親王,也大多被明貶暗害,是以暫存的親王無幾,與皇室有血緣關系的郡主也不多。

可孫氏畢竟不是在皇都久住至今,并未想起皇帝親封的郡主只有沈傾鸞一個,是以孫穹一說要郡主不要公主,孫氏便以為他只是嫌公主麻煩,敷衍地應了。

而孫穹則是一邊接過婢子遞來的帕子擦臉,一邊想著被他藏在書房的畫中那個美人。

初次知曉沈傾鸞,還是剛到丞相府時,大管事親自帶他熟悉四周。于是等到路過茗川閣之時,他正巧遇上了一群人正在鑒畫,說這美人像雖畫得不錯,卻好似欠缺了點什么。

孫穹好色,最喜美人,當即就湊了上去。

能在茗川閣品茶的都不是身份平常之人,十個人中,少說就有五六個去過玉浮樓那場宮宴,沒多久便議論開來。

“依我之見,張兄畫功一向不錯,唯獨缺在這美人過于靈動美顏,只怕以筆墨勾畫再久,也沒法形似三分,更何況是神似。”

被評了畫,再仔細一想當日的場景,作畫的張公子也只能輕嘆一聲,將畫收了回去。

“我還是繼續畫花草魚蟲去吧,這美人像,我終究是畫不來的。”

說罷無奈離開。

方才湊近人群之中,孫穹也瞧見了那畫中美人,覺得以張公子的筆力已是將人畫得極美,周圍人卻說連形都不似三分,忽而就想仔細觀摩一番。

于是隨口吩咐大管事撿著茗川閣最名貴的茶葉點上四五包,自己則是跟上那位張公子。

“不是在下不愿賣畫,只是畫技淺薄,實在不值幾個錢。”張公子自是不缺那幾分錢的,可面對孫穹,他還是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客客氣氣地回了。

畢竟在皇都這種地方,誰人都不簡單,謙遜一些總是沒錯。

然與他正相反,孫穹雖初來乍到,卻更清楚自家父親為百官之首,皇都中幾乎所有人都得敬讓于他,當即稟明身份向張公子施壓。

后者無法,只得將畫無價相贈,心中還暗自琢磨這庶子要嫡長姐的畫做什么。

他哪里會知,這膽大包天的丞相府三少爺,竟看上了自己同父異母的姐姐。

得了畫作細細查看,孫穹自覺從未見過這等美人,不禁有些期待她能早些回府。

只是自沈傾鸞回來后,孫穹也只見了她兩面。

一次是她去秦婳樓與孫芩生出口角,他從睡夢中被吵醒,正不悅地往下看去,見了一個背影與側顏,便知長相實屬上乘。

另一次就是昨晚跟隨丞相赴宴,瞧她衣著華貴,端方大氣,與之前兩次的翩翩如玉、英姿颯爽皆不相同。

“打理好了就趕緊去送湯,別讓你爹久等。”孫氏從旁提醒了一句。

孫穹才回過神來,掌心就被塞進一個發燙的小盅,立時就有些不樂意。

孫氏看出他的嫌色,語重心長地勸道:“你給我記著,沈歸暮的父母雖早就死了,她也沒什么靠山,但這門婚事曾求得了先帝賜婚,當今皇上又是先帝的親兒子,不一定會答應我抬上平妻。而我若是妾,你這一輩子也只能是庶子。”

她這話說得現實,可一向懶散慣了的人,又怎會輕易聽進這些勸誡的話?于是孫穹擺了擺手,隨意道:“爹都這么大年紀了,還能老當益壯再去生個兒子不成?如此一來,我作為他唯一的兒子,哪怕庶出,又有何區別?”

“瞧你這爛泥扶不上墻的樣子!”饒是孫氏壓抑許久,還是忍不住罵道:“如今女子尚能為官,那沈傾鸞為何能對我如此硬氣?還不是因為她占著個嫡長女的身份,又有皇上親封的郡主之位?何況她如今還是都府的京兆少尹,地位不知高你多少。你若不思進取,丞相府的這些東西都得歸她,你一分也撈不著!”

孫穹仍是不以為意,“你不是說爹沒女兒嗎?她既是個冒名頂替的,你又何必在意頗多?”

孫氏連忙捂住她的嘴,四下張望一番,瞧見周圍沒人才松了口氣。

“我之前是如何與你交代的?這種事情不到萬不得已絕不能說,你是一點也沒記住!”

孫穹懶得聽她念叨,一把拍開了她的手,端著小盅就往外走,“你少念叨些,便不會被人知曉了。”

聽得此言,孫氏被氣得直咬牙,提醒道:“一會兒你爹若是考校你功課,哪怕不會,也得我裝出幾分羞愧來,別惹你爹生氣。”

而回應她的,就只有孫穹一句暗罵。

“當真是不省心。”孫氏長長舒了一口氣,一邊抱怨一邊提起食盒。

婢子早在外頭等候,孫氏便將食盒塞給她,瞧她被自己推了一個踉蹌就罵道:“拿個東西都拿不好了?成日里就知曉勾引主子,也不瞧瞧你那模樣,也是能當狐媚子的?”

在她強權之下待了一年,婢子自然知曉自己是被遷怒,可她也不敢多說什么,只兀自垂頭在心中咒罵,用盡了惡毒的言語。

畢竟她是見過孫氏打殺下人的,青天白日一攤鮮血橫流,等人沒氣了,皮肉也被棍子打了個稀爛,令人作嘔。

思及此,婢子不禁打了個冷顫,誰知正在此時孫氏停下腳步,硬叫她手中一抖險些沒把食盒摔下來。

孫氏見她害怕自己,心中竟無端生出了幾分得意來,于是揉了揉自己的指尖,故作隨意地說道:“長茵院那頭也有不少日子沒住人了,估計打掃地也不怎么干凈,你去尋十幾個做事麻利的下人來,我好一同帶去。”

婢子應下正要走,卻又聽孫氏道:“食盒給我,我親自送去。”

她心中做的是什么打算,婢子暫且也不知曉,只將食盒交到她手中,自己就匆匆去尋下人。

于是沒過多久婢子就帶了二十人來,隨那捧著食盒的孫氏一起往長茵院去,一路上可是不小的陣仗。

只無奈沈傾鸞那邊剛和楊輕婉收好屋子,就要迎來孫氏的無事獻殷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