禍起驚鸞

二百四十 羞于言說心中事

如沈傾鸞所說,這帖子即便被孫婧摔在了地上,那也是十分重要的東西,兩名侍女略作權衡,還是俯身將其撿了起來。

只是這其中一人的這一躬身,便讓局勢一邊倒向了沈傾鸞那頭,讓孫婧的氣焰矮了一截。

好在孫婧雖氣跟在身邊的侍女讓自己處于弱勢,卻也知曉沈傾鸞這是故意而為,只瞪了身邊人一眼,這就接過帖子展開在沈傾鸞面前。

“今日一早拜帖送入元縉公主府上,公主便立刻答應了下來,前后不過半個時辰,連回信都是公主親筆。”

聽孫婧一言,沈傾鸞就明白了她此時過來的意思——原來是覺得自己了身份最高的元縉公主,這就覺得自己能與沈傾鸞平起平坐甚至更高一籌,急不可耐地就要到沈傾鸞面前炫耀一番。

只是沈傾鸞與元縉公主相交也有一段時間,見過她的字跡,此時瞧見那平平無奇的筆鋒,面上似笑非笑。

“你當真覺得這是公主親筆?”她問。

孫婧瞧她面色有異,便覺其中一定有不對之處。可眼下面對沈傾鸞她又怎好服輸?嗤笑一聲便道:“公主的親筆你何曾見過?二管事可是親眼瞧見公主回的,還能有假?”

若說大管事沉穩,這位二管事便能說是奸猾,平日里從他口中所出的那些恭維話能有半句可信都是難得,這所謂的“親筆”,只怕也是他刻意往孫婧想聽的地方說。

只是沈傾鸞可沒空打壓她的囂張氣焰,只好笑地點了點頭,似笑非笑地回道:“你既說是,那便是了。”

說罷她側身從孫婧身旁而過,臨走時還沒忘將門落了鎖,生怕孫婧會私自進去一般。

而瞧著那個不緊不慢離開的身影,孫婧就只覺得怒火中燒,險些就沒繃住自己的怒火。

“你這是何意?”孫婧咬牙問道。

沈傾鸞原先是想無視她的存在,可自知若將她的火氣挑起,只怕愈發不能善了,當即就停下腳步轉過身來。

“你我雖不是一母所出,但同在丞相府,就應當是姐妹才對。”

孫婧哪里會應?只一聲冷笑,“誰與你是姐妹?你我一個嫡出一個庶出,生來便該是敵對的關系。”

“妹妹這話說得就讓人寒心了。這世間多的是嫡出與庶出同在一個屋檐下,若彼此都將對方視作仇敵,豈不是天下都不見安寧?何況除卻這個身份以外,我又有何處妨礙了你?”

“你竟還有臉說未妨礙我?”孫婧眼中滿是怨毒,雙手亦是緊緊握著,“你剛回皇都,就在秦婳樓中讓我聲名掃地,此后又大肆傳揚我的過失,讓我顏面無存。更可惡的是,你明明知曉我有意于郎中令顧梟,卻還是將他從我手中搶走。如此這種種,你還敢說未曾妨礙?”

聽她一番顛倒黑白的話,沈傾鸞簡直是被她氣笑,可面上還是得壓制著怒火,冷聲回道:“其一,瑯玉是我故交,不論你是誰,我都不會容忍你羞辱于她;其二,你的錯處并非是由我傳揚出去,說到底此事之所以眾人皆知,也是因為你自己做過那些事情。至于其三......”

沈傾鸞說到此處略略一停,見對面人已是被自己氣的面色青紅,則稍稍放緩了語氣,“我與顧大人是舊識,當初在渟州城的時候,我便與他私定終身,所以我不能將他讓給你。不過以父親對你的疼愛,這世間誰人你嫁不得?皇親國戚,高官顯貴,適合你的男子多了去了,你又何必與我搶一個顧梟?”

“我是庶女,你是嫡女,想攀附你的男子更多,你又為何與我搶?”

一句反唇相譏,便讓沈傾鸞知曉孫婧對顧梟是真的動了念頭,心中不禁為后者記了一筆。

可她也只是說道:“你之所以念著顧大人,無非就是覺得他位高權重。但比他權勢高的不是沒有,你真不考慮一番?要知曉他比你年長不少,又沒有親族維護,再加上戰場廝殺養出了一身血性......你若真死磕要嫁給他,可不是什么明智之舉。”

“你將他說得那般不堪,卻還是不愿放手,倒讓我更懷疑你的意圖。”

沈傾鸞知曉她必定不會被自己輕易說服,接著又道:“我自小養在北漠邊境,心性成熟,也喜歡比我年長的,至于親族,我本身就為官,與他也正好相輔相成。當然,這最重要的一點,便是他手上沾染無數敵軍的鮮血,而我也不比他差上太多。說句不好聽的,就算他怒極要與我動手,我還有一較之力,不必怕他。”

定北侯之子顧梟,其戰功赫赫,兇名遠揚,一向為人所敬畏。再加上他那一張冷臉孫婧深有體會,此時也稍稍有些動搖。

何況孫氏還與她說過,若是她想,哪怕當朝太子她也嫁得。

心中念頭一轉,孫婧雖還在猶豫之中,卻也已經有了決斷。只是面上她絲毫也不能顯現出來,蹙眉便道:“我怎知你不是害我?”

“我有何害你的必要?母親不愿相爭,抬不抬平妻,那也都憑父親一念之間,輪不得你我做主。何況你我之間利益并無牽扯,我針對你,于我而言也沒什么好處。”

“當真?”

沈傾鸞無奈一笑,“那自然當真,總不能是我看不慣你,所以你過得不好我就高興。你我年歲也不小了,何必鬧這小孩子脾氣?”

孫婧對她的話半信半疑,將她上下打量一眼,才道:“那你我日后最好進水不犯河水,你雖是嫡出,也不一定斗得過我。”

“好,”沈傾鸞應下,“我本也沒準備對你如何。”

沈傾鸞從不是個愿意主動招惹是非的人,孫婧哪怕心思再壞,沒用到她與親近之人的身上,沈傾鸞便不會與她計較過多,此時所謂“冰釋前嫌”也能省了不少麻煩。

可與之相對,如果說孫婧不依不饒,動了什么不該有的歪心思,她也絕不會對自己這個名義上的庶妹心慈手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