禍起驚鸞

二百七十九 驚堂未滿聲先起

三月過后,便是正式入夏了,蘇敘覺得此番在南城中留的時間未免有些長了,便是與蘇家兩位老人說一聲,這幾日就要離開了。

“傾兒現在這個情況,總是要有人在身邊照料著,要不就將她留在蘇府吧。”臨行之時,老夫人自是不舍得蘇傾走,拉著她的手再三挽留,其實心中也是明白蘇傾十有九成不會留下。

現在的局勢可不就像是當年那般,蘇傾留在蘇府之中,不光是會給沈府帶來禍事,沈府更是無法保全她。

挽留自然是沒什么作用,不是不想,而是現在每個人都是活在被局勢所迫的境地之下,誰都沒有任性的資格。

蘇傾坐在馬車上,卻是將頭伸出了馬車的側窗外,看著兩位老人有些佝僂的身影,總歸是有些不忍心的。

“等這件事情了結之后,咱們就回蘇府中吧,至少盡一盡孝道,之后再做自己的打算。”

蘇敘是提前一日便去了覆城之中,只說了自己有要事要離開,而蘇傾現在是有孕在身的人,萬事皆是需要小心,沈筠干脆就找了自己的舊部來,一方面是為了當個車夫,一方面也是多一個人照應著。

于是此時馬車之中,就只有沈筠與蘇傾兩個人。

“蘇老爺與蘇老夫人在蘇府之中也是孤單,你若是有心想要陪著他們,我倒是能調些人來南城守著蘇府。”

沈筠本就是不想蘇傾去覆城,畢竟比起南城,那個地方有個歸鳳山,離平南王的勢力范圍又是十分相近,就算是云赴不來追究,該有的麻煩也不會少。

“在蘇府之中也是免不了什么禍事,倒是不如和你在一起,你能放心,我也能放心。”

聽蘇傾這么回答,沈筠卻是難得沒有再勸,畢竟也正是如同蘇傾所說的這般,在身邊,是自己觸手可及的地方,倒是更讓自己放心一些。

“此次回去覆城,依舊是要在穆府中叨擾吧。”蘇傾問。

“穆秋雖曾是我的部下,卻是最得人心的一位,我將覆城太守的位置交予他之后,便是也將自己的舊部一并交給了他,此次回去覆城,也就只有穆府最是安全。”

“倒是不知道穆大人這么厲害。”蘇傾笑笑,“初次見他的時候只是覺得他十分平和,又是一般老好人的模樣。”

“他為人雖是謙和,可總是有自己的想法與評斷,相比之下,他也確實是比我優秀。”

“這么一個人愿意追隨你,也是你的本事。”蘇傾一直都覺得,沈筠的厲害之處不僅僅是他在戰場上的無往不利,更是再與他總是能吸引著一些人對他俯首稱臣誓死追隨,穆秋是一個,高齊也是一個。

說起高齊,蘇傾的目光一黯,當初四人說好的長相廝守,到最后青渠愛上了云赴,高齊又轉世到了哪個地方?

那一段過往回想起來,到底也不過只是唏噓有些人的背道相馳,和有些人的得償所愿罷了。

“你在想什么?”沈筠見蘇傾在走神,便是問道。

“在想高齊。”蘇傾覺察到沈筠的手微微收緊,便是反握了一下。

“不過只是在想,當初在歸鳳山上說好的那些誓言,其實也不過只是一場兒戲罷了。”

當初除了沈筠以外,誰都不是青澀懵懂天真無知?

“也只能是有緣無分罷了。”

是啊,有緣無分,又有多少人能夠挺過世俗紛爭流言蜚語?

“是我親手將高齊斬殺的。”沈筠道。

“我知道。”這件事情只需要瞞著青渠便好,所以蘇傾早早便是知道。

那個時候高家堅持要護著彰帝,而蘇敘又固執地想要改朝換代,說到底,在這一場硝煙之中,高家也不過只是無辜卻又必須的犧牲品罷了。

于青渠來說,一個是蘇傾的父親,一個是蘇傾的愛人,一個則是自己用來療傷卻不自覺深陷的人,這樣的三個人聯合起來,殺害了自己這一輩子第一個相愛的人。

她如何能接受,蘇傾又該如何自處?

“高齊最后所做的所有選擇,想來也是他的迫不得已吧。”只是到最后,這樣一個不愿意屈服家中安排的人,最后依舊是遵從了家中所規定好的路。

這么一路走向了敵對,走向滅亡。

“算不得迫不得已,他本身就是高家的人,這是改變不了的。”

二百二十四路已過半,來之不易

為了照顧蘇傾,馬車走的雖是慢了一些,卻總也是在第二日到達了覆城,這次倒是穆秋親自來接的,二人之前鬧的有些不愉快,所以再次相見也只是點頭示意算是打了招呼。

只是好在楊氏今日也來了,蘇傾聽著二人在前邊兒議事,倒也不會覺得尷尬。

“聽聞妹妹已經有了身孕,怎么不在府中好生靜養,還這般奔波勞累的?”楊氏與蘇傾是一輛馬車,直到上來之后,除了車夫就只有兩個人的時候,楊氏才是有些不滿地問道。

“現在的形勢向來穆大人也沒有瞞著姐姐,如今我哪里是能靜下心來的時候。”蘇傾知道穆秋與楊氏向來恩愛,有些事情也會與楊氏說,讓她給出出主意,于是蘇傾說起來也沒有避諱。

楊氏也正是如蘇傾所料,他們發生了什么事情,又為何來了覆城之中,穆秋都有與她說過,因此楊氏也只是嘆了一聲,握了握蘇傾的手,寬慰幾句才算作罷。

到了慕府中,還不是到用晚飯的時候,沈筠說他有事情與穆秋說,讓蘇傾先去休息。

“還是之前你住過的屋子,雖說定是不如自己家舒服自在,卻也希望你莫要介意。”楊氏向來便是熱情的人,又是與蘇傾投緣,所以愈發親近一些。

“有勞姐姐了。”

“你真要和她在一起?”待得蘇傾二人走的遠了,穆秋才是問道。

“有何不可?”沈筠瞥他一眼,神色淡淡。

“只是覺得兜兜轉轉這么多年,本來早就可以做出決斷的事情,卻是讓你們耗了這么久。”

“正是因為如此,所以才更是該珍惜。”

“她曾是滄樓的皇后,是平南王的寵妻,這兩層身份壓下來,你就不覺得別扭?”穆秋說的確也是自己心中的想法,這樣一個紅顏禍水,又是不幸之人,留在身邊總是個禍害。

“這一切歸根究底都是我的錯處,我與她之間,總是我在對不起她。”

“我著實不必將所有罪責都攔在自己身上。”

“不是誰攬下罪責的事情,我所

“正是因為如說的也不過是事實。”

“那因為這一層愧疚,你就要為了她的孩子,再與整個滄樓做對一次?”

沈筠回頭,認真望著為自己抱怨的人。

“紹兒,是我和她的孩子。”

穆秋一時卻是沒有反應過來。“你說大皇子是你與蘇傾的孩子?”

“當初她因為我深陷高家陣營之中,我原是去救她,之后卻是正中了鳳華的算計,落了一場誤會。之后她嫁去了瑯王府,成了瑯王府的世子妃,沒過多久便是有了身孕,我只當她是已經移了情,卻不知這個孩子,是我與她的。”

“皇帝登基,自是將她立為了皇后,而自此之后,不論是以誰的身份出現在何處,都不過是歸鳳山的陰謀。”

這是沈筠第一次與穆秋說這些,并且沈筠說的言簡意賅,讓穆秋覺得只這么幾句話,便是將他以前的種種推斷全部推翻。

“我說這些不過是讓你明白,我想要好好待她,人生的路我也走了一半了,誰也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么事情,因此我更是想去珍惜這么一段來之不易的感情。”

二百二十五靈山衰敗,異心之人

到了覆城之后也就是第二日,沈筠便是帶著蘇傾上了歸鳳山,畢竟鳳華與方璟看起來也是認識,二人更都不是普通的凡俗之人,此時鳳華與他們站在一條線上,萬事聽她的便是能有用處的多。

歸鳳山與他們最后一次離開時的變化不可謂不大,夏日剛至,便是一番郁郁蔥蔥的景象,只是那花草樹木都失了靈氣,看起來倒也是與他們這一路望見的沒什么區別。

“這歸鳳山,也是要歸于凡塵之中了嗎?”蘇傾望著窗外的景色,難免就會有些感慨。

當初與世隔絕與世無爭的靈山,當初逍遙自在不如世俗的仙人,只是因為一場無意闖入,一程癡心錯付,便是讓靈山與滄樓一起走向了滅亡。

只是人間尚有朝代更迭,最后毀去的不是滄樓,而僅僅只是這歸鳳山罷了。

“倒是不會,只是恐怕自此以后,便是會成為一座孤山了。”歸鳳山雖是不為外人所知曉,可地處的卻實在不算是偏僻,乍然這么個龐然大物出現在眼前,自又是要掀起一場轟動。

“可惜了。”蘇傾嘆了一聲,“當初我還想著,若是離開了皇宮之中,便是帶著紹兒來此處避世之所,也算是有個歸宿。”

“你當初的這個想法,如今倒也不是不可,只若是你總留在山中,便定是會厭棄一成不變的山中之景,更何況此時這歸鳳山,也與平常的高山無異了。”

蘇傾握著身邊人的手,嫣然一笑似歸鳳山曾經的光景。“現在我有你,便是一世無憂,不必擔心著避不避世,反正你都會護我們周全,不是嗎?”

沈筠回之一笑,這句話不必回應,只要兩個人心中都明白就好。

及至歸鳳山的山腳下,依舊是那一片擾人的密林之中,像是歸鳳山在自保不被外人侵擾一般,原本稀薄的霧氣濃厚了不少,讓人入得其中,便是辨不出方向來。

沈筠雖是也能找到上山的路,只是難免是要顧著蘇傾,于是干脆就將她打橫抱起來,如此倒也就不怕她磕著碰著了。

“若有一日得償所愿,你還愿不愿意回歸鳳山中來?”沈筠便是認真地瞧著眼前的路,便是問了蘇傾一句。

“那個時候還不知道歸鳳山會如何呢,說不定會封山,我們就算是想去,也是要看歸鳳山還能不能去。”

“而且只要大家都能好好的,在哪里又有何區別?”

沈筠聞言微微扯動了嘴角,“是啊,在哪里又有何區別。”

出了這一片密林,繞過歸鳳山這層層的機關,劃線清明起來時,山腰上的景色倒是比預料之中的要頹靡不少。

一直吸食著天宮靈氣的歸鳳山,就像是個中毒頗深的癮君子,當有一日離了自己賴以生存的毒物,便是頃刻之間,就能頹靡不振。

“鳳華何至于讓歸鳳山變成這般模樣?”蘇傾先是驚訝的一場,旋即便是感慨道。

沈筠也是覺察出不對來,歸鳳山對于鳳華來說可謂是十分重要,她是斷然不會眼睜睜看著歸鳳山落得這般頹靡的景象。

“我們先上去吧。”沈筠也不愿再追究歸鳳山的事情,左右是盛是衰,都不是他需要去管的事情。

“也不知鳳華現在還在不在這歸鳳山上。”蘇傾看這般景象,想來歸鳳山中也是許久無人問津了。

也正是如蘇傾所猜測的這般,現下歸鳳山雖是有鳳華的徒弟花刢掌管著,卻也算是群龍無首,自顧不暇之間,哪里還有閑心去管這歸鳳山如何。

“師傅這幾日想必就會回來了,沈大人還是再等上幾日吧。”花刢朝著二人歉然一笑,一副是不愿意請人進去的模樣。

沈筠察覺有些異樣,便是道:“我們來一趟也是不易,這歸鳳山上總是有留宿的地方,我們就在此等著她回來。”

花刢面上的笑意一僵,“歸鳳山中向來是不留外人的,沈大人應當也是明白這一層規矩,所以這件事情著實是我做不了主的。”

“鳳華既然將這歸鳳山交給你打理,便是將一切決定的權利都交給了你,想來你也不是做不了決定的人,而僅僅只是不想讓我們待在這山上。”蘇傾挑眉望了一眼花刢,雖說與她不甚熟悉,但是在顧染為數不多的記憶之中,卻是能得知這一位并非是鳳華最得意的弟子,也不是一位能擔此重任的人。

“師妹說的這是什么話,你我師出同門,有些規矩,你當是如我一般清楚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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