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蘇家這三位長輩認可了蘇傾與沈筠在一起之后,二人也算是名正言順地住在了一個屋子里,伺候的人不多,只老夫人身邊的一個用慣了的丫鬟,雖說辦事利落果斷,可這二人都是不大喜歡與不熟悉的人相接觸,如此一來,服侍的人反倒是沒有了用處。
轉眼之間在蘇府中就待了半個多月了,而再半個月之后便是蘇傾的生辰,蘇老夫人想著她這些年估計也是沒有過過一個像樣的生辰,便是主張著讓三人在蘇府至少再留半月,好歹是將蘇傾的生辰過了再說。
云紹的去向既然是有了確定,幾人就算是著急也沒有什么用,雖說沈筠與蘇敘都是差人去尋了,只是被方璟發現過后便都是遣了回來,還帶了些話,大抵就是說著一局謀定勝負之前,絕不會動云紹一分一毫。
也更是說了若他們無法,也可以去尋歸鳳山的幫助。
因著沒有深交過,而方璟又將自己隱藏地太好,所以他的意思著實是讓蘇傾等人探求不出個所以然來。
三月末的天氣,總是讓人覺得煩悶懶怠,雖說完全放下心來是假的,可總算是有人做了保證,蘇傾也是稍稍安心下來,在蘇府的這些時日,總是沒有成天的擔驚受怕。
及至桃花開始紛落而下的時候,蘇傾的生辰也就只是在三日之后了。
“此番我將你們留在蘇府之中,一是因為傾兒的生辰將近,二,則是蘇府總歸是她的家,她也能自在一些,不必心中記掛著那些得不得體。”這一日午后,蘇老夫人差人將沈筠單獨喚來了前廳之中,如是說道。
沈筠略點了點頭以示明白,而他之前也確實是未能考慮到這么一層。
覆城之中不似之前那般,有他的府邸,有不受人拘束的地方,現在太守府已經歸于了穆秋手中,現在府里住著的也都是穆家的人,歸鳳山上的莊子自然是不能去了,而覆城的沈府,不光是他,蘇傾想來也是不愿意去的。
“我知道你們不愿意留下,我也不欲強求你們。”老夫人說著,又是感嘆道,“蘇家千百年來,都是掛著書香門第的名頭眼高于頂,自己覺得是與世俗無爭,卻也不知外邊兒的人最是看不慣這般清高的模樣。”
“我們蘇家嫡系之中,總也就只是出了這么一個高官,他在朝堂上雖不需家中人照應扶持,可蘇家若是有用些,想來皇帝也不會輕易就做下了這般決斷。到底是帝王之心不可測,身在此位之中,又有幾個能夠不為現實所驅?這與蘇家的祖訓,倒是有些不謀而合了。”
沈筠聞言,自是明白老夫人埋怨著自己幫不上忙,才是勸道:“在我看來蘇家如此倒是最好。二哥在朝堂之上自是有自己的一番勢力,若是蘇家鼎盛,恐怕皇帝也不會用二哥,反是會打壓地更為肆意。”
蘇老夫人長嘆一聲,“伴君之側,可不就是要處處小心嗎......”
鋒芒太盛,則是功高蓋主,鋒芒太弱,則是已經沒了用處......
二百一十九凋敗之日,力所能及
到了蘇傾生辰這一日,連著一個月放晴的天卻是下起雨來,沉悶被洗刷而去,連帶著人的心情也是愉快了不少。
“這雨倒是下的及時,倒像是在恭賀著小小姐生辰之喜一般。”這日一早,老夫人便是差青玉過來,說是也要與蘇傾商議一番生辰的事情,只是如今府中人少,蘇老夫人又不會去請外人一同慶賀,所以生辰也就是一家人聚在一起吃個飯,著實是沒什么要商討的。
“只是這一場雨下來,南城之中最負盛名的桃花向來也是凋謝了個完全吧。”蘇傾每至自己生辰的時候便總是要感慨一番,她生在春末,這個時候雖不是秋日的蕭瑟之景,卻是群花散盡芳華流逝的時候,每當看到此情此景,蘇傾便是覺得這樣的日子,倒像是在提醒著她人生也是在如此猝不及防之間,就已經走到了終點。
“桃花雖好,卻到底是春日里的東西,花期只這么三個月的光景,凋敗也總是難免的,實在怪不到這場雨。”青玉自然知道蘇傾的感慨是從何而來,便是出言勸慰道:“春去便是夏歸,待得夏日荷花當是要開了,四時之景皆是不同,又何必執著于一場景色。”
蘇傾只是笑笑,未曾出言。
“如今蘇府之中及不上往日的人安排,卻也是沒了不少煩心的時候,丞相大人與小小姐此番回來,倒是一家團圓了。”
“一家團圓嗎......”蘇傾回想自己曾走過的二十多年,圓滿這個詞,總是離著她特別遙遠。
起初蘇敘常年不回家中,她身邊只有傅晚的時候,心中就一直盼著能夠一家團圓,而最后等到了一家團圓的時候,卻才是禍事的開始。
現在云紹行蹤不明,傅晚又是已經離世,哪里還會有什么一家團圓的時候。
“你先回祖母那兒去吧,我乏了,想休息一會兒。”
青玉張了張口,本想說的話,再看見她面上的疲倦之后,只能變成了一句應聲,方才掩門退了出去。
剛一出門,青玉便是見到了沈筠從外邊兒回來,朝著人行了一禮。
“小小姐已經睡下了,沈大人若是要進去的話,動作可是要放輕著一些。”
沈筠卻是蹙起了眉,“她又睡下了?”
青玉聞言笑笑,“正是要入夏了,人難免也是困倦懶怠了些。”
沈筠略點了頭,便進了屋中去,留青玉在遠處卻越是想越覺得有些不對。
“傾兒怎么說的?”及至回去之后,蘇老夫人問道。
“小小姐只是說了一切從簡,聽老夫人的安排便好。“
蘇老夫人端起手邊的茶盞,卻又是放下,嘆了一口氣道:“原本她的生辰也不必辦的如何隆重,只是家中人一起吃個飯便是能了結的事情,可我卻是覺得不簡單不好,簡單了又更說不過去,當真是老了啊。”
青玉笑回道:“老夫人疼愛小小姐,所以才愈發地想要仔細,想要給她最好的,這與年紀可是沒有關系。”
“我確也是想給她最好的,只是如今蘇家現在這個樣子,想來是幫不了他們了。”
蘇家在南城,甚至是在滄樓,都算是流傳了千百年的大世家,只是蘇家從文不從政,又是不太與人結交,加之家族之內人心不齊,總也是要走向衰落直至滅亡。
蘇老爺就蘇敘這個一個嫡子,卻也不知這府中的風氣是怎么回事,家中的庶子之中竟是沒有一個能夠挑起整個家,蘇敘雖是有那個能力,可心思卻全都在江山社稷之上,哪里會在意這個蘇家。
如此,蘇家也確實是幫不上什么忙。
“老夫人可還記得當初分家的時候,是如何勸老爺的?”青玉問道。
當初蘇家的幾位嫡子爭吵著非要分家,甚至說不愿意留在本家,蘇老爺一起之下要將人全部逐出家門,什么家產也不會給,幾位便是在府中鬧了起來,那段時間整個南城都是在看蘇家的笑話。
那時候還是蘇老夫人出言相勸,才是將這件事情給解決了。
“老夫人與老爺說過,兒孫自有兒孫福,過的如何,只看他們自己的造化,做長輩的只需要做到仁至義盡便好。”青玉替老夫人添了茶,勸道:“如今可不還是一樣?老夫人只便做到能做的,不論是丞相大人還是小小姐,都不會怨怪。”
蘇老夫人輕嘆一聲,揉了揉有些疲累的眼角,“如今也只能這樣了。”
二百二十久逢甘露,是悲是喜
前些日子蘇老爺一直是在為這幾日南城之中對蘇家的冷嘲熱諷所氣惱,大抵就是說蘇老爺膝下子嗣也不算少,就是一個個的都繼承不了家業,只能怪蘇老爺自己教導無方。
蘇敘回來的那一日,蘇老爺還正是在氣頭上,要了一輩子面子的人自是不愿意迎一個不孝子回家,當即就是要管家將人趕出去,最后還是被蘇老夫人制止。
兩個人相處了幾十年,蘇老夫人也知道蘇老爺根本就是嘴硬心軟,只是當蘇敘說傅晚已經離世的消息的時候,連蘇老夫人也是無法再為他說話。
“你造的孽還嫌不夠多嗎?”
是啊,造孽,若不是一門心思想著要指點江山,又怎會落得這般家破人亡的下場?
說到底蘇敘骨子里,都還是蘇家的人,那種自小耳濡目染的清高自傲,是改不了的。
“老夫人這些時日也累了,該是靜心好好休息才好。”青玉是蘇老夫人身邊的舊人了,自然是明白蘇老夫人自幾人來之后便是憂思過重,甚至沒有一晚上能夠安睡。
她是在擔憂蘇敘如今的處境,畢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帝想要除掉一個人時候多容易的事情,而她更是要擔心,蘇傾這些年來受到的打擊太多,會不會因此而消沉下去。
“現在這情形之下,哪里能有靜心的時候。”
青玉替蘇老夫人捏著肩,有些事情她不大懂也不是非常清楚,自然也是不知該如何勸。
“沈筠可曾回來了?”蘇老夫人閉目,問著青玉。
“剛剛回來的時候,正巧在小小姐的院子里遇上了沈大人,想來也是才回。”
“回來了就好。”蘇老夫人又想起這幾日沈筠與蘇敘的所為,嘆道:“我知道他們擔心紹兒,只是這種事情,著實是不能操之過急。”
就算只是涉及了皇帝,也是不能輕易解決的事情,更何況這其中還有一個身份不明的方璟。
“畢竟是自己的孩子,難免就會失了分寸。”
“只怕這失了的分寸,能夠置所有人于萬劫不復之地。”
“老夫人也別太擔憂了,當年彰帝起義,起先也僅僅只是有丞相大人與沈大人幫襯著,最后不是照樣將江山打下來了嗎?如今也不過只是從皇上手里奪一個人罷了。”
蘇老夫人明白青玉是為了寬慰她而將所有事情都說的簡單了些,只是青玉不了解實情。
“此等大逆不道的話,以后還是莫要說了。”
這與當年有何不同?
依舊是奪江山的事情......
“奴婢明白。”青玉也沒有在意,這樣的話若不是在蘇老夫人面前,她是斷斷不會說的。
“這幾日傾兒的情緒可是好些了?”蘇老夫人問道。
“還是與之前一樣,總是消沉著有些感時傷懷。”
蘇老夫人輕嘆一聲,“才剛得知了紹兒不見的消息,傅晚便是走了,對她來說又何嘗不是雪上加霜的事情。”
“可奴婢倒是覺得有些奇怪。”
“哪里奇怪?”
“小小姐這些時日以來食欲不振,平日里總是會覺得疲乏,一睡便是許久都不曾醒,所以奴婢想著會不會是......”
蘇老夫人自是也已經覺察到了不對,仔細想一想蘇傾這幾日也確實是有些反常的癥狀,而且她與沈筠畢竟已經在一起有些時日了。
“你可能確定?”
“沈大人不在的時候,小小姐都是奴婢親自照顧,這些事情自然是看的不錯。”青玉想這也是一件喜事,蘇老夫人定然會十分高興,便是問道:“老夫人可是要現在請大夫來?”
“你去將大夫請到府中來。”一旦涉及到這樣的事情,老夫人自然是有些心急,只是想想蘇家如今也是在風口浪尖上,只要府中出了一點點的動靜,外邊兒的人都是要探尋幾分,只是蘇傾等人的身份也是不容透露,萬事不得不小心謹慎,于是在青玉轉身離開之時,又將人叫住了。
“老夫人還有什么吩咐嗎?”
“請的大夫定是要穩妥,切莫聲張,這件事情越少的人知道越好。”
青玉細想想也是明了,心中更是慎重了幾分,“要不奴婢就去城西請李大夫來吧,雖是遠了些,可老夫人對李大夫有恩,他也著實是個妥當的人選。”
城西離著蘇府一來一回雖然也是要半日的光景,可老夫人雖是急切,卻也無法不考慮的深遠些。
“去吧。”
青玉應了一聲,方才出去了。
蘇老夫人望著窗外雨勢漸漸大起來,這久逢甘露,對蘇傾來說也不知是悲是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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