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繞凌風臺

第六十五章:賭局

在一旁隨伺的婢女得到命令,張羅開去,一盤盤美食佳肴魚貫而入。

金樽美酒,玉盤珍饈,可如此隆重的豪華盛宴比起即將開始的生死決戰,就顯得不是那么有吸引力了。

一陣激越的琵琶聲突然響起,傾時弦如霹靂,鏗鏘激昂,刀光劍影之中,隱約可見金戈鐵馬,一派浩蕩雄偉的征戰殺伐之氣撲面而來。

生死場殺戮之氣本就極重,此刻更是又暴漲了幾分,凌厲的殺機之下,原本盤旋在上空的幾只烏鴉也不敢呆在此處,嘶鳴著飛了出去。

蕭藏楓最后一個落座,搖著折扇笑道:“十面埋伏,果然應景。”

配合著琵琶聲,一陣沉重的鼓聲隨即響起,震天鼓聲中,生死場的大門緩緩的向兩邊拉開,一道瘦弱的身影從大門口走了進來。

月弄寒眼波一動,忍不住握緊了拳頭,左煜更是噗嗤一聲將剛喝進嘴里的酒噴了出來,目瞪口呆道:“居然是個女的!”

蕭藏楓的目光也落在場上的女子身上,不緊不慢道:“還是個絕色美人,果然有些看頭,只是這姑娘看上去年紀并不大,不知犯了什么十惡不赦的大罪,居然會上這生死場,江湖中倒是有幾個臭名昭著的女魔頭,可年紀與這個都對不上。”

寒莫沂緩緩的喝了一杯酒,回道:“她是冰氏一案的黨羽,并不是江湖中人,藏楓你自然沒聽過。”

左煜驚道:“怎么我也沒聽說過。”

寒莫沂看了左煜一眼,眼中陰沉之色更甚,蕭藏楓回頭看了左煜一眼,笑道:“阿煜,看來你這將軍當得不太稱職,不過眼下看來,這應該是這生死場最有看頭的一場了,我們這樣看著好像少了些興致,我有個提議,不如由太子殿下做莊,我們來賭一把如何?”

寒莫沂哈哈一笑,拍手道:“這個提議甚好,有酒無賭怎么行,更何況是這生死局。”

左煜撓頭道:“那賭注是什么?”

蕭藏楓道:“可以是任何東西,比如,我是個生意人,我的賭注自然是銀子。”

他的話音剛落,一塊玉璧突然出現在了桌子上。

但見此玉狀如滿月,質地溫潤,色如凝脂,真如天上皎潔的明月一般,端得高潔無比。

蕭藏楓搖著折扇的手一頓,目光順著那塊玉璧移到了月弄寒的臉上,嘆道:“靜影沉璧,天下奇寶,乃寒月國王室的象征,三公子果然大手筆。”

場上其余三人一聽,面色皆微微動容,月弄寒笑笑道:“只是一塊玉而已。”

蕭藏楓道:“三公子氣定神閑,看來這場賭局是有必勝的把握,不知公子買的是誰?”

月弄寒的視線落在寒莫沂的身上道:“我買那個姑娘贏,不知這個賭注夠不夠?”

寒莫沂看著桌上的那塊靜影沉璧,問道:“不知三公子代表的是寒月還是自己?”

月弄寒直視著寒莫沂道:“太子殿下應該知道靜影沉璧的含義。”

靜影沉璧,沉璧一出,皓月千里!

那一年,他時值十六歲,一人一騎孤軍深入一舉蕩平寒月國流寇流云軍,從此受封為寒月國定安王,寒月國主一高興便賞了他這塊玉璧,從此他便有了一支專屬于自己的軍隊,幻月影衛。

月弄寒此話一出,余下幾人俱是一默。

蕭藏楓不緊不慢的搖著折扇,自始自終都將自己從略有些劍拔弩張的氣氛中摘離出來,像個看熱鬧的一般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葉孤野冷著臉沒說話,就連左煜也感覺到了氣氛的不對勁,識相的沒開口。

寒莫沂和月弄寒對視了一會兒,伸手壓住了桌子上那塊靜影沉璧,將它往桌子中間方向移了移,笑道:“三公子好魄力。”

這時,一把墨色的劍放在了桌子上。

名劍禍神。

寒莫沂目光在葉孤野和月弄寒之間轉了兩轉,饒有興趣道:“有趣有趣,沒想到孤野也會參加。”

葉孤野道:“既是賭局,理應公平。”

寒莫沂點了點頭:“孤野曾在生死場待過,深知生死場的規矩,相信這場賭局會很公平,不知孤野這賭注下給誰?”

寒驀沂的話音剛落,其余幾人的視線便落在了葉孤野身上,葉孤野似乎并不在意,緩緩道:“那個姑娘是我抓的,我買她贏。”

月弄寒道:“傳聞這生死場上有一人連勝五百場而不敗,贏盡天下使劍之人,最后引得號稱天下第一劍的劍驚魂主動前來挑戰,劍驚魂一劍敗北,從此這天下第一劍便易主了,看來傳聞果然是真的。”

寒驀沂笑道:“三公子消息靈通,不過孤野一直覺得自己這個第一劍客名不正言不順,至少這天下還有兩人,他沒有把握能取勝。”

左煜一臉好奇道:“這兩人是誰?”

寒驀沂斜睨了他一眼,道:“巧了,今天這兩人剛好都在這兒。”

左煜知道寒驀沂說的不是自己,看向了月弄寒和蕭藏楓,道:“可據我所知,你們兩人都不是以劍法成名的呀。”

月弄寒苦笑道:“是太子殿下抬舉了,實不相瞞,我已經輸給葉兄了。”

蕭藏楓也搖著折扇道:“不敢當,不敢當,我的劍法阿煜是知道的。”

寒驀沂的目光在兩人之間轉了轉,才笑道:“好了,不說這個了,繼續下注吧。”

說罷,他十指交叉,將目光轉到了蕭藏楓和左煜的身上,問道:“不知兩位以什么做賭注?”

蕭藏楓笑道:“我只是一個生意人,能做賭注的自然只有銀子了,在下愿以一百萬兩銀子做賭注,龍曜是我親手抓的,我很看好他的功夫,我就買他了,阿煜,你呢?”

左煜頹然的嘆了口氣,哀嚎道:“哥哥們,你們非要玩這么大嗎,照顧一下我這個窮人的感受好不,要不,我就押我的這把雁翎刀吧!”

說罷,他小心翼翼的從腰間解下一把刀來,雙手捧著放在桌子上,嘴里一刻不停的念叨著:“這是我七歲那年獵到第一只獵物時我老爹送我的,老天保佑,千萬不能輸啊,不然我老爹非揍死我不可!”

蕭藏楓哈哈一笑,拍了拍左煜的肩膀以示安慰:“輸了算我的,到時我再送你一把更好的,更適合你的刀,對了,你到底買誰?”

左煜左右為難的兩邊看了看,大掌往桌上一拍:“我當然跟著你買了。”

說罷,他好奇地看著寒莫沂:“太子殿下,我們都下注了,你的賭注是什么?”

蕭藏楓用折扇壓住左煜的手,道:“太子殿下做莊,自是不必下注,只不過贏的人總得要有些獎勵才行。”

寒莫沂還未開口,月弄寒便道:“寒無意任何獎勵,若是寒僥幸賭贏了這一局,請允許寒帶那位姑娘離開。”

寒莫沂道:“三公子言重了!三公子既是買的那位姑娘贏,那她的命運自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若她勝了,便由她自己決定去向。”

場上的鼓聲漸歇,只聽得一聲沉悶的閘門聲響起,一個魁梧的身影從另一側的大門緩緩的走了出來,那是個身量高大的男子,腳步鏗鏘,沉穩有力,全身的筋肉突出隆起,如一塊塊堅硬的石頭。

龍曜,外號不死鐵甲,修的正是金鐘罩鐵布衫,早已練就一身銅皮鐵骨,成名絕技乃搬山碎岳掌,江湖傳言之一掌出能移山填海,中掌之人筋骨俱碎,爆體而亡。

“來了!”蕭藏楓的折扇一開,嘴角露出一抹悠然自得的笑。

凌汐池目不轉睛的看著朝她緩緩走來的龍曜,不由得暗暗咽了一口口水,這體格,也太強壯了吧,自己這細胳膊細腿的,也不知道能不能承受得起他一拳。

龍曜在離她十步之遙時停了下來,看到面前的乃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眉頭一皺,似乎有些驚訝,疑惑道:“與我決斗的人是你!”

凌汐池雙手抱劍,有樣學樣的向他鞠了一躬,道:“正是在下。”

龍曜的眉頭皺得更厲害了,眼前之人年紀頗小,怎么看都是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看不出半點十惡不赦的樣子,但轉念一想,之前擒住他的那個臭小子也是一副溫文爾雅的模樣,結果一出手便打得他毫無還擊的能力,莫非這世道變了,狠人都長得如此好看。

他心中有些挫敗,低沉著嗓音道:“報上名號來。”

凌汐池又是鞠了一躬,仍是恭敬有禮道:“在下凌汐池!”

龍曜在腦海中思索了一下,并沒有聽過這號人物,他這生死場已歷經無數場戰斗,先下手為強的有,二話不說就開打也有,一來便使出奪命一招的也有,一開始便嚇破膽跪地求饒的更是不少,可是這么有禮還如此淡定的還是第一次見。

他遲疑著道:“出手吧,看在你是個女人的份上,我讓你三招。”

“等一下!”凌汐池伸手阻擋:“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龍曜全身暴漲的戾氣頓時弱了下來,仿佛聽錯了一般:“我有什么好和你商量的。”

凌汐池正色道:“你看我們同為階下之囚,階下之囚何必為難階下之囚呢,聽說你武功挺好的,我們要不不打了,一同闖出去吧,這樣我們也不用爭個你死我活了,成功了都有活路,縱使敗了,那也死得轟轟烈烈,不窩囊,你意下如何?”

龍曜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

樓上的左煜聞言,又是一口酒噴了出來,難以置信道:“這也太明目張膽了吧!”

蕭藏楓搖著折扇笑道:“這倒是個好主意。”

龍曜愣愣的看了她半晌,確定她不是在開玩笑后,道:“我覺得殺了你勝算更大,活命的機會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