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繞凌風臺

第九十五章:羊入虎口

夜漸漸深了,她卻睡意全無,陣陣寒意襲來,她緊緊的抓緊了被子,窗外靜悄悄的,冰冽并沒有來,她只盼望著他不要來。

起身吹滅的床頭的燈籠,凌汐池剛躺下去不多久,只聽呯的一聲,一陣劇烈的寒風刮了過來,雪白的幔帳被吹得四下翻飛,一道黑色的人影從打開的窗戶上躍了進來,踩著輕巧的步子,眨眼便到了她的床前。

凌汐池連忙閉緊了眼睛,開始裝睡,這樣的會面是不是太尷尬了。

一陣冷冽的聲音傳入她的耳中:“別裝了,我知道你沒有睡。”

凌汐池全身抖了抖,故作毫不知情的顫聲道:“你……你……你到底是誰,小女子我一沒財,二沒色的,公子你走錯房間了。”

一束火光亮了起來,照出了冰冽那一張冷若冰霜的臉:“你還要裝到什么時候。”

現在再裝是真的裝不下去了,凌汐池嘿嘿嘿的干笑兩聲:“冰冽,原來是你呀。”

冰冽冷哼一聲,大有一副興師問罪的意思:“你不是說你沒有被抓嗎?”

凌汐池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他,目光望向門口,并沒有人過來的動靜,可是既然冰冽已經來了,作為正主的蕭藏楓為何還沒有出現?

冰冽見她沒有說話,臉色一凝,語氣干澀:“凌姑娘,你到底在做什么,你為什么要這么做,為什么要騙我。”

凌汐池眨了眨眼睛,表情甚是無辜:“我什么時候騙你了?”

冰冽無奈道:“那你告訴我,這一切是怎么回事,本是應該驀憂嫁到瀚海,卻變成了你,為什么你又出現在這里,寒戰天為什么會答應你的要求,還有你知不知道藏楓山莊是什么地方,這里不是你該呆的地方?”

冰冽眼中有苦楚一閃而過,凌汐池連忙撇過頭,不再看他,低聲道:“冰冽,我沒有辦法告訴你,我為什么會在這里,我是藏楓山莊的人,一直都是,你不用帶我走,念在相識一場,我勸你還是快走吧,帶著驀憂趕緊離開烈陽,這里已經不是你們的久留之地。”

冰冽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道:“你在害怕?蕭藏楓到底對你做了什么?你在怕什么?”

冰冽手上的力道越來越大,恰巧抓在了她的傷口上,凌汐池痛得倒吸一口涼氣,忍不住皺起了眉頭:“你干什么,痛,快點松手。”

看見她痛得汗珠都滾了出來,冰冽慌忙松手,像是想到了什么,不由分說的拉開她的衣袖,當那觸目驚心的鞭痕出現在他眼前時,冰冽的瞳孔一陣收縮,抓著她的手一陣顫抖,抬起頭,厲聲問道:“這……是誰做的。”

凌汐池沒有看見冰冽這么憤怒過,連忙從他的手中將手抽了回來,將衣袖拉下來,蓋住傷口:“噓,噓,你不要那么大聲好不好,你真的想把人叫來嗎?你是真蠢還是假蠢,趁沒有人發現你,你趕緊走。”

冰冽定定的望了她一會兒,不由分說的將她打橫抱起:“我肯定會走,但是我要帶著你一起走。”

凌汐池氣急,這個人真的是個榆木疙瘩,怎么就聽不進人話呢,難道他當藏楓山莊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嗎?

“男女授受不親,冰冽你放下我,誰說讓你帶我走的,我不走!”

冰冽沒有理她,身形一閃便躍出了窗戶。

“冰……”見她又要說話,冰冽迅速的抬起手,封住了她的啞穴,凌汐池呀呀了半天發不出聲來,又苦于現在全身痛得厲害,一點反抗的力氣都沒有,只能瞪著眼睛死死的看著他。

這個冰冽,簡直固執到了極點,他不可能不知道這是一個圈套,可他還是來了,真不知是該說他蠢,還是該說他太講義氣,這一看就是從小在禮義仁信的教條下一板一眼教育長大的孩子,這種關鍵時刻怎么就不知變通呢。

涼夜如水,寒風一陣陣的刮過她的臉,卻不及自己的心涼,凌汐池在心中數著數,“一二三四五六七……”她倒要看看,數到幾的時候蕭藏楓會出現。

果不其然,冰冽抱著她沒有跑多久,匆匆的腳步便硬生生的停了下來,寒風呼嘯而過,刮得地上的落葉飛滾翻騰,冰冷肅殺的氣息迎面而來,一襲藍影靜靜的站在他們的面前,仰望著廣袤的蒼穹,就那仰頭的姿勢,在人看來卻是非凡的……王者氣息。

冰冽死死的盯著蕭藏楓的背影,眼中仇恨的火焰在滋長。

果真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啊。

蕭藏楓這才轉過身來,仿佛對冰冽那周身散發而出的凜冽的殺氣無動于衷,淡淡的嗓音隨著夜風響起,卻是無比的好聽:“比我預期的時間來得晚了一些,冰冽,你三更半夜來我藏楓山莊,想把我的人帶去哪里呢?”

這句話會讓人誤會的,凌汐池的頭一大,有種想要把他的舌頭割下來的沖動,這個該死的蕭藏楓在胡說八道什么!

冰冽低頭看了她一會兒,將她輕輕的放到一顆楓樹下面,還拍了拍她的手,仿佛在告訴她不要害怕。

凌汐池翻了翻白眼,她才不害怕蕭藏楓,由始至終她害怕的不過是冰冽會落在蕭藏楓的手里而已。

況且冰冽這樣一根筋的人,怎么可能是蕭藏楓的對手。

冰冽站直身子,反問道蕭藏楓:“你的人,你說誰是你的人?”

蕭藏楓伸手指著凌汐池道:“自然是……她”

冰冽道:“蕭藏楓,她不是你的人,因為你不配!”

配字未了,一道雪芒激蕩而出,冰冽已如一只白色的夜梟,如離弦之箭一般直向蕭藏楓直射而去,寒風陣陣,風雪飄揚,劍氣一出,萬里荒寒,正是曝寒劍法。

蕭藏楓凝立不動,絲毫沒有將冰冽的那一劍放在眼里,手一抬,右掌化掌為爪,凌空一抓,剎那間,強大的勁風平地而生,如滾滾洪流一般翻騰洶涌,空氣從無形到有形自動生成一股,夾雜著無數楓葉自他的掌心慢慢聚攏,迅速在他的掌心中凝成了一把幻劍。

凌汐池眼睛都快瞪出來了,心臟仿佛擂鼓一般狂跳不止,這樣驚人的內力,委實太過可怕,莫說冰冽一個人了,可能再來兩個他,也是打不過蕭藏楓的。

冰冽直沖向蕭藏楓,凌汐池只看見蕭藏楓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便被漫天飛舞的楓葉遮了眼線,紅葉如雪,翩翩飛舞似飛灑的血滴,凌汐池的眼睛睜大,睜大,再睜大,卻苦于全身實在沒有力氣動彈,在睚眥欲裂的時候,紅葉如同飛羽,在她眼前悠悠墜地墜地,她還沒有看見交手,冰冽已經退到了她的身前。

他的背微微的弓著,步履明顯有些虛浮,卻拼命想要在蕭藏楓的身前站穩腳跟,凌汐池眼眶一熱,險些哭了出來。

她知道,若不是身受重傷,冰冽是絕對不允許自己挺拔的脊梁彎下來,她也知道,就憑蕭藏楓剛才的那一招,已經將冰冽所有的武功路數看得一清二楚,僅憑一招就能將冰冽傷成這樣,如此匪夷所思的武功,冰冽又怎么能從他的手里帶走她。

蕭藏楓輕抬步子走了過來,冰冽站直了身,卻仍是擋在前面,凌汐池看著他握緊了劍的手,胸中突然涌起了一種不知名的情愫。

蕭藏楓輕輕的笑了起來,絕世的容顏就像立于云端的仙人,實則卻是地獄里那冰冷無情的修羅神:“冰冽,你該知道,在我藏楓山莊就是我的人。”

冰冽的背影晃動了一下,立即穩住身形,輕咳一聲道:“所以,我要帶她走。”

蕭藏楓隨手拈住飛在他眼前的一片楓葉,夾于食指與中指之間,凌汐池曾親眼見過他將一片楓葉盡數釘入一顆楓樹里,所以她完全相信他有這個能力將楓葉釘入一個人的體內,不由得又為冰冽捏了一把冷汗。

誰料,蕭藏楓只是把玩著手中的楓葉,表情甚至像是一只已經抓到老鼠的貓,帶著些許玩味:“只怕你沒有那個本事。”

冰冽的身子晃了晃,一滴鮮血滴落到了地上,緊接著就是兩滴,無數滴。

“只要我沒有死,你盡管試試。”

冰冽的話一落,蕭藏楓便像是聽到了這個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一般哈哈哈的笑了起來,突然,凌汐池只覺眼前一花,一張被放大無數倍的俊臉出現在她的眼前,來不及去管那一張驟然出現在她眼前的臉,已經被那詭異的身法驚得呆住了。

冰冽慌忙轉身,一劍指向將她橫抱而起的蕭藏楓,聲音驚慌失措:“蕭藏楓……你……你放開她。”

凌汐池這才看清楚冰冽蒼白如紙的臉和他那正源源不斷滲出血的胸膛,蕭藏楓用手順著她的頭發,挑釁的看著冰冽,語氣似嘲似諷:“如何,你認為自己還有那個本事帶走她嗎?”

冰冽的表情動了動,伸手撫上自己受傷的胸口,垂下了頭,仿佛痛恨自己的無能,凌汐池看向蕭藏楓,向他張了張嘴,示意他解開她的啞穴。

蕭藏楓目光一轉,像是想到什么好玩的事情,嘴角微微上翹,倒也不含糊,伸手解開了她被封的幾處穴,穴道被解的那一瞬間,凌汐池立馬伸手勾住了蕭藏楓的脖子,曖昧的靠在了蕭藏楓的胸膛上。

冰冽望著他們,身軀輕輕一顫,眼中的悲涼和難以置信像濃霧一般聚攏。

凌汐池嬌滴滴的聲音在暗夜中響起:“藏楓哥哥,我可不要離開藏楓山莊,這里有的吃,有的玩,還有你,我哪里舍得走呀,你幫我打發他走好不好。”

說罷,她順手將手指向呆立在那里的冰冽,笑道:“你看他像只呆鵝,實在太無趣,我怎么可能跟他走呢,他也真是的,半夜三更的擾人清夢,謝謝你幫我教訓了他。”

蕭藏楓低下頭似笑非笑的看著她,眼神中是她看不懂的深沉,凌汐池可沒空去揣摩他到底在想什么,心中已然慌到了極點:冰冽,你這個笨蛋,還愣著干什么,見機會就走呀!

蕭藏楓終于笑了起來,戲謔道:“小丫頭,我沒想到,你竟是如此的舍不得……”看了冰冽一眼,他將手指輕輕的點在她的額頭:“我的……”

“我肯定舍不得你呀,你人長得帥,武功又好,跟著你可不用在外面風餐露宿的,這樣多好呀,你怎么一點都不明白我的心意呢?”

蕭藏楓詫異的看了她一眼,又像是瞬間明白了什么,問道:“哦,你的什么心意?”

凌汐池看了冰冽一眼,故作羞澀:“討厭,你非要讓我當著外人的面說嗎,這樣吧,你讓他趕緊走,我慢慢的說給你聽好不好。”

說罷,她用力撐著身子,將頭附在了蕭藏楓的耳邊,壓低聲音道:“放他走,我一切都聽你的,你該知道,冰冽是罪臣之子,不管你讓他做什么,肯定都沒有我去做更合適。”

蕭藏楓又笑了,他扭頭看了冰冽一眼,又將目光落回到她身上,連聲音也變得曖昧起來:“那我還真想聽聽。”

然后他將視線落在冰冽身上:“抱歉,我們可要失陪一下,你自便。”

冰冽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蕭藏楓,握劍的手無力松開,身影一晃,強忍下來的傷終于發作,險些跌倒在地,但他還是掙扎著站直了身子,什么都沒有說,踉踉蹌蹌的轉身離去。

凌汐池傻傻的望著他的背影,只覺得霧太濃了。

蕭藏楓的聲音在耳旁輕輕響起,她聽不太真切,茫然不知身處何方,直到全身一陣劇痛,方回過神來,抬眸處,卻見蕭藏楓似笑非笑的臉:“這個冰冽,我若是他,我可不會就這樣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