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的是因為藏楓公子為她得罪了太多人,有人出高價請了一個絕頂的高手,趁著這藏楓公子外出的時候,偷偷潛入了藏楓山莊,放火殺人,據說啊,那尸體都被燒得不成樣子了。”
一人道:“非也非也,我聽人說,那妖女并非是被尋仇死的,殺了那妖女的并不是別人,正是那藏楓公子的老子,藏楓山莊的老莊主。”
另一人問:“這是何故?”
那人還沒說話,突的一陣咳嗽聲響起,打斷了幾人的話,幾人同時看去,只見背對著他們正在吃面的青衣公子像是被嗆住了,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幾人看了那青衣公子幾眼,又開始旁若無人的繼續八卦。
“據說這妖女來自域外,練了一身的淫邪之術,最是勾魂奪魄,這藏楓公子得到她之后啊,日日都要與她歡好,老莊主怕自己的兒子誤入歧途,這才親自出手殺了這妖女。”
另一人接話道:“可不是,我聽道上的朋友說,這藏楓公子知道后,還跑去找他父親理論,氣得老莊主連家法都動用上了,打得他只剩下半條命。”
有人幸災樂禍道:“哈哈,果然只有他老子才能收拾得了他。”
又有人道:“你說,這藏楓公子家大業大,人品武功都是江湖上的佼佼者,世家公子里排第一,他什么美女沒見過,為何偏偏對一個妖女情有獨鐘呢?”
“這種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富貴公子,品味豈是我們這些人能知曉的,或許人家就好這一口呢?”
“哎,話可不能這么說,這藏楓公子雖厲害,畢竟還是個血氣方剛的少年郎,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女人這東西,不沾則已,一但沾了,哪有舍得放下之理。”
“是這個理,我聽說啊,那妖女雖妖邪了一些,可長得確實是傾國傾城,世所罕見,我若是藏楓公子,也定是抱著舍不得松開,若是能跟她……嘿嘿,那便是死也值得了。”
那人猥瑣的咽了口口水,幾人交換了一個眼色,頓時哈哈的大笑了起來,其中一人道:“只可惜啊,這等美人我們是無福消受了。”
這時,又是“咔嚓”一聲杯子碎裂聲響起,幾人頓時止了笑,一同扭頭看去,還是他們身后的那個青衣公子,不知何故,他全身劇烈的顫抖著,一只水杯硬生生的被他捏成了碎片。
發覺到有人在看他后,他連連道了幾聲對不起,忙彎腰去收拾地上的杯子碎片。
見他唯唯諾諾的模樣,幾人又是哈哈笑了起來,他身后的一名大漢調侃道:“小兄弟,你這么激動,是聽到絕世美人春心蕩漾了嗎?”
那青衣公子沒有理他們,收拾好了碎片后,又開始坐回去繼續吃他碗中的面,頭埋得低低的,整張臉都好似要埋進面碗中一樣,只是從后看去,便能看到了他的臉一路紅到了脖子,就連耳朵也是紅紅的。
那幾人終于止住了笑,動起筷子吃菜喝起了酒,并沒有再接著剛才的話題聊下去,酒肆里面一時安靜了下來,只聽見毛氈外北風呼嘯的聲音。
又過了好一會兒,其中一人才出聲打破了這沉默:“聽說最近這淮岐,出了一名了不得的游俠。”
另一人接話:“你說的是那位姓白的公子?”
有人好奇問:“哪位白公子?”
“自然是在淮岐城內施粥送衣的白公子了,說來也怪,淮岐這場大雪下了一月有余了還不見停,這一帶的百姓凍死餓死的不計其數,你現在出去看看,走幾步便能看見路邊凍死的人畜僵尸,這場大雪可害得老百姓苦不堪言,上頭派來賑災的官員又遲遲未到,眼看著很多人就要撐不下去了,就在幾日前,淮岐來了一個姓白的小公子,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從遠方運來了幾十車的糧食,天天在這淮岐城施粥送衣,短短幾日便耗了數萬銀錢,雖說只是杯水車薪,但也是解了許多人的燃眉之急了。”
“那應是某個大家外出游歷的小公子吧,這亂世,能隨身帶著數萬兩銀票的絕非等閑人家,能舍得花費這么多錢財賑濟災民的更是少數,由此看來,也是一個大仁大義,心懷蒼生之人啊。”
“唉,可嘆這亂世,大部分的人能活著便已盡了全力,這樣的人啊,還是太少了,否則老百姓的日子何至于這樣的艱難啊。”
“唉,是啊,據說北邊瀧日與云隱的戰事也是吃緊,又遇這百年難得一遇的大雪,可真是哀鴻遍野,民不聊生,這天下怕是真的快要大亂了。”
說到此處,適才還在高談闊論的幾名大漢瞬間沉默了下來,幾人俱是嘆了一口氣,無言的端起了酒杯,似在為這場民間疾苦默哀。
那邊的青衣公子終于吃完了碗中的面條,他向酒肆的老板買了一大袋的饅頭,慢慢的將一個劍匣背在了背上,這才擰著一個奇奇怪怪的包袱走出了酒肆。
幾名大漢目送著他走了出來,其中一個突然露出了懷疑的神色,撓了撓頭道:“幾日前,那白公子在城內施粥的時候,我曾遠遠的看了一眼,那白公子好像也是拿了這樣一個包袱,莫非剛才那個……”
說罷,他急忙起身,追至了門口,屋外白雪茫茫,那青衣公子卻早已不見了蹤跡。
直到走到一荒無人煙處,那青衣公子方才停了下來,風雪很大,也不知是不是因為風雪太大了的緣故,他的小臉有些發紅,只見他順手將自己手中的包扔在了地上,就近找了一個樹樁,上去狠狠的踹了兩腳,一邊踹一邊咬牙切齒的道:“該死的蕭藏楓,我讓你壞我名聲,我讓你壞我名聲。”
原來這青衣公子不是別人,正是離開藏楓山莊后無處可去,一路漫無目的游蕩到此處的凌汐池。
回想著剛才那群大漢的話,她簡直氣不打一處來,什么練了一身的淫邪之術,什么日日要與她歡好,這可真是胡說八道,血口噴人,她堂堂一個冰清玉潔的小姑娘,竟然被蕭藏楓這王八蛋累得聲名不堪到了如此地步,她簡直恨不得將這廝殺之而后快。
那蕭老爺怎么不干脆打死他。
凜冽的冷風刮在了她的臉上,她連忙后知后覺的用一塊麻布將臉蒙上,氣呼呼的坐在大雪里,過了好一會兒,心中的怒火才慢慢平復一些,抬眸看著那一片白茫茫的天地,不由自主的嘆了一口氣,心中突然又落寞寂寥了起來。
這段時間,她可真算是體會到了什么才叫哀鴻遍野,生靈涂炭。
自那日她離開烈陽城后,已在江湖上游蕩了快一個月的時間了,這一個月來她走走停停,像是江河湖海里的浮萍,不知道該去向何方。
雖然往事算是告一段落了,可她心中卻無半分輕松,總似壓著一根刺,雖說她借蕭老爺的手假死,從某些程度上避免了一些危險,但是經歷了這么多的事情,如今的江湖于她而言,每走一步都困難重重,若是有一天的她的身份暴露,她該如何應對,這個天下,她真的有這個能力獨自去闖蕩嗎?
她有些迷茫,更有些頹然,感覺命運實在不公,平日里她怎么說也算得上是一個富有愛心的大好青年,雖說沒有善良到悲天憫人的程度,但也不至于大奸大惡,逢年過節的也會去給佛祖拜拜,怎么就感覺這天底下的倒霉事兒都被她一個人占完了呢?
離開了藏楓山莊,也就相當于她自己放棄了最后一個庇護之所,可眼下境況來看,也只有既來之則安之了,于是她按照著蕭老爺給她的地圖,隨便選了一個方向,一路前行,卻不想誤打誤撞的來到了淮岐,還遇上了這場百年難遇的大雪災。
原本施粥贈衣的這些義舉并不在她的計劃范圍內,她也不想多管閑事惹來是非,可當她看到路邊無數凍死餓死的百姓之后,打定主意要眼冷心冷的她,心中那被強行筑起來的堅硬外殼瞬間裂開了。
直到她在淮岐城,被一個撲出來的小姑娘抱著腿,哭喊著求她施舍一點吃的的時候,她一時心軟,遞給了那小姑娘一個饅頭外加一錠銀子,霎時間,從街角處沖出來了無數饑民將她團團圍住,跪著向她使勁磕起頭來,求她行行好,給一口吃的,那一聲聲重重的磕頭聲,哭聲喊聲瞬間將那層外殼粉碎得無影無蹤。
她無法視若無睹,轉身走進了一家饅頭店,將里面的饅頭全部買了下來,分給那些人。
看著那些饑民狼吞虎咽毫無尊嚴的模樣,她在心中做了一個決定。
蕭老爺對她還算大方,給她的銀票不少,她在那些饑民之間選了兩個還算身強力壯的人,找了一家錢莊,將銀票兌了銀子,便讓他們帶著自己去買糧食。
她一連在淮岐城贈了幾天的粥,災民太多,她一個人的力量實在有限,只能盡人事聽天命,沒過幾天,便聽說瀧日國派下來賑災的官員快要來了,于是便在銀錢快要花完的時候準備離開淮岐城。
好在她還留了個心眼兒,給自己預留了一些碎銀,那些銀子,省著點花,也夠她一年吃穿不愁了,至于一年以后,她還活沒活著都是個問題,她暫時還沒想到那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