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汐池不由得抬頭看了看天,眾人都說她與龍魂有關,龍魂既關系到天下歸屬,可她一無匡世經緯之才,二無顛覆乾坤之能,只想做一個游手好閑的逍遙散人,老天為何要將這個任務交給她?
龍魂真的可以結束這個亂世嗎?
它的出世,會不會又是一場腥風血雨?
云沉師太看出了她心中所想,亦明白她不愿淌這趟渾水,道:“汐兒,為師知道你難以接受,像你這般年紀,應是最為天真無邪的,上天不應將這個任務交給你,可是,世間一切皆由因緣造化,緣有緣由,由有所緣,世間萬象都是因緣和合而成,只盼你達觀待緣,一切隨緣。”
見凌汐池訥訥的抬眸看她,她眼中的慈悲更甚,繼續道:“你既拜我為師,我便授你無我劍法以及仙霞神功的要訣,待日后為師會把全部的修為傳授與你,替你打通玄關,讓你可以將自身的內力全部提升出來,得以運用自如。”
凌汐池決定不再去想那么多了,心嘭嘭嘭的亂跳個不停,全部修為誒,那不是很厲害,只是到時候不知道可不可以打過蕭藏楓那個號稱武林第一人的痞子男。
“無我劍法,在于無字,無欲無求,無貪無嗔,無癡無狂,無愛無恨,無招無我,無我無心,心若有招,有便是無,既然無字,便無招可破,無堅不摧。”
云沉師太邊說邊一拂袖,凌汐池手上的邪血劍應聲出鞘,頓時紅芒如洪水一般噴涌而出,將半邊天都染成了一片血紅。
凌汐池不由得暗暗咂舌,武林神話就是不一樣,這不,邪血劍在她的手里是絕對達不到這樣的效果的。
但見云沉師太沖天而起,在半空中握劍,隨即長劍一橫,轉而一劍攻向了站在一旁一臉花癡的凌汐池。
凌汐池沒料到云沉師太會突然向她進攻,大驚失色,翻身一躍,以劍鞘還招,可劍鞘剛迎了上去,卻見邪血劍由上往下一劃,劍尖橫斜刺出,于是她也只好跟著變招,可招還未出,便已被邪血劍指住了胸口。
她驚得下巴都快掉在地上了,自己剛才那一招可是用出了八荒劍訣,雖說她并未學完八荒劍訣的所有招式,可那第一式八方風雨威力已遠勝于江湖上大多的劍招了。
現在卻被師父一招制勝,可那一招是如何制勝的,任她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來。
云沉師太微笑著收回了劍,道:“汐兒,你告訴我,什么是無?”
凌汐池不假思索的回答:“無就是沒有。”
云沉師太將劍遞給她:“那你看到師父出招了嗎?”
這下可把她給考住了,云沉師太剛才分明已經將她制住,若是她們是敵人的話,自己早已經死于非命,那就是有出招。
可是云沉師太剛才是將她制住了,她也確實沒有看見對方出的是什么招,所以才會根本想不到應對的方法,這莫非又是相當于無招。
見她皺著眉不知該怎么回答,云沉師太揮了揮手中的拂塵:“世間一切,從無至有,再從有至無,你剛才與我對招時,心中所拘泥的是劍招的變化,以為以變幻莫測的劍法搶得先機,便能先發制人,但是劍法的變換再快再靈活,那畢竟是有形之招,既然有形便有招可破,而無心劍法所強調的就是沒有,那如何做到沒有。”
云沉師太邊說邊劃出幾劍,可那幾劍看下來,卻像是不懂武功的人胡亂揮劃而成,往往劃出一劍,緊接著劃出的一劍又與前一劍扯不上什么關系,看起來雜亂毫無章法,雖然是招招揮出,卻招不像招。
凌汐池看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拿起手中的劍鞘又沖了上去,可是結果可想而知,她連劍法都還來不及使出,便又敗在云沉師太的劍下了。
這下她好像摸到了一點端倪,雖然云沉師太的劍法是亂的,可卻如行云流水,自然而成,剛才她一上來,便是墨守成規老老實實的將自己所會的劍法一招一式按照次序使出,這樣便太過于頑固不化。
雖然八荒劍訣jing妙無比,但是仍拘束于劍術之道,可是道可道,非常道,即非恒常不變之道。
武學之道亦是如此,劍招為有形之道,而劍道卻是無形之道,學劍可以在道之內,也可以在道之外,常道便是按照一般的劍術要求在一招一式上追求其突破,可是常道之外,便可以放棄一切拘束,隨心而至,任意而發了。
想到這里,凌汐池臉上忍不住泛起了笑意,對于自己的智商,她還是很滿意的。
云沉師太似乎看出她已經有所領悟,拂著拂塵微微頷首,道:“汐兒,任何武學到了巔峰,道理都是相通的,當今天下,各種兵器層出不窮,更有甚者,暗器,肉掌,毒術,蠱術又占一大半,這些存在都是一樣的,為的無非是克敵制勝,若是你學了無我劍法,對任何有形的招式便可以任意抵制,但是江湖上并不是靠著武功厲害就可以縱橫馳聘的,有時候人心的險惡,卻是比這些所謂的武學更要厲害上百倍。”
凌汐池點了點頭,這個她倒是深有體會,最有發言權,畢竟蕭藏楓武功那么厲害,但是他算計的那些事又有幾件是他自己親力親為的呢?
人心,才是江湖上最殺人于無形的利器。
想到這里,凌汐池展顏一笑:“存在的,存在;不存在的,不存在,并且不能被思;師父,汐兒剛才聽了你的話,頗有些見解,不如我們現在再拆兩招,看看我的進展到底如何。”
云沉師太點了點頭,將邪血劍扔給了她,然后五指急刺,刺向她胸口的幾大穴位,正是以指做劍。
凌汐池不理會即將被戳中的穴道,長劍一抖,右手一旋,直削上云沉師太的手指,云沉師太滿意的點了點頭,全身一矮,手指拂起幾粒細小的沙石,沙石帶著風聲,朝凌汐池疾射過去,而她則緊追其后,右手做劍封住了凌汐池左邊的退路,左手拂塵張開,柔軟的拂塵頓時如鋼針一般倒豎起來,封死了她右手的招數。
頓時凌汐池只覺四面臨敵,一陣手忙腳亂,一慌之中,便真叫云沉師太戳中了她的穴道。
見制住了她,云沉師太停下手來:“汐兒,記著,劍法練到一定的程度,除了劍氣以外,任何有形的東西都可以是劍。”
這句話蕭藏楓也曾對她說過,凌汐池覺得自己有些茅塞頓開,連忙道:“師父,我知道了,我們再來過。”
云沉師太伸手解開了她的穴道,兩人又是對起招來,由于又有了些領悟,再加上前車之鑒,這次的兩人的對招比剛才那一次又多了許多,云沉師太忍不住對她大加贊揚,言語之間說不出的滿意,甚至毫不避諱的夸她的天賦確實極高,著實讓她小小的虛榮了一把。
一連幾天和云沉師太拆招學劍,餓了就吃一些松子,渴了就喝山間的飛泉,再加上每天正午時分云沉師太都會誦經念佛,凌汐池也會跟著一起打坐,這讓她受用無比,只覺自己的身心越發的清揚灑脫。
由于這些天云沉師太時不時的會傳她一些練氣的法門,一修煉,才發現自己的身體就像一個巨大的容量廠,積壓于體內的內力一點一點的被激發出來,自己的骨骼也越來越jing奇和柔韌。
但是學仙霞神功跟學無我劍法便不是同一個概念了,仙霞神功的奧妙在于自然,霞光本是自然的產物,來無影,去無蹤,鐘天地之靈秀而又氣象萬千,其渺茫空闊之境又與無我劍法的隨心所至任意而為多了一番境界,可以像云霞一樣自由自在漂浮于天地,但也可以像大海一樣博大jing深。
所以練仙霞神功,一是因為她還太年輕,不能做到去留無意的境界,二是她始終覺得自己還有些東西放不下,不能完全的放空自己,所以學仙霞神功是相當的吃力。
看著凌汐池幾日修煉仙霞神功都沒有什么進展,云沉師太也不著急,只是告誡她欲速則不達,只是在她沒有突破的時候念一些經文給她聽,所以這段時間里,凌汐池常常會莫名的有一種神游太虛的感覺,身心也是無限的舒暢,對于往事的記憶也越發的淡了。
時間一晃而過,幾日的時間也是彈指一揮間,眨眼便到了云沉師太自己給自己算的最后期限,對于她最后這個小徒弟,她也是發自內心的喜愛。
將凌汐池叫來跟前后,云沉師太摸了摸她的頭,笑道:“汐兒,為師已經把無我劍法和仙霞神功的要訣教于你,日后能否將其融會貫通,就全看你自己的造化了,你先坐下。”
“是,師父。”凌汐池點了點頭,剛盤腿坐下,身上幾處大穴便被云沉師太封住,身后傳來了云沉師太嚴肅的聲音:“汐兒,現為師將畢生的修為傳授于你,將你自身的內力激發出來,切記,無論身體發生什么異樣,一定不可運功抵擋。”
“是,師父!”
凌汐池隨即調整內息,感覺到有一雙手臂緩緩的貼上了自己的背心,緊跟著背部一陣灼熱的氣息蔓延,全身筋脈頓時似淌過一道道暖流,緩緩的朝體內匯聚,然后擴散到全身百骸,緩慢的在奇經八脈之間循環。
剛開始時,她只是覺得全身比較熱,暖暖的,很是舒服,直到云沉師太的手掌在她的背后輕輕一拍,渾厚的內力頓時如同山洪爆發一般朝她體內直壓過去,如同脫韁的野馬一般,在她的四肢經脈里橫沖直撞。
漸漸的,凌汐池只覺自己的小腹處一熱,猛然躥出一股猛烈炙熱的氣息,緊接著,又是一道陰柔的內息自丹田內涌出,追隨云沉師太注入到她體內四散到各處經脈的內力而去。
那兩股內息各自屬于火陽訣和輪回之花。
三股內力在她體內合而為一的時候,一股可怕的力量壓迫向她全身的筋骨,她甚至能聽得到自己的骨骼因為受不住壓迫而發出的咯咯聲。
全身的筋骨仿佛被錯了位,那分筋錯骨的滋味痛得她無意識的慘叫起來,豆大的汗珠更是一顆接一顆的順著額頭落下,直到她的意識陷入混沌之際,她仿佛聽見云沉師太在說:清虛者,洗髓也;脫換者,易筋也,易者,陰陽之道也。
凌汐池只感覺自己全身的毛孔都張開了,天地之間似有源源不斷的新生力量注入她的身體,體內更似有一股無窮的力量要破體而出,這樣內外一夾擊,她只覺自己似要被生生撕開一般,慘叫聲更是一聲比一聲凄厲。
想來,所謂的十八層地獄也不過如此吧!
有白茫茫的真氣在她頭頂慢慢匯聚,漸漸凝結成了一朵花的模樣,那是一朵將開還未開的花。
身后的云沉師太一看到那朵花,面上的驚訝之色更甚,全身更是劇烈一顫,然后她像是想到了什么,臉色瞬間變得慘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