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繞凌風臺

第二百六十二章:城府算計

面巾被拉下來的那一刻,看著那張一臉jing明狡猾的臉,蕭惜惟愣了愣,蒼白的臉上露出一抹了然之后略顯無奈寒心的笑:“黎宿,原來真是你。”

黎宿,相國黎旻的長子。

黎宿冷冷地盯著他:“是我又如何,怪就怪你不該回國!怪就怪你不應該逼人逼得太緊!怪就怪你今天不應該微服出巡!你若是聽我父親的娶了長縈該多好,那我們就不會動你了,先王那個藥罐子,若非這些年云隱國有我父親在,為云隱國竭盡勞苦,云隱國能有現在?你一個自小被送出宮什么都沒做的太子,一回來就想獨攬大權,這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哼!我看你今天少了風靈四將的庇護,還怎么脫得了身!”

蕭惜惟的臉上慢慢凝滿了不解:“你父親身為百官之首,朝廷重臣,父王在位時盡心輔佐朝政,統率百官,一直為云隱鞠躬盡瘁,孤何時逼過他!”

黎宿凌厲的掃視了他一眼:“別以為我們不知道,我們已經得到了情報,你手中不是已經掌握了證據了嗎?你在外面多好,干嘛要回來,你以為云隱的王位是你能坐得穩的?”

蕭惜惟輕輕咳了一聲,繼續道:“你們?你們是誰?證據?什么證據?”

“哼!不要再說了,要怪就怪你自己,要不是你荒淫好色,跑到這荒郊野外來,我們還不敢貿貿然動手!”黎宿邊說邊看向了一旁的少女,眼中閃過一抹淫邪之色,嘖嘖道:“怪不得你不肯娶長縈,果然是天姿絕色,我見猶憐,來人,將那女人抓起來帶回相府,至于你,有一個聞名天下的死囚刺客陪你,你路上也不會寂寞了。”

他說完以后,一刀狠狠的自蕭惜惟的頭頂劈下。

一只修長有力的手指忽然伸了出來,只聞得“鐺”的一聲,蕭惜惟屈指在那氣勢雄渾的刀背上一彈,刀應聲從中間斷開,隨即他的身形一動,眾人只覺眼前一花,眼前哪里還有他的身影。

黎宿揉了揉眼睛。

蕭惜惟扶起了一直坐在地上看好戲的少女,說道:“委屈你了。”

凌汐池看著面露異色的黎宿,忍不住嘆了一口氣,果然啊,樂極生悲!

蕭惜惟自小被送出王宮,秘密的放進了藏楓山莊,連瀧日國都查不出云隱國太子的真實姓名,朝堂之上的這些大臣就更加不會知道了。

若是他們知道眼前之人是號稱武林第一人的藏楓山莊莊主,怕是拿刀架在他們脖子上也不會來一場這么兒戲的刺殺。

“你……”黎宿怔怔的看著自己手中的斷刀,嘴唇動了動,像是還沒有想明白發生了什么事,一時說不出話來。

蕭惜惟的目光淡淡的拂過他的臉,眼中帶著不屑和悲憫:“黎宿,你父親本是云隱棟梁之才,孤從未忘記他的功勞,若是他能一如既往的盡忠云隱,你們黎家在云隱仍然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可如今你們鬼迷心竅做出這種大不敬的事情,孤甚感心寒,如果孤告訴你,孤來這里便是因為你們在采蓮大會上遲遲不敢出手,故意引你們到這邊來的,不知你作何感想。”

黎宿傻傻的盯著他,額頭上有細細的汗珠浸了出來。

蕭惜惟手一抬,微微一震,一股黑血從他的傷口處噴涌而出,他隨手用手帕擦了擦,唇角勾起了一抹笑:“如果孤再告訴你,巨靈刀上的毒是孤命人涂上去的,不知道你又作何感想!想用一個亡命死囚來刺殺孤,你們未免也太小看孤了。”

黎宿手一松,手中的刀應聲落在地上。

蕭惜惟背過身去,仿佛不想再多看他一眼,冷聲道:“孤還要告訴你一件事情,其實孤也只是懷疑,并沒有什么證據,你們的做得天衣無縫,正是苦于找不到證據,孤才故意讓人放出話,就是想看一看,你們能不能壓得住陣腳,可惜啊!真是讓人失望!”

黎宿有些呆滯的抹了抹額頭上的汗,跟著他沖出的那些黑衣人面面相覷,開始慢慢后退,已經有了打退堂鼓的準備。

這時,只聽遠方一陣整齊的腳步聲響起,不一會兒,四周突然出現了一大群做平民打扮的人,團團將黎宿那一群人圍了起來,只聞得一陣整齊一致的刷刷聲,上百把明晃晃的刀頓時對準了他們。

黎宿的一張臉全都扭曲起來,也不知是哭還是笑,他再蠢也明白這意味著什么,他全身發著抖,卻還強自鎮定的說道:“我父親小看你了,惜王陛下果然老謀深算。”

“謀算?”蕭惜惟扭頭看他,似在嘆息他的愚蠢:“你錯了,勢均力敵才需要謀算,孤從沒有認為你們是威脅,對于孤而言,要除去你們的方法有千百種,孤只不過是選了一個能讓你們名正言順去死的理由罷了。”

凌汐池扭頭看著他,或許這才是他,睨傲萬物,殺伐果斷,算盡天下。

耳旁傳來了黎宿破釜沉舟的聲音:“來人,給我砍死他們。”

他拿著手中的斷刀孤注一擲的朝蕭惜惟沖了過去。

他一動,那些黑衣人也動了,揮舞著手中的刀攻向圍著他們的人,左右也是死,不如搏一搏,說不定還能掙得一絲生機。

林中很快亂了起來,刀劍碰撞聲,血肉模糊聲此起彼伏。

一道赤紅色的光從人群中閃出,莫匹的刀氣四散,急若流光,輕快無形,直朝黎宿而去,赤火執著赤月刀急掠而來,赤月刀在他的手中一轉,利落的斬向了黎宿的肩胛骨,黎宿被他一刀劈倒在地。

另一邊,一桿長槍破空而來,直直的穿透了幾個黑衣人,重重的釘在了地上,鮮血順著槍尖淌下,一名年輕的將軍踩著眾人的肩頭落在了地上。

黎宿面如土色,眼中全是絕望,云隱國沒有人會不認識那兩人。

風靈四將中號稱赤月流光的赤火將軍以及號稱一槍破云的破塵將軍。

赤火和破塵屈膝跪在了蕭惜惟的面前:“末將救駕來遲,還望陛下恕罪。”

蕭惜惟點了點頭,目光輕輕的拂過黎宿等人,吩咐了一聲:“抓活的!”便拉了一旁少女的手飛身而去。

廝殺聲和慘叫聲遠遠傳來。

凌汐池心中一片凄涼,忍不住扭頭看著那片充滿肅殺的樹林,蕭惜惟抓緊了她的手,輕聲道:“你現在可以問我為什么要這么做了。”

凌汐池搖了搖頭,她覺得已經沒有必要再問,她已經明白發生了什么。

朝堂之上向來爾虞我詐,勾心斗角,蕭惜惟久不在云隱國,他的父親又身中奇毒,朝中之事這些年大概多由黎相代為處理,長期身居高位的人怎么可能甘心將自己的權利拱手讓于他人,這幫老臣子又怎么會真的信服一個剛剛登基不久的新王。

若是她沒猜錯的話,當初他的父親要她離開藏楓山莊之時曾對她說過,蕭惜惟已有未婚妻,想來便是黎相的女兒,他也是怕自己的兒子回朝后控制不住這群老奸巨猾的狐貍,才會給他安排這樣一樁婚事。

政治聯姻歷來便是這么可笑,有的時候只是簡單的娶一個女人,便能解決很多問題,平衡各方勢力。

可蕭惜惟向來驕傲自負,這么可能任由自己被別人擺布,他一回國便選擇領兵出征,打了一個勝仗,率先得到了民心,黎相心知自己小看了這位新王,這絕對不是一個他能輕易控制的人,才會安排自己的女兒獻舞,想在宴會上借先王的遺言逼他立后,屆時有各國使臣在,未免落得個不尊重自己已故父親的罪名,他只能同意,卻不想自己誤打誤撞的替了黎家的大小姐,壞了黎相的大事,黎相一計不成反而攛掇著其他的大臣一起上奏施壓,蕭惜惟被逼得沒有辦法,才會想出這一招引蛇出洞。

“汐兒!”蕭惜惟無奈地拉長了聲音,將她的身子扳得面向著他:“今日那些人不僅僅只是結黨營私犯上作亂那么簡單,你以為這些年來云隱為什么一直不敵瀧日,但瀧日國卻也攻不進來嗎,因為他們深諳養寇自重之道,為此云隱無數大好男兒死在戰場上,無數人家破人亡,他們的事情做得天衣無縫,我是苦于找不到證據,才會出此下策,況且,我要你知道,除了你,我不會娶別人。”

凌汐池靜靜的聽著,她扭頭看著他的側臉,卻不知道該說什么。

她知道他必須這么做,卻也知道他今日利用了她。

他放任著別人認為她是一個狐媚惑主的舞姬,便是為了迷惑相國等人,認為他不過也是一個荒淫好色之徒,從而掉以輕心,若非這些天關于她的流言傳得沸沸揚揚,那些人恐怕還不至于這么沉不住氣,或許在他封她內力的那一刻,就已經部署好了一切。

他讓天下人都以為他寵愛她,卻從不曾給過她一個好名聲,在藏楓山莊的時候,她是迷得他神魂顛倒的妖女,而現在,她又成了一個魅惑君王的妖姬。

她雖不在乎名聲,但卻也不想要這樣的名聲。

蕭惜惟知道她生氣了,有些手足無措,他張了張嘴,卻又不知自己該如何去解釋。

凌汐池提醒他:“你日后需要的是一個沒有污點的妻子。”

他頓時明白過來她在生氣什么,終于緊張了起來,說道:“在我心里,你從來沒有污點。”

他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如果有,你的污點便是我的污點。”

凌汐池只覺自己的心里咚的一聲,不可自抑的柔軟下來,可正是經過今天這件事,她才下定決心一定要遠離他,他今日能利用她來對付黎相等人,日后說不定便會利用她來對付月弄寒。

夢,終歸是會醒的。

她終歸做不了他的妻子。

她暗暗的握緊了拳頭,鼓足勇氣說道:“很多話我本來想一個月之后再說的,今日便索性將話跟你說清楚吧,我發過誓,不會背叛月弄寒,若是到了那一天,我也只會站在他那一邊,我不可能做你的妻子的,你需要的也不是我這樣的女子。”

氣氛沉悶得可怕,凌汐池深吸了兩口氣,再這樣下去的話,她怕自己會窒息,她輕聲說道:“惜惟,解開我的內力吧,我終是要走的。”

蕭惜惟的手緊緊的扣住了她的肩膀,他望著她的眼睛,眸子漆黑,就像一個深不見底的幽潭,凌汐池慌忙避開,他的聲音幽幽傳來:“你覺得我會利用你來對付他對嗎?”

凌汐池咬緊了嘴唇。

見她沒有回答,他抓住她肩膀的手又緊了幾分,眼中布滿了痛色:“在你眼里我根本就不如他對嗎?”

凌汐池一吃痛,整個眉頭都皺了起來。

他怒道:“回答我!”

凌汐池不知該如何回答,蕭惜惟的唇角泛起了一抹笑意,有種偏執的冷意:“沒關系,你還有時間慢慢回答我這個問題,我會解開你的,可你不要忘記了,我們有一月之約,一個月未到之前,你哪里都不能去。”

他拉著她朝前走去,她張開了唇,還未開口便被他打斷:“你若是現在想去見妖兒,就不要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