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繞凌風臺

第二百六十四章:預言

“啪啪啪”一陣鼓掌聲響起,一名黑衣少女在三名隨從的簇擁下從遠方緩步而來,一邊走一邊說道:“jing彩!”

凌汐池失聲道:“慕蓂牙?”

蕭惜惟冷哼了一聲,“果然是你。”

慕蓂牙沒有回答他的話,看向了他懷中的女孩,語氣似嘲似諷:“葉姑娘,我們又見面了,我真是佩服你呀,一邊是月凌州的王,一邊是云隱的王,全都為了你可以不計生死,你這般見異思遷,我可真是心疼月凌州的那位。”

凌汐池不想同她廢話,問道:“你為何會出現在這里?”

慕蓂牙反問她:“那你又為何來云隱國呢?”

凌汐池道:“跟你有關系嗎?”

慕蓂牙嘆息著搖了搖頭,將頭探近了她的耳邊,向她耳語道:“我和你一樣,也是為了龍魂來的。”

凌汐池不可思議的看著她,失聲道:“你也是為了龍魂而來?”

隨即,她疑惑道:“你如何知道我來這里是為了龍魂的?”

整個月凌州只有月弄寒和謝虛頤知道她為何離開,離開后去了哪里,她再三叮囑了他們,她出來找龍魂一事一定要對其他人保密,為何慕蓂牙會知道?

那一瞬,她想到了寒驀憂,可她立即否定了這個猜想,寒驀憂不可能知道得那么清楚。

事實上,雖然龍魂的消息傳得沸沸揚揚,那日在冥界很多人都看到了邪血劍里面藏著龍魂的秘密,都知道她是找到龍魂的關鍵,可除了琴家人之外,外人根本不知道取出龍魂需要集齊淪回珠和靈心珠,甚至就連當初寒戰天也不知道這個消息,而是她單獨面見他時告訴他的,所以當時的瀧日國除了寒戰天和東方寂之外,便只有音魄和葉孤野知道她去瀚海國的另一個目的便是為了尋找靈心珠,而靈心珠雖然在瀚海國,瀚海國必然也不知曉靈心珠的作用,否則也不會那么輕易便被音魄給拿走了。

后來雖然蕭惜惟也知道了這個內幕,但她相信他絕不會將這個消息到處宣揚出去。

寒驀憂心思縝密,或許能猜到些許,也絕不可能會想到靈心珠,寒戰天當時已經對她生疑,甚至不惜讓她假死脫離瀧日國王室,自然不可能會告訴她。

而琴漓陌身為琴家傳人,就更不可能會向別人透露這個消息了。

她此來云隱國是因為琴漓陌查到了靈心珠落到了蕭惜惟的手中,而這個秘密她也只告訴了月弄寒和謝虛頤,那慕蓂牙又是從何而知的呢?

凌汐池百思不得其解。

“你不用管我是怎么知道的。”慕蓂牙看向了蕭惜惟,說道:“不知有葉姑娘在手,惜王陛下可否將靈心珠交給我呢?”

蕭惜惟一直在一旁靜靜的看著她們,突然一針見血的問道:“你只要靈心珠?”

慕蓂牙眸子一緊,微微的抿了抿嘴唇。

蕭惜惟繼續問道:“你不知道取出龍魂需要找到淪回靈心二珠嗎?怎么,你不問我要淪回珠?”

凌汐池臉色一變,心中突然浮現出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她急忙看向了慕蓂牙,只見她面色如常,問道:“你到底是給還是不給?”

蕭惜惟嗯了一聲,沒說給也沒說不給,微微的動了動身體,擺了一個稍微令他感覺到舒服的姿勢,他看著懷中的少女說道:“還是你知道只要你得到了靈心珠便一定能得到淪回珠,因為淪回珠根本就在你們自己人的手中,你來云隱國,是那個人讓你來的?”

慕蓂牙笑了起來,又看了一眼一旁的少女,既不承認也沒否認,說道:“不愧為惜王陛下。”

那一刻,凌汐池分不清自己心中是何感覺,只覺得有些苦澀,慕蓂牙的意思是,她此來云隱是月弄寒授意的嗎?

在她離開后,月弄寒竟同意了和慕家合作?他并不相信自己能將龍魂帶回去?

凌汐池搖了搖頭,月弄寒絕不會是這樣的人,可他為什么會這么做,是因為他覺得她來云隱國是為了見蕭惜惟,他覺得自己背叛了他?還是慕家又用他的母親來威脅他了?

凌汐池又看了慕蓂牙一眼。

慕蓂牙則避開了她的視線。

凌汐池心中了然,絕不會是月弄寒叫她來的,她相信他就像相信自己,那么就只有一種可能,月弄寒他們不小心將這個消息泄露了出去,而安都城中已經有了慕家的奸細。

慕蓂牙來此,是因為她們慕家還沒有放棄和月弄寒聯手的打算,而且她得到靈心珠后,也可以借此來離間她同月弄寒的關系。

蕭惜惟看著她眼中那抹堅定的信任后,心中頓時涌起了一陣不快,眉頭也微微的皺了起來。

凌汐池正兀自想著,便聽他的聲音又響了起來:“我倒是很想將靈心珠給你,可你這樣綁著我們,我如何給你?”

慕蓂牙道:“這簡單。”

她的手向朱蛛一揮,朱蛛走到了她的身旁,手一揚,無數只五顏六色的花蜘蛛從她的袖中飛出,落在了那張網上,那些蜘蛛體型碩大無比,一看便是毒得不能再毒的毒蜘蛛。

那些毒蜘蛛一落在網上,便紛紛朝被困住的兩人爬去。

凌汐池看著那密密麻麻朝他們而來的毒蜘蛛,只覺得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下意識的朝緊擁著她的男子懷中又縮了縮。

蕭惜惟覺得自己沒用極了,無論他再如何生她的氣,只要她一靠近他,那股氣便會消失殆盡。

他嘆了一口氣,問道:“你到底想干嘛?”

慕蓂牙沒有理他,袖風一拂,一股奇異的香味頓時縈繞在空氣中,那香氣馥郁無比,像是糅雜百種香花香草而成,甜膩而又悶人。

凌汐池皺了皺眉頭,說道:“好香。”

這時,一只蜘蛛爬到了她的手上,她只覺手背一痛,入鼻的香味直沖百會穴,一陣悠揚的笛聲適時響起,她頓時神思一陣模糊,心神猛然一蕩,像被一道神秘的力量牽引,思緒不由自主向著那股力量而去。

“汐兒!”蕭惜惟看著懷中突然變得呆滯木然的少女,輕輕的喚了一聲。

少女并沒有昏迷,她歪著頭看著他,漆黑的大眼睛里一片空洞,像是一個失去了靈魂的傀儡,眼中是一片純粹到透明的干凈,沒有光彩,沒有喜怒哀樂,甚至沒有他。

他抬頭看著慕蓂牙,厲聲道:“你到底對她做了什么?”

“先別急。”慕蓂牙得意的笑了笑,說道:“我知道靈心珠現在不在你身上,可我也不敢貿然放你,若是放了你,我們所有人加起來也不是你的對手,況且這還是在你的云隱國,這世上除了她,還有誰能控制你,我只是對她用了一點虛生天香,配合我們慕家祖傳的迷心法,將她的神智帶入了一個幻境而已,只要你給我靈心珠,讓我們平安離開,我會立刻解開她,否則她就會永遠像現在這樣,變成一個沒有神智,沒有所思所想,甚至不會哭不會笑的傀儡娃娃,直到她死!”

蕭惜惟立刻道:“我會給你靈心珠,你最好說的是真的,否則我會讓你們整個慕家為她陪葬!”

四周是一片無盡的虛空。

凌汐池追隨著那股力量在一個極度蒼茫的空間行走著,周圍什么也沒有,只有一片空白。

“惜惟。”

她輕輕的喚了一聲,沒有人回答她,在這空茫的世界里,除了她之外,杳無生氣,可她心中卻有種很奇怪的感覺,就好像這虛無的空間中,有一雙眼睛正在注視著她。

她茫然四顧,試圖找到出路,突的,她只覺胸口一陣銳痛,像是被一只看不見的巨手大力握住,想要硬生生的將她的心臟捏碎一般,一股強大的氣息在她的體內亂竄,仿佛不甘心被禁錮在她體內,急不可耐的想要破體而出。

凌汐池疼得倒吸了一口涼氣,跪倒在地上,心中卻陡然升起了一陣強烈的不安,她死死的握著拳頭不讓自己叫出聲來,卻發現自己掌心如同一塊寒冰一般沒有絲毫的溫度,她瞬間冷汗涔涔。

這時,她只覺丹田一熱,體內像是有什么被沖開,一朵孤獨而又神秘的花出現在她眼前,花已經完全綻放,純白的花瓣迎風而展,像是獨自走過千百年的寂寥,帶著一種原始的氣息和曠古的蒼涼,纖弱美麗而又堅韌無比。

是輪回之花。

凌汐池遲疑著向著它伸出了手,一個聲音在她身后急促的響起:“汐兒,回來!”

她回頭看了看,身后無人,手再一次不由自主的伸了出去,手落在花瓣上的那一刻,像是觸碰到了一塊千年不化的寒冰,她全身一個顫栗,頓時頭一暈,腦海中赫然出現了一幕奇怪的景象。

她身穿著盔甲,孤獨的站在高高的城墻之上,面無表情的看著城墻下面堆積如山的尸體。

那個人是她,卻又好像不是她。

在她的身后,冰藍色的大旗搖曳在城墻的上方,顯得分外的孤獨滄桑,風卷過旗幟的聲音似乎也響在耳旁,似哀嚎,似悲鳴。

旗幟上面赫然有兩個字。

云隱!

那是云隱的大旗,她一個人,守著一方的城墻。

那蕭惜惟呢?他去哪里了?

她感覺到了一種說不出的恐懼。

“汐兒,汐兒……”

這時,天空中傳來了一陣如夢似幻的呼喚,那呼喚聲纏綿悱惻,似乎用盡全部的生命力量。

那樣熟悉的聲音,為什么會那么的不舍,為什么會與她漸行漸遠,遠到她再也把握不住那用命呼喚她的人,直到那呼聲消失在遙遠的天空,消失在整個時空。

凌汐池的心突然就空了,那深沉悲戚的聲音,為什么會有一種錐心泣血的感覺,是在預示著什么嗎?為什么她會感覺那樣的世界里,孤獨得只剩下她一個人。

“啊!”她的手觸電般的收了回來,頭像撕裂一般疼,她抱著頭慘叫了起來。

夢為真實,抑或虛幻,世間之事,令人難斷。

可那感覺那么的真實,就好像蕭惜惟真如風一般去了,只留下她一個人,獨守著冰涼的歲月。

她突然發現自己承受不了失去他的恐懼,那種恐懼她之前也有過,在她看見媽媽替她擋了一刀的時候,在她記憶復蘇,看到阿爹阿娘死在她面前的時候,她再也承受不了又一個她關心的人離她而去。

她使勁的捶打著頭,拼命的想把那不祥的一幕捶打出她的腦海,口中不停的祈求著:“不要離開我,求求你,惜惟,留下來!不要扔下我一個人!不要……不要……”

然而,沒有人回應她。

輪回之花在她面前搖曳著,散發出幽幽的白光。

身體好像被人緊緊的擁住,耳旁似乎傳來了蕭惜惟的聲音:“汐兒,你怎么了?我不會離開你,永遠不會,我就在你的身邊!慕蓂牙,你最好告訴我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聲音近在耳旁,那傳來的溫暖是如此的強烈,凌汐池抬起頭迷茫的看去,可卻依然不見他。

突然,一陣奇怪的窸窣在她的背后響起,凌汐池心中一緊,連忙回頭一看。

這一看,她直接呆住了。

那朵輪回之花突然爆開,無數白色花瓣在她的頭頂飛揚,像一片片晶瑩的冰晶,源源不斷的白色花瓣像是穿越了千年,從時間的長河中漂來,慢慢的在她的頭頂組成了兩行字。

俗世藏鋒,九天之龍;賺盡天下,獨惜惟一。

凌天而降,情盡生死;潮汐輪回,非池中物。

凌汐池忘記了疼痛,掙扎著站起身,怔怔的看著那幾行字。

一行淚水順著她的臉頰流了下來。

為什么從來沒有看見過這些話的她,心中會有那么強烈的共鳴,就好像那些話已經在她的腦海中存了很久。

何謂情盡生死?何謂潮汐輪回?

她喃喃的念著那兩句話。

然后,她感覺到,好像有一只無形的手顫抖的抱緊了她。

她輕聲問:“告訴我,這代表著什么?”

那兩句話突然散了,又在半空中形成了一個離字。

別離的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