禍水

第六十五章 這是病,得治。

她這樣說了,蕭中自然不好死乞白賴的再送,只好有“風度”的點頭,目送蕭十一和琉璃離開。望著那對越走越遠的背影,見他們態度隨意的說話,似乎彼此之間非常熟悉,突然心里升出一根倒刺來。

十一弟很受女子的歡迎,就因為那張妖孽臉,還有那坐擁的金山。再者,十一弟從前就和水琉璃傳過緋聞,又跟九郎交好,這兩人之間,不會真有什么事吧?

“笑什么?”那邊,其實琉璃正冷著臉問。

“我笑你們兩人并排走著,你略錯后半步,微微垂頭,很是大家閨秀。蕭中呢,則與你間隔一臂之距,相當君子,倒都很能裝蒜啊。”

“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是個心腸又狠又毒的臭丫頭,對仇人動刀子都不帶猶豫的。他呢,是一肚子壞水的窩囊廢,當婊……那個還要立牌坊。”

“你到底要干嗎?”琉璃不理會他差點蹦出的粗話,停下腳步,抬頭望他。

這不像他,他不是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之外的人嗎?他不是穩坐釣魚臺,視天下為棋局,從來進退有度、從容不迫的嗎?為什么這時候給人以急迫感,難道因為她要被賜婚?

不由得,心底有些小小的虛榮。她并不責備自己,因為這是人類的正常心理反應。一個孤高絕頂,近乎天下間最完美的男人,誰也不在乎,誰也不放在眼里,突然卻對你上了心,在了意,還那么緊張,她如果不得意,就不算個女人了。

“你怎么知道的?”又追問一句。至于知道什么,不言自明。

“他去年見了蕭二郎。今年就叫你覲見,身邊還帶著蕭二郎,再叫蕭二郎送你出來。我若不知道他想干什么,這日子真沒法過了。”

今年、去年。不過隔了三天時間,就像多遙遠似的。他啊他啊的叫,皇上、皇叔的稱呼都扔到一邊去,再加上連說三遍“蕭二郎”,十一同學是有多生氣呀。可明明,他早預料到這種結果,之前還和她分析過的,現在干嗎情緒失控?至于那句“這日子沒法過了”,更是喜感無比,好像吃醋的老公跟老婆撒賴。

“他賞我去皇家別苑住幾天。讓景王殿下負責招待呢。”琉璃“好心”的詳細解釋,神情認真,卻沒說蕭左讓水石喬同行。

蕭十一長眉略挑,看起來似笑非笑,眸光中卻黑幽幽的。怒意很深。他沒有回頭,但因為略側過身子,眼角的余光看到了蕭中的影子。

所謂不怕慢,只怕站。他們本就沒甩開蕭中沒多遠,這時候又停下,當然很快就會被追上。

“過來,給本郡王抱抱。”蕭十一突然邪笑。忽然拉住琉璃的手臂。

琉璃不慌,挑釁而冷淡,“你做什么?”

“似乎我們熟悉之后,你總是問我這句話。”他眨眨眼,一個大男人,竟然給人風華絕代的感覺。“是因為本郡王行事總是出人意表嗎?”

“郡王殿下太聰明,我太笨,既然猜不到你要做什么,我不如直接問。”

“本郡王就愛你這種簡單粗暴的行事方式。”蕭十一很暢快似的,“大趙貴女。肚子里彎彎繞兒多的是,你這性子才是夠辣。第一口咬下去倒沒什么,后勁兒讓人的嘴都著了火。”

“可我不喜歡被算計,被蒙在鼓里。”

“這很難猜嗎?我就想現在抱著你,當著蕭中的面兒,往草叢里滾一圈,倒看看他還會不會不知死活的撲上來。”

“不等你滾完,郡王殿下就亂箭穿身了。”琉璃甩脫蕭十一的手,在蕭中追上來之前,繼續往宮外走,“你不能明著來,否則自身都難保。再說,就算你鬧得滿城風雨又如何?我可不想學崔淑妃,當個望門寡。付小將軍你應該記得,就是你的榜樣。你死了,沒主兒的金山,別人摟起來可快活呢。”

“小琉璃啊,你這是為著本郡王著想呢。”蕭十一換了表情,把急怒之下暴露的真心意掩飾了去,嬉皮笑臉的追上來說,“明著來不了,我暗著來好了。”

怎么破了蕭左要賜婚的局,他早想好要怎么做了。只是沒想到情勢逼過來這么快,他瞬間就失了方寸。事關琉璃,他總是自亂陣腳。這是病,得治。去根兒的猛藥,唯有一味……

“你會去嗎?”問的,自然是皇家別苑。

“誰能違抗圣旨?”現在不順服,蕭左感到棋盤上的棋子沒按他的意思走,會加快加重強制手段。而現在,他們還不能硬碰硬。實在躲不了了,也不過是訂親而已,損的只是她的名聲。

“我知道你有武功,蕭中不可能強來。可你要知道,生長于皇族的人,有的是花樣翻新的骯臟手段。像崔淑妃那樣下藥,還是最弱、最低級的。”

“你覺得我哥是死人嗎?”琉璃翻翻白眼,“上次著了道,是我疏忽了,可我們若真的那樣無法自保,你與我們結盟,不是很吃虧嗎?郡王殿下以天下為局,一步步算得精,這樣的幫手和朋友只會拖后腿,不要也罷。”這話有了點半氣的成分,因為提起崔淑妃算計她那次,她就想到她那樣把持不住,主動求歡,結果還被某壞人給拒絕了。這是她的痛處,一戳,就恨不能找個地縫鉆進去。到底,她還是個姑娘。

“蕭左既然有心,別人就算請旨,在那段時間也進不了別苑。”蕭十一似沒注意到她突然的情緒變化,直言道。

“那你就等在外面。”琉璃撂狠話,“你從前說過,就算沒有我們漕幫,你該做的事也會做下去,也還會成功。今天同樣的話,我要奉送給你,很多事我可以自己解決。”談話到此結束。

出宮后,坐在自家的馬車上,琉璃陷入沉思。不知為何,剛才被蕭十一抓住的手臂,有些隱隱的發熱。剛才他力氣很大,事實上是捏疼了她的,但她倔強,硬是沒有一絲表現出來。這說明,至少在那一刻他是不淡定的。以前害怕他為所欲為的算計人,出手就不留情,這時候反倒怕他失了那種冷酷和冷靜。

情不自禁的拉起寬袖,看到手臂上的守宮砂鮮紅如血,心中突然冒出一個絕妙的主意。所謂當局者迷,旁邊者清,或者走出這個局,她會看得更清楚……

過了沒幾天,水石喬就和蕭中商定,初十出發,過了十五再回。聽說皇家別苑在城外山上的最高處,雖說相距甚遠,但登高遠眺,還是能看到東京都內元宵佳節的璀璨燈火。

“就不知景王殿下元宵節之時不在宮中陪伴皇上,可以嗎?”時間定了后,水石喬還是有點“不放心”的。

“石喬有所不知。”才談了兩回,蕭中待水石喬就像同袍戰友似的親近,“去年鬧雪災加匪患,不要說皇上,全大趙的百姓都沒過好年節。所以我父皇決定今年與民同樂,皇子們倒不必陪在身邊的。父皇即把獎賞功臣的重任交給我,我做得好,才是父皇最開心的。”

“殿下這么說,可折煞我了。”水石喬謙虛道,心中卻像架了把刀,隨時可能揮下來。

明知道蕭左不會放過琉璃,可事到臨頭,仍然叫他火大,哪怕只是訂親,也讓他恨不能對眼前人來個白刀子進,紅刀子出。一個蕭十一已經讓他頭疼不已了,現在又來個趟混水的。要命的是,他還不能翻臉,真是忍得無比辛苦。世上若有賣后悔藥的,他一定重金買、大把吞下去。當初就不應該順了琉璃的意,救什么架,上什么京。可就算這么想,內心深處也明白,若非如此,琉璃的報仇之路不會這么順利,想來想去,這竟是惟一的途徑。

這就是琉璃不理解水石喬和蕭十一在聽說蕭左要把她許給蕭中后,都炸了毛的緣故。在她看來這是無關緊要的即定情況,她又不會真的嫁給蕭中,對于成大事的男人來說,只是小節而已。她這樣想是因為她還不懂男人,特別是有雄心壯志的男人,格外驕傲的男人。這種男人的占有欲都非常強,也是所謂臥塌之際,豈容他人酣睡的道理。自己喜歡的女人,哪怕是名義上的染指,也絕對不能容忍。

但不管怎么說,初十那天,她和水石喬還是進了皇家別苑。蕭中親自登門相接,琉璃是坐在車里,他和水石喬卻騎馬在前面帶路緩行,再加上大隊的皇家侍衛,引得路人紛紛側目。

“這樣招搖。”與琉璃同坐在車里的青黛,輕輕放下車簾,不禁輕蹙眉頭。

“他想造成輿論壓力,給人們以即成印象,可是白廢心機了。”琉璃冷笑,“這時候就算咱們要求低調也沒有用,他一定會放出風聲的。”看起聰明,其實笨蛋。蕭左控制欲太強,不喜歡別人有小動作。不過嘛,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改變蕭左的決定就是了。在那對父子眼里,她就是籠中鳥,跑不了的。這般小意相處,是給她一個平民女的臉面。

…………66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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