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昊天一手摘下頭上的斗笠,一手握韁繩微瞇起雙眼,皺著眉頭看著眼前擋著自己去路的女人,若不是長年的武功修為讓他的耳力驚人,他也不可能會遠遠地就聽見那一聲淺淺的呼救,而這里又是自己去不落城的必經之路,若是不想下馬,便只有從這個女人的身上踐踏而過……
他看看橫在地上的莫然,借著閃電的瞬間,看到了雨水沖洗之后那張清秀的容顏,隨之印入眼簾的便是莫然隆起的便便大腹。
“阿八,跨過去!”
冷冷的聲音響起,卞昊天不悅地看了看身下猛然停下的阿八,它正扭頭看著地面昏迷的女子,卞昊天冷哼一聲下達了命令。跨過眼前的障礙物對于阿八來說是輕而易舉,它竟然停留下來……
被喚作阿八的白馬,立刻扭過頭去,耳朵豎了起來,不滿地噴了個響鼻,前蹄也猛地朝地上蹭了數下,最后索性將馬尾一甩,使得毫無預警地卞昊天差一點兒就摔了下來。
“阿八!”
被阿八嫌棄!卞昊天腦子里第一個冒出這個念頭,他勒了勒韁繩,眉頭皺的都可以夾死蒼蠅了。可是阿八似乎根本就沒有聽見他的怒吼,繼續扭動著馬尾,索性長長地嘶吼一聲,表示它現在的不滿,然后扭頭繼續看著躺在地上的莫然……
跟了自己這么多年,阿八從來未曾像現在這樣沖自己發脾氣,卞昊天似乎明白了它的意思,他拍了拍阿八的腦袋,指著地上的莫然冷冷地說:“你要我救她?”
‘唏咴’一聲,阿八再次扭動了一下屁股,卞昊天將視線投向了地上的障礙物,冷峻剛毅的面上不自覺地抽搐了一下,隨后腳下一蹬,便翻身下馬。
一個孕婦,全身臟兮兮地倒在雨中,不用想也知道是一個大麻煩,卞昊天走過去,朝莫然伸長的手踢了一下,沒反應!再踢一下依舊沒反應!卞昊天蹲下身子,探了探莫然的鼻息,他眉頭一挑隨即站起身來,毫無表情地沖著阿八吐出兩個字:“死了!”
隨后起身朝阿八走去,腳下猛地被什么給抓住了,身子微微一震,他低頭看下去發現是那個麻煩女人的手,憤怒扯了扯卻扯不出來,他閉上眼睛深呼吸之后轉過身來,張開眼看著地上拼命抓住自己的莫然,她那半睜開的眼里透著一股堅毅的神色,卞昊天壓下心中小小的震驚,立即咬牙切齒地說:“放開!”
“救…救救我…請你!”
莫然口齒不清地向卞昊天求助,在暈厥的前一刻她看到了一人一馬朝自己緩緩而來,心中不由得燃起了一絲希望,隨之而來的便是暈眩,她清楚地聽見來人在自己面前停下,感受到他踹了自己兩腳,可是身子實在疲憊不堪,無法動彈。
冷冷地兩個字使得莫然驚醒,一股莫名的力量讓她猛地睜開了眼睛,并且抓住了即將帶走自己希望的腳腕,她沒有力氣抬頭,看不到那個高高在上的人,只能緊緊地抓住他的腳,不能讓他就這么離開。
心中似乎被什么給撞了一下,卞昊天朝蜷縮在地上瑟瑟發抖的人看了一眼,好奇她竟然有這么大的力氣拉住自己,他將另一只已經邁出的腳收回,不由得蹲下身子微微瞇起眼睛看向她,眼中直勾勾地透著打量的目光。
被他冰冷得沒有絲毫感情的眸子盯著,莫然只覺得一股寒意滲透全身,不由得打了一個哆嗦。她努力地讓自己仰起頭來與他對視,卻始終無法看清楚他的臉,只有一個模糊的輪廓……
又一陣要命的疼痛襲來,讓莫然痛呼出聲,她不由得抓緊了卞昊天的腳,他是唯一的希望了:“求求你…救我!孩子…孩子……”
聽著她斷斷續續的求救聲,卞昊天終于將注意力放在她隆起的腹部上,“你要生了?”
“嗯…求……”
“先放開我的腳。”
莫然見他已經站起,語氣依舊是那么冷冰,她感到害怕,不但沒有放開他,反而抓得更緊了。她搖著頭,緊咬著的嘴唇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看著卞昊天的眼里卻是無比堅定的神色,讓卞昊天有些愕然,突然間明白她為何如此了。
“你放心,我不會丟下你,你現在最需要的是一個穩婆,我帶你去離這里最近的村子。”
卞昊天看著那只緊緊抓住自己的手,她求自己救她,卻不只是為了自己,還為了腹中的胎兒!她將自己當成唯一的救命浮木,緊緊地抓著……
這樣的莫然讓從小失去雙親的卞昊天有了前所未有的動容,為了安撫她的緊張,卞昊天再一次蹲下身來,輕輕拍了拍她的手,就好像拍著阿八的頭一樣,他微微勾起唇角,笑著安慰道:“你不放開我我怎么幫你?”語氣中竟有他自己也不曾察覺的溫柔……
這一刻,眼前卞昊天的臉似乎更加清晰,莫然清楚地看到了他那清澈明亮的眼睛,讓莫然選擇了相信他,亦或者是她已經沒有力氣再那么用力的抓住他,輕輕地點點頭,隨著手的松開,她陷入了一片黑暗……
隨著腳上的力道消失,卞昊天輕輕地抱起莫然,這才發現她已經昏迷,面上的那一絲溫和瞬間被冷冷的寒意所取代。他看了一眼懷中連昏迷都皺著眉頭的莫然,沒有半點兒猶豫地運足內力,施展輕功朝前方快速移動,連頭也沒回只丟下一句:“阿八,跟上我!”
阿八似乎很滿意主人最后的援手一般,仰起頭來長嘯一聲便馳騁在卞昊天的身后,一人一馬就這么在天色微亮暗黃地傾盆大雨中快速的移動。
前方的村莊赫然出現在眼前的時候,卞昊天不由得松了一口氣,心中的焦急在得到村里人熱心幫助之后,也減少了不少,如果她真的有什么事的話,卞昊天還是會覺得過意不去的,畢竟自己一開始沒有打算對她施展援手,卻是阿八……
卞昊天回頭看了一眼阿八,阿八只是在村子口的拐角處吃著草,村民們都沒有見過這么漂亮的馬,一個勁地圍著它轉,阿八似乎很享受一般,在原地打了一個圈兒,踢了踢馬蹄子……
將莫然放在床上,接待他的是一位年約四十的婦人,大家喚她李嬸兒。卞昊天接過李嬸兒遞過來的方巾,任由自己的臉上不停地滴著水珠,有些笨拙地替莫然擦拭著蒼白的臉。
李嬸兒將卞昊天推開,像是沒有瞧見他那如冰的眼眸似得,嘴上還樂呵呵地嘮叨著:“身上都濕透了擦臉有什么用?趕緊把自個兒擦擦吧,我替夫人換件干衣服,夫人一看就是有福氣的人,一定不會有事兒的,老李已經去叫我們這里最好的接生婆了,你放心啊……”
一邊說著李嬸兒就一邊替莫然解下外衣,卞昊天立刻干咳一聲,便起身往外走,然后頗為別扭地說了一聲:“麻煩李嬸兒了,我先回…出去一下。”
李嬸兒見他將方巾擰好搭在臉盆上,全身依舊濕漉漉地站在門口張望,以為他是在著急穩婆的遲遲未來,不由得笑了,多好的男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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