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您該去搬磚了

644. 觸碰到底線

王忠寶阻止不成之后偷偷暗示秦曉鸞,圣上現在在皇后那里。

這就避免了秦曉鸞到處亂串,不多久后跪在皇后房間外大叫:“圣上!”

李世明和獨孤皇后一起出現在門口。

“陛下,為什么停造冠軍侯府?”秦曉鸞直接問道。

李世明面色一沉:“朕做什么,還需要給您解釋嗎?”

秦曉鸞抬起頭,注視著李世明:“別的不需要,但這件事需要。”

李世明氣得伸出食指指著秦曉鸞:“你……”

秦曉鸞毫不畏懼,繼續說道:“就算是老百姓蓋房子,蓋到一半突然說不蓋了,東家也會對工匠說明原因。圣上命我督造侯府,現在突然說停了,我這個責任人總要知道是什么原因吧?”

獨孤皇后開口了:“武才人,此事關系到國事,你我婦道人家就不必多問,以免有干涉朝政之嫌。”

秦曉鸞吸了一口氣說道:“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

“大膽!”李世明怒容滿面。

秦曉鸞一點也不退避:“圣上是千古明君,以納諫聞名于世。曉鸞愿受任何責罰,但懇請圣上能給一個機會,說出肺腑之言。”

李世明臉色忽晴忽陰一陣之后說道:“講。”

秦曉鸞問道:“圣上,臣妾聽說現在要給于奇正定叛國之罪,可有此事?”

李世明沉默以對。

“陛下,”秦曉鸞說道:“這種做法表面上維護了大儀顏面,而實際上對大儀朝,有百害而無一利。”

李世明眉毛微微一挑:“哦?”

秦曉鸞開始講了起來。

首先就是一個于奇正是不是真有反心的問題。

現在的流言蜚語是說,他是因為被削職之后心中不服故而這么做,這本身就不太可能。

為什么不可能呢?這就和之前他攻打交趾相關。

假設他真是這個意思,那么之前就不會出兵交趾。畢竟交趾叛國已是確定的事情,我朝南邊不安定,對他謀叛不是更加有利嗎?

李世明冷哼一聲:“出兵交趾是為什么,你武才人還不清楚嗎?”

秦曉鸞答道:“請圣上聽臣妾說完。”

不管于奇正出兵交趾是為了什么原因,從實際情況上來看就是在平叛。

假如是因為我的事,那時候就起了反心,那么他就會借平叛大勝之威,在交趾建立自己的勢力甚至直接在那邊自立為王。

相對休屠而言,交趾有山巒河流天險,更利于防守。

何況如果他真是那種人,那時更是可以直接和北方蠻族及西面的吐蕃勾結,令我朝有顧此失彼之憂。

即便他還是選擇在北方反叛,也一定會和交趾這邊串通。

可他并沒有這么做。

“這都是你的猜想而已。”李世明沉聲說道。

秦曉鸞稍微怔了一下,接著說道:“我也明白一點,于奇正是否真的謀反并不重要。即便他現在沒有,也得防著以后出現這種事。畢竟,他現在掌控了蠻族中的一個部族,手里武器士兵什么都有。”

李世明一時語塞,他沒想到秦曉鸞居然能把這一點都看得如此之透徹。

秦曉鸞嘆了一口氣,分析了起來。

且不談于奇正是否真的叛國,假如真的這么定案,將會出現什么后果。

首先,如果定其為叛國,那么他在國內的父母親人如何處置?假如不殺的話國人會如何想?可是誅其族的話,就算他本來沒有反意,也必反無疑。

其次,只要這么公布出去,我朝就必須出動大軍討伐。和原來的休屠族不同,對于叛國賊,無論付出多大的代價都一定要鏟除。如果不這樣做的話,國內的民憤難平,也給以后心存不軌者開了個壞頭。

可是如果出兵又會是個什么結果?草原騎兵作戰,本來就是他所擅長的,咱們是否一定能打敗他?

這中間還有更重要的兩點。

于奇正現在雖貴為攝政王,但這么匆忙上位,正常來說休屠族內一定有些不同的聲音。咱們大軍要遠征休屠,肯定需要不短的準備時間。休屠族得知咱們要對他們用兵,勢必同仇敵愾,全部圍繞著他在一起。這不是在幫他站穩腳跟嗎?萬一這次的遠征沒能徹底的消滅他,把仇恨加大到這個程度,以后安西邊關恐怕永無安寧之日了。

除此之外還有一點就是,現在于奇正與大蠻王之間,一定會存在著矛盾。興許咱們不去管,他們自己都會狗咬狗。但是一旦得知咱們要用兵的消息,于奇正勢必去和大蠻王勾結到一起。如果出現這種情況,咱們勝利的可能就變得更小。

退一萬步說,即便他們不勾結在一起,咱們全力攻擊休屠族時,大蠻王趁機來攻打我們安西、河西又當如何是好?

李世明目無表情地說道:“說完了嗎?”

獨孤皇后也開口了:“武才人,你能想到的這些,圣上不可能沒考慮過。”

秦曉鸞應喏之后說道:“圣上英明,我也知道這些事情圣上都考慮過。只是想說出我對于此事如何處置的想法。”

確實,她說的這些,李世明全都考慮過,心里也沒打算說給于奇正定叛國罪。只不過一時之間,也找不到能面面俱到的處理辦法,所以就下了個“暫停施工”的命令,根據情況的變化再作定奪。現在聽秦曉鸞說她想到了處理的辦法,不由得來了興趣,示意她繼續講下去。

秦曉鸞繼續講了起來。

她的建議核心是:收回官職和爵位,賜使節。

節代表皇帝的身份,凡持有節的使臣,就代表皇帝親臨,象征皇帝與國家,可行使權利。使節即為出使的使者所持的符節信物。

使臣和官職爵位不一定對等,因此就可以模糊掉對應關系。

如果于奇正不受,也不至于像是賜官職和爵位那樣。就算被拒絕了,朝廷顏面上也沒那么難看。

就算于奇正有請降之心,恐怕休屠人也不會答應。但他接受了大儀朝的使節,相對而言就具備較大的個人色彩,而不是要求休屠族全體臣服。這樣的話就不會那么尖銳。

同時,繼續修建未完工的府邸,易名為“休屠使節府”,妥善安置于奇正的父母家人,他肯定會對圣上感恩戴德。說難聽點,也起到人質的作用。這就比直接誅殺其家人,能夠起到的作用要大得多。

如果真的做到這樣,那么在蠻族區域能多出一個親我朝的政權,對我朝有百利而無一害。

就在此時,有太監過來稟報:趙國公獨孤無忌說有要事稟報圣上。

李世明揮了揮袍袖說道:“你們都出去。”

秦曉鸞本來還想稍微賴一會,但看到李世明的臉色不對,還是趕緊退了出去。

獨孤無忌跑進來的時候明顯有些慌亂。

一到門口就跪了下去:“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李世明叫平身之后問趙國公何事如此急迫,獨孤無忌叫了起來:“臣彈劾英國公欺上瞞下、陷害忠良。”

李世明和獨孤皇后一下就呆在那里了。獨孤氏和英國公他們之類,長期以來都屬于一條戰線上的門閥世家,相互之間也是只有關照,怎么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李世明拉長腔調說道:“怎么回事啊?”

獨孤無忌開始說了起來。

包括徐高材如何好大喜功飛揚跋扈,然后引致休屠內亂之后對我朝產生誤會而出兵,后來又是于奇正無奈之下賣身救飛鷹鐵甲,如此等等,一一想李世明說出。

李世明聽完之后,沒有對事情本身發出任何評價,而是一直看著獨孤無忌很久,這才開口說道:“有二十年沒見趙國公如此激動了。”

聽到這話,獨孤無忌也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立馬斂容肅立。

李世明這才說道:“國舅,到底是何事讓你如此失態?”

獨孤無忌也想強行壓下來自己的情緒,但提到這事就實在忍不了。

他也知道,再怎么掩飾也騙不過自己當這個妹夫皇帝,索性干脆罵出聲來:“那個老不死的不叫個東西,為了保他家那個不成器的小崽子的狗命,不惜顛倒黑白指鹿為馬。”

李世明似笑非笑地說道:“恐怕這點小事還不至于讓國舅爺如此生氣吧?”

聽到這句話,獨孤無忌終于爆發了:“英國公那孫子就不是個人,他家龜兒子回來,把臟水全部潑到于奇正身上,這我也就不說什么了。可是,可是,也不能說不顧別人啊,現在小沖去休屠了!”

“什么?!”李世明和獨孤皇后都是臉色大變,嚯地站起身來。

要知道,獨孤沖可不是一般的臣子。

皇上和皇后的外甥加女婿,世家子弟中出名的才子,翰林院的領頭羊,年輕一輩文官中最閃耀的星,這任何一個身份都不尋常。

這樣的人要是出事,不光是國家損失了一個棟梁,更是丟盡了皇家的臉面。

獨孤無忌跪了下去:“懇請圣上,能想辦法召回犬子。”

李世明也是心亂如麻,焦躁地走來走去。

獨孤無忌哭了起來。

他也想不到自己的兒子竟然傻到了這個地步。只要稍微有點腦子的人都能想到,現在休屠之事錯綜復雜,換任何人是于奇正,都會扣留下獨孤沖作為人質。不管是借此和我朝談判,還是換回他的父母,都有了足夠的本錢。

雖說自己這個兒子傻,在這種情況下還送羊入虎口,但這一切還是英國公造成的。他為了包庇自己的兒子,不惜各種的弄虛作假。這還不說,現在還對上報于奇正叛亂。

一旦這個罪名定下來,就要斬殺于奇正的家人。這么一來,去那邊的獨孤沖也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獨孤無忌一生,什么大風大浪都見過。但是連他自己都沒想過,真正事情到了自己家,特別是到了自己最鐘愛的兒子的身上時,他是連命都不想要了。也就是因為這,他才會如此緊急的來求見。

聽完他的話,李世明的眉頭皺得像是兩條繩索一樣。

獨孤皇后也是急得原地直打轉:“這可怎么辦啊?這小沖也真是,這時候充什么能嘛?”

獨孤無忌越說越起氣:“英國公那個老東西為了掩人耳目,還將飛鷹鐵甲剩下的人全部斬首。”

“你說什么?!”李世明爆喝起來。

獨孤無忌也知道自己情急之下,把話說過了。畢竟,“斗而不破”是朝臣間相互遵守的一種潛規則。

不過,很明顯在這樣的事情上李世明不會讓任何人打馬虎眼。他咬著牙關說道:“你再說一遍。”

事已至此,獨孤無忌也不敢隱瞞,還是把英國公下令對吳曦等十三人斬首的事情說了出來。

李世明并沒有像普通人一樣顯得很暴躁或者是別的任何表示狂怒的狀態,而是坐到了椅子上,只有相伴了他幾十年的獨孤皇后才能察覺到,他的手臂和小腿肚子在不斷的發著抖。

獨孤皇后知道,自己的丈夫,起了殺心了。

她非常了解,自己的丈夫和其他人不同。他不會像普通人一樣,心情不好就會大吼大叫或是發出脾氣。

有很多時候,他會做出非常生氣非常發火的樣子。但是只有她知道,那不是他真正的發火。

這個男人,會用發火去掩飾,去掩飾自己的真實想法,去達到自己的政治目的。

但是他真正發火的時候,就是現在這樣,把發抖的拳頭藏在袖子里。這樣的時候,就是他真正發怒的時候,要血濺三步。

獨孤皇后心里清楚,從這個時間,英國公已經注定是一個死人了。

因為,他觸碰到了李世明的底線。

對于李世明這樣的人來說,平時的“虛懷若谷”“納諫如流”都只是假象。或者說只是不得已而為之的面具。任何人、任何時候,觸碰到這種人底線的,結局只有一種:強者生,弱者死。

一直被抬在面子上的魏征,是一個聰明人。

魏征,就像一個完全掌握了大人心理的聰明孩子。他知道什么時候該撒嬌,什么時候能犯渾,即便犯渾能犯到什么地步。他絕對不會做出像這個一輩子老老實實,但最終逾越了李世明底線的英國公所做出的事。

獨孤皇后長長地嘆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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