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您該去搬磚了

645.完全不同的情況

“沖兒從來做事都很穩重,怎么這次這么莽撞?”獨孤皇后忍不住皺著眉頭說道。

獨孤無忌跺著腳說道:“誰知道他怎么突然犯了糊涂?”

這么一說,李世明眼睛突然一亮,對獨孤無忌說道:“國舅爺,皇后說的倒是提醒了我。小沖雖然年紀不大,但說話辦事都非常穩重。或許他心里有把握自己不會有危險,他去之前有沒有和其他人交代什么?”

獨孤無忌苦著臉說道:“這個蠢東西說要去給于奇正講蘇武牧羊。于奇正現在已經是休屠攝政王,而人家蘇武可是一直持著漢節,從始至終都是咱們漢朝的人。這完全不同的情況啊!”

李世明和獨孤皇后對望了一眼,他們都想到了剛才秦曉鸞的關于“賜節”的建議。也就是說,獨孤沖的做法雖然和秦曉鸞的建議雖然不完全相同,卻有著異曲同工的地方。都是用自古以來咱們漢人講究的“忠節”去打動于奇正,能不能“為友”先不談,至少也要先做到“化敵”。

李世明突然開口問道:“小沖這次出使之前,有沒有專門找過太子?”

他這么問是因為剛才獨孤皇后提到的一點,以獨孤沖做事沉穩的風格,或許會有于奇正不會為難他的把握?

于是李世明又想到一點,這次去那邊之前,獨孤沖給李經分析的時候,分別提到了“情”、“理”、“法”。

也就是說,這孩子考慮問題是比較全面的。既然那件事能從三個角度考慮,那么這次肯定也會是這么一個思維模式。

就目前的情況來看,“法”已經限制不了于奇正了。那么能夠做的,就是“情”和“理”。

“講故事”是“曉之以理”,同時輔以“動之以情。”

這個“情”就是指的人情。

獨孤沖自身和于奇正之間是沒有什么關系的,那么他就會去找到能讓于奇正動情的人。

這樣的人總共只有三個。

第一個是于奇正的父母。但獨孤沖和他們也不熟悉,更重要的是獨孤沖去那邊的時候,不可能預測到現在的這種局面。既然不能未卜先知,也就不太可能去找于奇正的父母。

第二個是秦曉鸞,不過這個也不太可能。首先獨孤沖不一定就知道于奇正和秦曉鸞的關系,就算他知道了,現在秦曉鸞已經是武才人了,這個身份也容不得造次。

第三個就是太子李經了。從公的角度,對于奇正有提拔之恩;從私的角度,兩人有著兄弟之誼。

獨孤沖和英國公一起去宣詔,出發之前去找到李經,問他有沒有書信或者什么話托給于奇正,就是非常順理成章的事情了。

那么,獨孤沖現在去找已經是休屠攝政王身份的于奇正,就是以“李經的姐夫”這個身份,給“李經的好友于奇正”捎信。

這么一來,于情于理,于奇正都沒有任何扣押他的理由。雖然也還是有一定的風險,那就是“于奇正完全不是個人”,但這種可能性就不大了。

獨孤無忌也理解了李世明問話的意思,哭喪著臉說道:“我問過,沒去找過太子。”

獨孤皇后插話道:“不過好像他出發前,晴兒來找過寧兒。”

“啊?”李世明略一思索,馬上說道:“快去把寧兒叫來問問。”

沒多久,李墨寧就被叫了過來。一進門看到獨孤無忌也在,羞答答地一一行禮。

焚心似火的獨孤無忌上前拉起李墨寧:“先別講究這個了。我問你,前幾天長公主來找你,有沒有問你托話或者寫信給誰啊?”

李墨寧更羞了:“舅父問這個做什么?”

獨孤皇后也急了:“寧兒,你先說說有沒有啊。”

李墨寧見舅舅和母后這個態度,也約莫猜到發生了什么事情,當即低著頭“嗯”了一聲。

獨孤皇后更急了:“你這孩子,嗯什么嗯,你到底是托話還是寫信啊?”

李墨寧臉變得像一塊紅布,心想母后也真是,那些話怎么好意思讓別人知道?

看她這個樣子,李世明也明白過來多半是寫了信了,于是開口問道:“寧兒,和父皇說說信的內容是什么?”

李墨寧不依地叫了一聲“父皇”之后垂下頭去。

獨孤無忌已經急得口干舌燥:“寧兒,你快和咱們說說啊。”

獨孤皇后也放緩聲調說道:“是啊寧兒,這事很重要。”

看到他們的態度,李墨寧也感覺到出事了,抬起頭問道:“出了什么事嗎?”

“沒有沒有,”李世明說道:“你先說說那封信的內容吧。”

李墨寧擔心著于奇正,現在也顧不得害羞了,原原本本講了起來。

前幾天皇姐來找到她,告訴她說姐夫馬上要去給于奇正宣詔,恢復他的官職和爵位。這么一來,招駙馬的事情就沒有任何障礙了。除此之外,還告訴她了一個好消息,舅父說要給她和于奇正當主婚人,還要把另外一塊家傳寶玉送給她當嫁妝。

對李墨寧來說,這些真的都是天大的好消息,這些天都沉浸在未來美好生活的憧憬之中。

皇姐走之前,問她有沒有什么要捎給于奇正的正好讓獨孤沖帶過去,李墨寧想來想去就直接寫了封信。

信中說了皇姐告訴她的這些事,還有自己非他不嫁之類的小兒女情話。

說到那些情話的時候,李墨寧再次羞得滿面通紅,但她很快發現幾個長輩都沒有任何調笑的意思,而是一直神色凝重地聽她說著。這么一來她馬上就慌了,一把拉住獨孤皇后的袖子顫聲說道:“母后,是不是他……出事了?”

于奇正的事情,朝中知道的人并不多,李墨寧更加不知道了。

獨孤皇后忙回答:“沒事沒事,你別瞎想。”

三個大人心里都暗暗舒了一口氣,東扯西拉了幾個理由把這事搪塞了過去。

于奇正看著手中的信件,愣在那里很久。

李墨寧對自己情深義重,換任何一個人都不可能不感動。而他這種發呆的狀態,還不僅僅是因為男女之情。

以前不管怎么說,至少還有這種可能。可是現在自己到底還算不算漢人,都是一件說不清楚的事情。雖然在他自己心里肯定是這樣,但始終都是怪怪的。

他和故土、和自己的族人之間,從他當上休屠人的攝政王的那一刻起,就已經出現了一道看不見摸不著道不清說不明的東西。

這讓他很迷茫,甚至可以說是無所適從。

當時這么做的時候他別無選擇,也根本沒有仔細考慮的時間。但現在事情解決之后,這種蝕骨的難受感就隨之而來。

李墨寧的這封信,將這種難受一下子全部引發了出來。

獨孤沖察言觀色,覺得自己沒有必要再講什么“蘇武牧羊”了。不僅沒必要說這個故事,而且什么話都沒必要說了。

于奇正喉結上下滾動了幾下,這才開口艱澀地說:“獨孤兄,麻煩你回去告訴長陽公主,就說我已經死了。”

獨孤沖從鼻孔中呼出一口長氣:“恕難從命。如果這么做的話,你是假死,長陽公主就會真死了。”

于奇正愕然地看著獨孤沖。

獨孤沖這才說道:“奇正兄,你可知道長陽已經為你自盡過一次?”

于奇正大驚,整個人一下子站起來走到獨孤沖面前,抓住他的衣袖問道:“怎么回事?”

獨孤沖把上次李墨寧的事情說了出來。如果騙她說于奇正死了的話,恐怕她根本受不了這個刺激。

于奇正臉色蒼白坐回了自己椅子上,低下頭,把十只手指插進了自己頭發中。

他從來都沒有想過,“最難消受美人恩”這樣的事情,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在他的內心深處,一直都認為自己就是個小痞子。在一個小地方過著吃穿不愁的生活,偶爾去做點惡作劇的小壞事。比如說,走大街上看到美女上前調戲兩句。至于說很多美女都看中他,又不是不知道自個兒什么德性,不用撒尿照也知道不可能。

就算真的出現這種情況,那也是多多益善,反正咱又不是什么好東西。

后來遇到了秦曉鸞,他就一下動了心,覺得只要有這么一個人相伴一生就好了。

再后來,一切都變得出乎意料,人生的軌跡甚至成為了連做夢都不敢這么做的那種。雖然有時候心里也很是那么覺得很臭屁,但更多的確實一種無力感。就好像自己是一艘小小的舢板,在無邊的大海上漂流。尤其是這次在草原的經歷,這種感覺變得更加強烈了。

這種命運無法把握的無力感讓他很難受。他有一種錯覺,這一切都不曾真實的發生,而是自己做的一個夢,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可是,身邊的這些人無時不刻不在提醒他,這都是有血有肉的真實存在。

沐兒、麗婭,阿緹雅,還有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的李墨寧,他很難說出自己對她們的那種感受。

他很想對她們好,對每一個人都好,可是他卻力不從心。事實上,在這件事上,這個世界沒有任何人能做到這一點。

獨孤沖開口了:“奇正兄,我知道你很難受,這不僅僅是因為長陽。我也知道你很委屈……”

于奇正頭繼續埋著,從頭發中伸出一只手擺了擺。

獨孤沖走過去,把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我想和你說的是,沒有什么是過不去的。有很多的結扣,需要時間解開。我們都還年輕,很年輕,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難,終究會解開的。”

于奇正抬起頭,望著獨孤沖重重地點了點頭。

獨孤沖笑著說道:“奇正兄,我要回去了,如果有什么事情我能夠做到的,你盡管開口。”

于奇正“嗚哇”一聲哭了出來:“我也想回去,我想回家,我想回家……”

看著哭得像個孩子的于奇正,獨孤沖沉默了好久。

等到于奇正終于平靜了些,獨孤沖緩緩開口說道:“我有一個兩全其美的方法。”

于奇正大喜道:“什么方法?”

獨孤沖笑著吐出了兩個字:“求親。”

于奇正不解地問道:“求親?求什么親?”

獨孤沖笑著說了起來。

目前這種情況于奇正想回家,最大的障礙在于休屠族和大儀朝的關系。

即便雙方心里都不愿意和對方發生戰爭,但休屠族始終是屬于蠻族的一部分,如果單獨和大儀朝議和,肯定會遭受到其他蠻族的聯合進攻。以休屠族的力量,不可能打得過其他所有蠻族的聯合。雖然他貴為攝政王,但至少目前來說不可能說服休屠族全族稱臣。

到時候大蠻王下令休屠族也出兵去攻打大儀,休屠不得不從。但只要雙方發生戰爭,就成為了仇人,徹底斷了于奇正回去的路。

于奇正頻頻點頭,獨孤沖說的這些,正是他現在最大的擔心。

獨孤沖接著說了起來。

想要避免這種情況的發生,“和親”是最好的辦法。

對大儀朝來說,于奇正貴為攝政王,求娶公主也不是什么丟面子的事。

對休屠族來說,攝政王能娶到漢人的公主,也是一件非常有面子的事情。

雙方結親之后,就有了足夠的理由互不侵犯。到時候大蠻王要休屠族出兵,于奇正至少有了能夠說服族內人的借口。

只要休屠保持中立而不是幫著大儀朝打蠻族,大蠻王去說服其他部族一起攻打休屠的難度就會比較大。

到時候就算出現這種情況,咱們大儀朝也能正大光明的出兵,援救我朝的駙馬。

由此可以看出,和平共處是一件對大儀和休屠雙方都有好處的事情。事實上,對休屠來說好處還不止這一點。

蠻族經常騷擾我朝邊境進行搶掠,有個比較重要的原因就是北方苦寒,所以生存不易。

雙方之間處于長期敵對狀況,即便不打仗的時候也不可能進行大規模的商貿往來。但這種往來,都是局限于不得不交換的少量物品。

如果于奇正娶了李墨寧,到時候大儀朝就可以直接把其他關口全部關閉,休屠這邊作為唯一的商貿通道。

對大儀來說,降低了安全隱患;對休屠來說,其他蠻族都要通過休屠才能與大儀朝互市,這中間的利潤可不小。

有了錢,日子過好了休屠族肯定更加愿意和大儀搞好關系,從而就形成了一個良性循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