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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家伙今兒個一大早就爬了起來,慣因昨個兒夜里,她起夜的時候已經發現外面下雪了。前幾回下雪,他就惦記著拉扯大哥給她堆雪人,可惜那幾次下雪,她不是還在上學,就是沒好機會,雪早早地化了,讓她這個小小愿望一直沒有實現。自昨天夜里察覺到下雪了,她恨不得連夜就穿衣服起來,拉了大哥坐等雪下得厚了,就堆雪人。若不是小家伙還知道半夜三更,無論如何都不合適,恐怕真的要行此策了。
這不,方才七點,天還沒全亮,小家伙就開始在床上倒騰,捏鼻子,捂嘴巴,呵癢癢,硬是把正和周公對弈的薛向拉回了現實。小家伙不容分說地開始穿衣服,順帶著把薛向放在床頭的衣服也扔了上來。薛向知道小家伙老早就念叨著要堆雪人,這次讓她逮著機會,不遂了她的心思,估計以后就甭想睡覺了,無奈,只得穿衣起床,離開這溫暖的被窩。
雪撲棱棱地下著,給院里的白樺披上了斗篷,戴上了氈帽,花壇里除了雪白再無顏色,不,應該說整個天地除了雪白再無別的顏色。若非要以小比大,辯證出些異樣的顏色,那小家伙此時的裝扮無疑是合適的。小家伙一襲火紅的呢絨大衣直打到腿彎處,腿上亦裹著赤紅的毛褲,腳上蹬著一雙粉色內嵌鴨絨皮鞋,脖子里纏著條紫色的貂裘圍巾,除了頭上沒有裝飾,留著假小子的發型,渾身上下的顏色無一處不透著熱烈。也不知道是不是小家伙故意如此這般打扮,銀白的世界,仿佛突然鉆入了一只火狐,這鮮明的色彩對比,竟讓薛向有了潑墨揮毫的沖動。
小家伙一首詞背完,卻遲遲沒有等到薛向的稱贊,小心思有些不滿,歪著的腦袋也直了起來,提了小腳,輕輕在薛向的皮鞋上踩了一下。薛向終于被小家伙拉回了注意力,笑道:“小寶貝真聰明,比大哥都厲害呢,大哥當年背這首詩的時候,可花了一整天呢。”小家伙分不清詩詞,薛向也不在這上面糾纏,就順著她說了。
小家伙終于得了贊美,得意地搖了搖梳著偏分的小腦袋,精致的笑臉霎時就綻放開來,這純白色的世界,仿佛立著一只火紅綻放的玫瑰,“大家伙,雪小了,咱們來堆雪人吧,不等二姐和懶三哥了,好半天都不出來,真是大懶蟲。”
小家伙話音剛落,遠處就傳來一道稚嫩的男高音:“說誰懶呢,你就今天比我早起,還有哪次比我早的,好幾次不是我幫你收拾書包么?”原來是小晚和小意從堂屋里出來了,小意剛站上走廊,就聽見妹妹在編排自己,尤其是瞪眼說瞎話,許是被污蔑得狠了,一時間倒把對“故事來源渠道”要時刻“伏低做小”的茬兒給忘了,竟然出言反駁了。
小晚和小意的打扮亦是不俗。小晚的著裝幾乎和小家伙等同,只是大小顏色,有了變化;而小意則是模仿了薛向,軍大衣,大頭皮鞋,皮帽子,一樣不差。這些都是薛向發財后,早早就給三小采辦好的,若不是顧忌影響,他真想怎么漂亮怎么給三小打扮,什么貴就買什么。
小家伙見二姐和三哥出來了,竟顧不上反擊小意,歡呼一聲奔進了雪地,吆喝著大哥下來堆雪人。
兩排花池中間是一溜空地,花池相距七八米,這溜空地的寬度自然也就是七八米。雪已下得極厚,薛向一腳踏進雪地,雪深竟至齊踝。他脫去厚厚的手套,開始堆雪。小家伙不知何時拖來一個簸箕,在小肩膀上勒了繩子,小身子一扭一扭地走得甚是起勁兒,簸箕在她小身子后面如游魚般,嗖嗖的在雪地上滑著。小晚和小意也拖了鐵鍬、木锨來助陣,卻被小家伙阻住,原來小家伙嫌他們的工具臟,怕弄污了雪人,說著還得意地介紹自己的簸箕可是在浣洗池沖過的。
薛向堆雪人哪里用得著這些工具呀,但見他伏身下蹲,雙手似門,如風似閉,驟而成圓,環繞八方,一招大海無量(具體招式去研究東成西就),雪地里陡然出現了一個直徑米余的圈子,圈呈渾圓,如圓規度量過一般。圓圈處原來的積雪瞬間被堆高,薛向如是再三,積雪越堆越多,看得三小齊齊拍手叫好。
按小家伙的要求,塑四個雪人,分別以薛家四兄妹為原型。薛向振奮精神,搓指成刀,曲掌為刷,塑體,成型,勾勒輪廓,指抹,拳鉆,掌刷,不一會兒,以小家伙為原型的雪人便出世了。但見雪人高矮和小家伙一般,蘋果臉兒,大眼睛,小嘴巴揪起,神態和小家伙酷似之極。一個雪人堆罷,三小圍著雪人就不眨眼了,大哥這,這堆地也太像了吧。小家伙歡喜已極,解了自己的圍巾就給雪人圍上了,順手還拍開了小意伸出的試圖摸摸雪人的手,嗖地一下,小家伙竄回了堂屋,不一會兒,又嗖地竄了回來,手里拿著頂粉色的帽子和一件湛藍色的風衣。小家伙小心地將“自己”打扮好后,就開始圍著“自己”打轉轉,連薛向堆另外三個雪人,她也無心觀看了,只想著好好和“自己”親近。
薛向沉下心來做一件事,速度自然是迅若奔雷,以他對力量掌控至妙到毫巔的程度,這類手工活兒哪里難得到他(當然,木匠活兒除外)。不到一個小時,另外三個雪人齊齊問世。小晚和小意早就離開了小家伙的雪人,開始關注“自己”了,見大哥雕塑好后,他們也學了小家伙的樣兒,回房拿來平素最好的衣服,開始裝扮“自己”。薛向倒沒這么孩子氣,可是小家伙不干,悄悄溜回房間,親自幫他把衣服、帽子取來。薛向無奈,只得給“自己”披上。
朔風飛揚,雪花漸細,鵝毛漸漸化為柳絮,倒是合了謝道蘊言道的“未若柳絮因風起”。院子里四個雪人披衣著帽緊緊挨在一起,立在風雪里,薛向四兄妹已上了走廊,搬來凳子,椅子,一道兒坐在走廊里賞雪。至于早飯,壓根兒就沒人提起,小家伙近來大方不少,照例背出一包零食,贈給大家填肚子。小心思難免有些傲嬌:關鍵時候,還得靠我吧,哼,以后,你們還不對我好點兒。
一家人正樂陶陶地賞雪,叮鈴鈴,叮鈴鈴,堂屋里的電話響了。
“小寶貝,去接電話。”薛向躺在撲了褥子的藤椅上,兩腳相交,搭在欄桿上,小家伙賴在她懷里正在剝糖紙,準備遞給臭大哥。
問得此言,小家伙停了準備遞給薛向的巧克力,忽而,半空里,一個轉折,塞進了自己嘴巴里,“才不要聽電話呢,又沒人找人家。”電話小超人徹底對電話失去了興趣。
不待薛向起身,小晚先站起來,折回了堂屋,未幾,傳出聲兒來:“大哥,是世軍哥,他說要你去蛐蛐原逮兔子呢,他已經到了,電話就是蛐蛐原逮兔子?薛向腦子里突然浮現出一塊無邊際的大草甸上,數百上千的毛小子們一起狼奔豚突攆兔子的景象。是啊,自己怎么把這茬兒給忘了,每年片片飛雪之際,不正是蛐蛐原最熱鬧的時候么。
薛向抱著小家伙一躍而起,大手一揮:“走,大哥帶你們逮兔子從那邊的派出所打來的。”
去。”
兩個小家伙早聽見大姐傳過來的話了,一聽逮兔子這么有意思的事兒,哪里還坐得住,小意更是老早就給小魔頭使眼色,意思是讓她跟大哥蘑菇,小家伙卻回了他個白眼。小心思想著,這點小事還來煩我,用得著人家發話么。小家伙正打算使出無聲,薛向卻搶在頭里答應了,樂得小家伙“叭嗒”一下親在他臉上。
蛐蛐原是一方大草甸,東西長十來里,南北寬四五里,因狀近蛐蛐,故得名蛐蛐原。蛐蛐原并不在京城,甚至不算郊外,而是在陽縣和京城的交界處,離薛向家小五十里,即使按照后世的交通速度,也不算近了。可四九城的頑主平素都閑得蛋疼,哪里在乎這點路程,自行車一擺,呼朋喚友地就殺奔而去。此去,不說是尋樂子,運氣好逮只兔子,祭了五臟廟也是美事兒不是?
薛向的摩托車如一座小山,在國道上奔馳,引得路人不住地觀望。你道為何,原來,大雪方停,天氣冷得厲害,朔風凜冽,薛向生怕凍著幾個小的,干脆尋了兩床棉被把四人扎了起來。小意和小晚在后座上箍著一條棉被,棉被在小意前胸處,用麻繩打了個結.薛向本不需要棉被,以他的體魄,這點寒風算不得什么,本來是準備單給小家伙準備兩條棉毯捂住。可小家伙不樂意,非要學了小晚和小意那樣,也用棉被圍著,她小心思覺得坐摩托蓋被子,拉風得不行。老佛爺下懿旨了,小薛子也只有遵令。
就這么著,滿大街最怪異的組合誕生了。這年頭摩托車本就稀罕,且跑得賽過公交車的就更稀罕了,尤其是這輛跑得哇哇快的摩托車上竟然鋪了棉被,滿四九城的老少爺們兒這回真算是開了眼了。一路上,摩托車所過之處,嘴歪眼斜,桌翻椅倒,小家伙在被子里只露出雙烏漆漆的大眼睛,看見路人瞠目結舌的樣子,她躲在被子里得意得咯咯直笑。
ps:有讀者說上章提到“薛向多次為安老爺子畫贊”有些突兀,我就再說一遍,見第九十一章的ps,和諧時代啊!刪節在群里共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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