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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助理喋喋不休,絲毫不覺一邊的薛老三已然寒意逼人。
“要我說,你家妹子真是好運氣,嘖嘖,被時家人看上,幾輩子……”
“少廢話,說,那個王主任把這些姑娘都帶哪兒去了!”
薛老三大手驟然伸出,捏在劉助理脖頸處,將他提了起來,抵在墻上。
變生肘腋,劉助理壓根兒沒反應過來,脖頸處的劇痛襲來,讓他幾乎不假思索地就回答起問題來,“金泰昌,金泰昌!”
金泰昌地處正陽門外向西百十米,這正陽門靠近老火車站,過去也是打把勢,賣藝的熱鬧地,改革開放后,熱鬧不減,成了小商品集散地,三教九流混跡此處,這正陽門似又恢復了往日的熱鬧。
金泰昌是個隱蔽所在,不對外營業,也沒采取什么會員制度,只是相熟的圈內人物可以來往,出入。
因所行所為,俱稱得上隱私,倒也沒大門大臉,就設在一條小胡同內,除了門簾上的小小“金泰昌”三字,再沒有其他惹人注目的標識。
上午十點左右,數輛綠皮吉普,在胡同口停了。一個粗胖的花格男,下得車來,便急步朝金泰昌那扇小門奔去,左三右三,左輕右重。極有規律地敲了六下,小門打開了,一個西裝中年立在門前,皺眉道,“王胖子,怎么搞的。現在才來!不知道今兒個是大場面?媽的,老子看是要換人了,你們央視也不咋地,以后還是直接從學校來人得好!”
“別別,張哥,您千萬擔待。您抽煙,您抽煙。”
說話兒,滿臉堆笑的花格男遞過一包萬寶路。
“誰他媽的抽你的破煙,老子像是缺煙抽的……”
西裝中年劈手奪過香煙,抬手要扔,緊握間,頓覺這香煙盒綿軟異常。抬眼去瞧,哪里是什么香煙,分明是一根根卷成香煙狀的綠油油的大團結。
“啊哈,好煙,果然是好煙,王主任您請,您請,那些大學生哪里比得上你們新聞部的女孩,一個個可是未來的名主播,名主持人。將來可是要在央視上播新聞的,咱們金泰昌的那些少爺們只怕想想這些女孩的未來職業,一準得熱血沸騰,快進快進,席面快開始了。就差那兩位大少了,里面的大爺們也等得及了,趕緊讓姑娘們進去,做好服務!”
得了油水,西裝中年瞬間變臉,轉瞬就側開了身子,讓開了大門。
花格男大咧咧一揮手,幾輛吉普車瞬間打開,立時下來一群鶯鶯燕燕,正是方才薛老三在央視大樓遭遇的夏家大妹一群美艷女郎。
此處,夏家大妹不是第一次來,可每次進來,總免不了心頭齊齊浮起贊嘆和痛恨。
贊嘆的是這不起眼的小小胡同內,竟然隱藏著這么一處世外桃源,假山流水,亭臺樓閣,畫棟雕梁,美輪美奐,簡直目不暇接。
痛恨的是,這等世外桃源,也不過是襯托了權貴的驕奢,憑什么這么些二世祖就能不勞而獲,坐享其成,肆意妄為,蒼天何其不公!
夏家大妹正對著遠方的元寶閣怔怔出神,行在她左邊的圓臉女郎小聲笑道,“瞧什么呢,玉真,又不是第一次來,跟沒見過似的,你要是愿意,點個頭兒,金泰昌算什么,你要天上的星星,那位時公子保準也能給你弄來,哎,真真不知道你有啥好的,姐姐我這胚子也不差呀,時公子怎么就沒瞧上我!”
夏家大妹心頭一顫,心下保佑:姓時的今天可別來啊!”
“葉沫,閉嘴,就你這女張飛的勁兒,誰看得上?規矩點,做好服務,要不,下次我真得考慮還帶不帶你!”
王主任訓斥一句,避過正對堂間的主道,當先跨上了左側抄手游廊,緊接著用力招手,招呼夏家大妹一行,加快速度。
夏家大妹一行進入的是間寬敞的試衣間,她們每個人在這試衣間都有專人儲物柜,進得屋來,各人便直奔自己的儲物柜,片刻,便將本就十分惹眼的職業套裝,換作了旗袍。
十二名青春動人的美艷女郎,十二身艷麗逼人的旗袍,每件旗袍顏色迥異,各描著一朵名花,一眼看去,便讓人想起十二金釵。
說來,原來的職業套裝本就略顯緊身,可相對這身旗袍而言,就寬松得緊了。
這身華麗的旗袍,好似緊身衣褲,束腰隆胸包臀,長長的開衩,幾乎開到大腿根,若隱若現的魅惑,可比赤身露體,更讓人心熱血沸。
“行了,趕緊著吧,一號,三號,四號,八號到主廳,其他人分兩組,到南廳,北廳,快快,那邊在催了!”
眾女郎方換好衣服,王主任便在門外咣咣砸門,言語中極是著急。
王主任這邊方一喊出聲,試衣間內眾女齊齊變色,繼而,各自出聲,或歡喜,或抱怨,或艷羨,歡喜的自是那四位被叫到主廳服務的女郎。
當然,被叫的主廳的也非俱是歡喜,一號夏家大妹就是個例外,這會兒正滿臉不豫,心中直叫見鬼。
上次,她就是伺候的主廳,結果碰上無賴,惹出了大麻煩,險些不能安全得歸。
今次,竟然又是主廳,弄不好又得見到那幫混蛋。
剎那間,她真想咬牙退出,轉瞬,這念頭又被按了下來。
高額的工薪也就罷了,關鍵還是那該死的用工評價,若是強行退出,姓王的肥豬指定會在用工評價上大做文章,屆時,畢業了,她再想進央視,可就千難萬難。
可偏偏來央視工作,在一次偶然的泄露上,成了夏家大妹抗在肩上的枷鎖。
原來,某次通話,夏家大嫂得知了夏家大妹進了央視打短工,歡喜之情幾乎要溢出電話,后來,夏家小妹的來信說,一條街都知道夏家大妹在給新聞聯播打工,夏家大嫂榮耀得直掉淚。
夏家是夏家大嫂一人撐起來的,可謂母命大如天,見自家母親如此高興,夏家大妹還有何選擇?
如此一來,畢業后來央視工作,就生生被逼成了夏家大妹的夢想。
如此,夏家大妹就更不敢在用工評價上,被留下污點。
心中這么細細一番盤算,夏家大妹唯有低眉,綴在隊伍最后,怏怏而行。
說來,這金泰昌外面簡陋,內里極宏,幾乎占了半邊胡同,主廳是金泰昌最尊貴的大廳,近五百平方,不僅有國外正流行的吧臺,舞池,旋轉燈,還布置了飯廳,匠心盡用之下,室內布局極為合理,內設更是這個年代的頂尖的玩意兒。
華麗的水晶吊燈,喧軟的地毯,寬綽的紅木家具,真皮沙發,便是這幫二代的父輩們都不曾享受的好玩意兒,他們卻肆無忌憚地享用著,揮灑著。
要說夏家大妹的糾結是極有道理的,她方進場,就引起了波瀾。
“這不是俏牡丹嘛,來來來,給我倒杯馬蒂尼,加冰塊。”
西北座的一位瘦弱青年,遠遠就招呼出聲了。
夏家大妹身上的旗袍,繡著的正是朵艷麗牡丹,顯然這聲招呼是沖她來的。
招呼的這人,夏家大妹認識,正是上次騷擾他的劉公子,聽說是中y某重量級部委的一個副科長,老子更是中辦某大佬,距離自己,根本就是高不可攀的人物。
上次,這劉公子不止言語輕佻,還想動手動腳,若非自己極了,奪過他的金絲眼鏡拗斷了尖頭,橫在脖子上,沒準兒就得被這惡人欺負。
當然,自己能脫身,也離不開那姓時的幫襯,可姓時的言語輕佻,說自己今后就是他的人了,顯然也不是什么好東西。
卻說,劉公子招呼出聲,夏家大妹一動不動,心頭焦急之余,也做好了抵死相拼的準備。
“劉哥要馬蒂尼,真有品味,稍等,我馬上給您倒!”
一邊的葉沫卻接茬兒了,說話兒,沖夏家大妹使個眼色,示意她動起來,免得被劉公子盯上,后者回了個感激的微笑,抱了托盤,便待離開!
砰的一聲脆響,一只高腳杯砸在葉沫腳邊的光潔大理石地板上,摔了個粉碎,劉公子指著葉沫就罵,“草泥馬的,小biao子,什么時候有你說話的份兒?”
兇得葉沫蹲在地上直抹淚,劉公子冷哼一聲,沖夏家大妹勾勾手指,“給老子過來,這回再敢跟老子動手,信不信老子現在就把你扒了!”
夏家大妹只是不動,眼睛死死盯著托盤里的銀質西餐具中的一枚鋒利的叉子。
畏縮在一邊,盡量降低存在感的王主任卻急了,顧不得訓斥夏,葉二人,趕忙佝了腰小跑上前跟劉公子道歉。
熟料,劉公子火氣正旺,迎面就賞了王主任那張肥臉一巴掌,抽得王主任捂著腮幫子,不住“哎喲”慘叫。
就在這時,主廳的大門被踹開了,七八個衣著考究的青年步了過來,人人眼中皆是傲色,掛滿了挑釁。
領頭那人,二十啷當年紀,身材高挑,一頭碎發配上寶藍色西,鮮紅領帶,整個兒打扮騷包無比,掃了掃場面,便盯著劉公子冷笑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