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堂歸

第四百三十二章 渾水

“祖母,不要動氣,”衛宜寧輕輕給朱太夫人捶背道:“清者自清,我沒什么心虛的。”

“我沒什么好記掛的了,除了你和宏安。”朱太夫人握著衛宜寧的手道:“我已經活了幾十歲,夠本了,你們姐弟倆還小,況且從小就沒過幾天好日子,唉!”

“祖母,君子不以困憂,宏安不怕吃苦。”衛宏安道:“只要祖母身體康泰,哪怕布衣蔬食也一樣心安。”

“好孩子你說得對,”朱太夫人憐愛地摸著他的頭道:“只要你們和祖母在一起,在哪里都是一樣的。”

這么多年錦衣玉食的日子也沒讓老太太覺得高興,反倒是衛宜寧姐弟回來后她的眼里才見到晴天。

包氏見朱太夫人如此,知道再無翻身的機會了。衛宗鏞被彈劾,衛家被抄,自己又被包貴狀告。

真是忽喇喇似大廈傾,敗得一塌糊涂。

倘若自己還是公府誥命的身份,還可以找機會推翻罪責。官府起碼不會對自己用刑們。

可從來都是墻倒眾人推,禍不單行,包氏輕易不認輸,可并不天真。

如此情境下,自己只剩絕路一條了。

保不住富貴,保不住名聲,可總得想法子保住性命。

包氏不想死,茍延殘喘也好過一命嗚呼。

“我絕不會上堂受審的,”包氏在心中盤算:“刑部的人一定會對我用刑,我就算扛過來也殘廢了。只要我不上堂那他們就沒辦法審我,罪名也難以落實。我就是不讓她如愿!”

包氏想到這里頓時就明白了張氏當初為什么要裝瘋,這是個不錯的法子。

瘋子的話沒有可信度,也沒人會去和一個瘋子計較。

衛宜寧知道包氏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否則不會當著眾人的面這樣做。

她一向都是要臉的,以貴婦自居。

在扳倒包氏這件事上錢千鎰的確幫了大忙,用番僧的眠夢法率先把宏安的身份坐實了。

不然她還想著上堂去打官司,讓包貴林媽媽去告包氏,把水攪渾,再一點點澄清。

當初在田莊上她在包貴房里發現了那個裝著書信往來和田產地契的犀皮盒子,把里面包貴侵吞田產的罪證拿出來給了林媽媽。

林媽媽揭發包貴的罪行,其實已經是避重就輕。

包氏不得不當眾棄車保帥,包貴也因此獲罪流放。

但其他的罪證一直在衛宜寧手里,她等到了合適的時機,讓兩個奶哥哥去找包貴,勸他反水。

當時包氏也派了人去滅口,怕之前的事被抖落出來。

包貴一則恨包氏不給自己留活路,二來衛宜寧手里握著真憑實據,且答應他禍不及家人,所以他決定去告包氏。

衛宜寧早就從梅姨娘嘴里知道了包氏他們當年用天花血衣害死哥哥福安的事,雖然手上沒有實在的證據,但既然要把水攪渾,這件事就必須要加上去。

只需讓林媽媽堅稱自己當年見到國媽媽換衣服的事就好。

至于國媽媽,衛宜寧從來也沒信過她,不過是為了麻痹包氏。

所以當國媽媽告訴衛宜寧包氏要何紫云給衛宏安下毒的時候她按兵不動,知道包氏是在故意試探她。

如果自己急躁,當時站了出來,包氏就會趁機給自己下馬威。

國媽媽那個小孫子不是衛宜寧的籌碼,她的兒媳婦才是。

國媽媽因為痛恨兒媳不檢點,要把她弄死。

是衛宜寧叫人救了她,并藏起來。

她知道國媽媽做下的許多事,可以作證。

這些事國媽媽和包氏并不知道。

因為她們始終也不確定衛宜寧是否知曉自己父母被人陷害的實情。

在衛宜寧代為管家期間,她從何姨娘隔三差五就鬧騰里察覺了不對勁,早已買通了那院子里的一個婆子,所以真要審問,那婆子可以作證。

至于栽贓那件事,只要細致些審問便可真相大白。

如此一來就可證明包氏誣賴自己,進一步加上那些罪行,便可把她定死了。

她當初求燕肯堂幫忙,也是釜底抽薪的計策。

衛宗鏞不該逍遙法外,衛宜寧不會讓他久居高位作威作福。

燕肯堂是最合適的人選,他出身高貴背景強硬,又身為御史,敢于直言。

此外他對衛宜寧頗有好感,不會拒絕她的請求。

衛宜寧并不清楚衛宗鏞在任上的所作所為,但她清楚一個草包絕不會稱職就是了。

上一次她和燕肯堂一起吃飯,言談中燕肯堂雖未明說,衛宜寧也知道他有巡查的打算。

只是那時他剛做御史,總是要轉過年來才會成行。

包氏只會盯著一處下狠手,遠不如衛宜寧統籌全局。

她只知道封鎖消息,不叫外人知道,想悄沒生息把衛宜寧姐弟給處理了。

卻不知肯盡心幫衛宜寧的人如此之多。

包氏冷眼看著衛宜寧姐弟,朱太夫人始終把衛宏安護在身邊,讓她看了十分刺心。

想當初,朱太夫人也是最偏疼衛福安的。

正是如此,張氏和包氏便料到老太太多半會讓衛宗釗襲爵,畢竟愛屋及烏是人性使然。

包氏以前并不信宿命,但如今看著衛宏安與衛宗極為相似的臉,她忍不住想到這孩子會不會真的是衛宗投胎來報仇的。

當初衛宗夭折了,她和張氏衛宗鏞表面上悲傷,心里卻暗自趁愿。

那時候她每天想的都是自己坐上智勇公府夫人的位子,掌管著府里上上下下。

不知踩著多少人她終于如愿以償,十年里她如魚得水,風光無限。

直到……

衛宜寧像一葉浮萍一樣回到衛家。

智勇公府就像一輛走到最高處的馬車,還是走下坡路,并且越來越失控。

盡管包氏和張氏都在企圖力挽狂瀾,可最終也挽不回一敗涂地的結局。

夜幕深沉,牢房里不見一絲光亮。

包氏把頭上的一只金釵握在手里,釵尖刺著她的手心,又涼又疼。

“殺了他們,再裝瘋!”包氏生出同歸于盡的想法。

“既然我完了,他們也別想好過。要死大家一起死!”包氏暗暗磨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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