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
昭邑的春花年年開年年落,但昭邑的人事卻不停變幻。
有些人失了勢,府上門可羅雀。有的人成新寵,花簇簇官去官來。
也有些人,一直圣眷優渥,只是許多人高攀不起。
一乘青衣小轎停在了端敏郡主府門前,轎簾掀起,一個身穿香云色素紗夾袍的女子走了出來。
郡主府的守門家丁神色極是傲慢地看著女子,來人一看就身份平常,和平日里來府里拜訪的權門貴女們不是一路人。
“兩位大哥,我前日送過拜貼,勞煩二位通稟一聲。”女子言語溫柔,體態端莊。
“我們府里一天收到的拜貼少說也有幾十張,你是哪一個?”家丁不耐煩地說:“別又是從地方來的小官眷吧?你以為郡主是誰都能見的嗎?”
“勸你趁早回去,省得連累我們挨罵,”另一個家丁直接驅趕道:“我們可沒什么閑工夫替你去通傳。”
“可是郡主留了口信要我今天來,”女子微微笑道,對這兩個家丁好聲好氣地說:“我是應邀而來的。”
“呵呵,看你人不大臉皮可夠厚,”家丁嘲笑道:“莫說是你這樣的,就是公主,咱們郡主也不曾主動邀約過!”
“所以說別胡鬧,快點走開。”另一個家丁沉下臉呵斥道。
正在這時從院子里迤邐走出三四個人來,為首的是個十幾歲的丫鬟,穿著打扮很是不俗,后頭那幾個人緊跟著她,看樣子這丫鬟的身份不同一般。
家丁見了急忙回身,滿臉含笑的說道:“菱兒姑娘怎么出來了?可是郡主要出去嗎?”
菱兒越過他們兩個,來到女子跟前,道了個萬福道:“五姑娘來了有些時候了吧?郡主說你該到了,奇怪怎么還不進來,叫我出來看看。”
那兩個家丁聽了立刻嚇得變了顏色,慌忙賠罪道:“五姑娘莫怪,是小的們眼拙了,實在是……”
“就知道你們狗眼看人低,”菱兒打斷二人的啰嗦:“告訴你們,這位是衛家的五姑娘,郡主傾心相交的人。你們兩個去后頭領罰吧!再有第二回,直接攆出去。”
這菱兒也不過是十六七歲的年紀,可是這幾句話說出來卻很有威勢。
那兩個家丁不敢回嘴,垂了頭就要走。
衛宜寧攔住道:“菱兒姐姐息怒,其實我也剛剛才到,他們不過是問了兩句,也是職分所在。”
菱兒對那兩個家丁道:“既然五姑娘替你們求情,那這頓打就先免了。”
那兩個人忙對著衛宜寧千恩萬謝。
菱兒說道:“五姑娘隨我進去吧,郡主在里頭等著,只怕這會兒早就著急了。”
衛宜寧微微頷首,隨著幾個丫鬟走進了府里。
這郡主府她不是第一次來,但也遠談不上熟悉。
在大多數人眼中,端敏郡主都是高不可攀的,她雖然只是皇后的外甥女,但皇后待她卻比親女兒還要親。
這自然是因為皇后出身于民間,而家人失散多年,最后只尋到了端敏郡主和她的母親。
而郡主的母親早早的就去世了,端敏郡主便是皇后在這世上僅剩的一個娘家人。
端敏郡主端坐在正堂,依舊身著紅衣,頭戴金冠。腰身細而軟,眉目譎艷冷冽。
不說話坐在那里,真是一個冷美人。
不過見到衛宜寧之后,郡主唇邊綻笑,起身相迎道:“今日天氣好,咱們別在屋子里悶著,你隨我到花園里去。”
又說:“你和我在一起萬不可拘禮,那樣的話我就不喜歡你了。聽說你很是能干,老虎毒蛇都敢打,恰好我這花園假山里頭不知何時住進一窩毒蝎子,你跟我去把它們除了。”
菱兒聽了,慌忙阻攔道:“郡主不可!那蝎子是毒物,您是金玉之體,萬不能傷著。更何況五姑娘是咱們府上的客人,傷著她也不好。還是叫下人們去弄吧!”
“回郡主,今日一早上掃園子的劉媽媽等人就已經把那窩蝎子給除了,只因為是小事兒,所以就沒跟您稟告。”又一個名叫芡兒的大丫鬟道。
端敏郡主聽了立刻掃了興致,把袖子一甩說道:“真是的!本來這府上就沒什么好玩兒的,好容易有了可玩兒的東西,偏偏又被你們搶了先。”
“郡主不如和五姑娘到水榭上去喝茶吃點心,聽聽曲兒也好。”菱兒建議道。
“那有什么意思?!”端敏郡主把頭搖了搖:“在宮里頭整日里就是陪著皇后聽曲喝茶吃點心,回來就是要玩兒一些宮里頭不能玩兒的才好。”
“五姑娘可有什么好建議?”芡兒問衛宜寧。
衛宜寧搖頭,說道:“我今日來是特地感謝郡主搭救之恩的,其實我是個很無趣的人,并不擅長游戲。”
“沒什么好謝的,只是衛宗鏞造的孽,又何必連累你呢?”端敏郡主絲毫也不居功:“你投我的緣,我便替你說句話,你用不著感恩戴德。”
說完眼睛忽的一亮,拉住衛宜寧道:“我聽說你箭術極好,不如你教我射箭吧。”
“郡主萬萬不可!萬一傷著……”丫鬟們又急忙勸。
“若單純只是射箭并沒有什么危險。”衛宜寧開口道:“用小弓短箭,草靶附近不要站人就好。”
“那就快點兒叫人去準備!”端敏郡主似乎一刻也等不了:“我一直想學,就是太多人攔著。”
半個時辰后,衛宜寧一共射出十箭,全部正中靶心。
“你可真厲害!”端敏郡主由衷稱贊。
衛宜寧不驕不躁,把弓放下說道:“不過是手熟,只要勤加練習都能射的準。”
“那可不一定,”端敏郡主道:“有幾個皇子的伴讀,雖然每日里都練習射箭,可依舊射的不算準。可見在這上頭也分聰明和蠢笨。皇后一直在給我尋覓伴讀,不如你隨我進宮去吧?”
端敏郡主很喜歡衛宜寧:“你跟著我,等到演習騎射的時候也露一手,壓一壓某些人的風頭!”
衛宜寧的眼波瀅瀅,似有春冰消融。
“你究竟愿不愿意?”端敏郡主問道:“倒是說句話呀!”
衛宜寧的發絲被東風牽起一縷,讓她的神情有些朦朧,風過后,衛宜寧說了一個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