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州三月的清晨，霧氣朦朧。

“吱呀”一聲，朱紅色的大門被打開了一個小縫，在這寂靜的早上顯得格外清晰。一張睡眼惺忪的小臉露了出來，邊揉著眼睛邊拖沓著步子走了出來。

圓潤的臉蛋上泛著些紅暈，還有幾道明顯的睡痕。身上的衣服雖不精致，用料卻也是極好的，顯然是大戶人家的丫頭。

小丫頭站在門口發呆，雙眼瞇縫著神游天外。正漸漸有了睡意的時候，身后的大門被大打開，陸續走出了幾個身著家仆衣裳的男丁，在巷口架起了一口大鍋，擺上了一張桌子，上面放著二三十個白瓷碗。

小丫頭接過一個男仆遞過來的米袋子就往鍋里倒，倒了有半鍋，這才往里加水，水沒過了米卻還沒有停下來的跡象，眼看著這水就要溢出來了，一只素凈白皙的手拍在了小丫頭的手背上。

“彌歲，你個小懶蟲，還沒睡醒哦。”一道嬌嗔的聲音傳來，讓彌歲瞬間清醒了。回頭看去，只見一個十四五歲的豆蔻少女正站在身后巧笑倩兮的看著她，那雙琥珀色的雙眸中正滿含著笑意。

“小姐，你怎么來了？不是說讓你再多睡會嘛。”彌歲嘟起小嘴，不滿的看著身后人。

“今天是布粥的日子，怎么可能再睡懶覺。”少女勾起一抹淺笑，上前接過彌歲遞過來的湯勺。

“我來就好了呀，你再多睡會嘛。”小丫頭彌歲還是一臉的不高興，不過還是走到桌子前開始擺碗。

每月初三，都是錦府布粥的日子，這已是從十幾年前便風雨不斷的常態了。

“以前是我不在家，現在我都回來了，要是還讓你來，那豈不是成了面子工程？活都你來干，然后我就站在那兒接受別人的感恩？如果都是這樣做的話，娘就不會得到那么多人的愛戴了。”少女的雙眸有一瞬間的失神，似是想起了些什么變得有些黯淡。

“小姐，夫人人好心善，您也一樣，大家也都很愛戴小姐呢。”彌歲有些不知所措的看著少女的失落，對于那個傳說中的夫人，少女的娘，彌歲知道的并不是很多，但卻一直能聽到府中甚至是整個瑤州人的稱贊，她想那一定是一個極好的人吧。

“比起我娘，我還差的遠呢。”少女搖搖頭，想起記憶中那個永遠溫婉帶著笑意的絕美女子，心下有些落寞，然而很快便調整過來又專心于手中的活。

米香漸漸飄散到很遠，桌子前聚集的人影越來越多，一個個探頭張望著，雖然個個衣衫襤褸，卻井然有序的排成兩隊在桌子前侯著。

少女接過彌歲遞過來的碗，盛上滿滿一碗粥，然后再遞給前來討粥喝的乞兒。

“謝謝小姐，謝謝小姐。”乞兒感激的雙手接過粥碗，連連鞠躬這才退到一旁細細的喝著。

一刻鐘過去，二十多個碗都分了出去，乞兒們湊成一堆一堆的在角落里小心的喝著粥，就連一顆米粒也要喝的干干凈凈的。

“好心的小姐，能不能多給我一碗粥？”一個半大的孩子走過來，臉上黑一塊白一塊的，雙手死死的絞著衣角，祈求的看著少女。

“一個人只能喝一碗，你莫要貪心了！”彌歲率先回到，果斷的拒絕了小乞兒。

小乞兒的眼中滿滿的是失落和緊張，“不是我要喝，是有一個大哥哥，他快要死了！”因為著急的辯解，小乞兒的眼中溢出了淚水，小嘴扁著，一臉緊張的看著少女。

“別著急，我相信你。”少女溫和的笑著，安撫著小乞兒，小乞兒用期待的目光看著少女。

“這樣吧你帶我去看看。”少女思考了一下，把湯勺遞給了身旁的下人，帶著彌歲跟著小乞兒走了。

小乞兒領著兩人到了一條幽暗狹窄的小巷，在巷子的盡頭，有一個看不清面容的人半死不活的靠著墻壁，一身黑衣包裹著身體，胳膊上被刀砍出了幾道深可露骨的傷痕，爛肉向外翻著，泛著些許青黑色。

“小姐，我，我們還是走吧。”彌歲害怕的拽拽少女的衣角，滿臉驚恐的看著黑衣人。

“沒事，別怕。”少女拍了拍彌歲的手，上前探了探黑衣人的鼻息，雖然微弱，但是最起碼證明他還活著。

“應該還有救。彌歲，你回去叫幾個人過來。”少女示意彌歲回去，然后轉向小乞兒，“至于你，過來搭把手。”

少女招呼小乞兒過來，伸手從自己發尾抽下一根發帶。“你用這個綁住他的胳膊，手肘上面一點，然后死死的拉住，用你全部的力氣哦。干得好，回去請你吃飯。”少女笑看著小乞兒，半哄著說到。

小乞兒接過發帶，系在黑衣人的胳膊上，然后死死的拉住，少女見勢，趕緊從腰間取出一把小刀，快速的剜去黑衣人胳膊上幾塊已經潰爛的肉，然后撒上創傷藥。

小乞兒的小臉因為用力憋的通紅，少女拿起帕子擦了擦手，輕輕的撫了撫小乞兒的臉，說到，“好了，可以了。”

小乞兒的臉有些微紅，害羞的低下頭，偷偷拿眼睛瞄著少女。看著小乞兒那偷偷摸摸的樣子，少女笑了笑，更讓小乞兒羞紅了臉。正在這時，彌歲也帶著人回來了。

少女招呼著幾個人扶起黑衣人，走了幾步停下腳步回頭說到，“彌歲，也帶著那個小乞兒回府。”少女看向小乞兒，眉眼彎彎，而小乞兒也眼睛亮晶晶的看著少女。

少女一行人回到門口，那些討粥的乞兒們還沒走遠，一些人駐足回頭艷羨的看著小乞兒跟著錦府一眾進了府。

被眾人的目光注視著，小乞兒也不自覺的挺起了腰板，有些得意和驕傲，看著面前朱紅色的大門，眼中露出一絲神往。

一個剛來不久的乞兒好奇的湊上來，詢問著那走在最前面的少女究竟是何等尊貴的身份。

“那是錦府的千金小姐，錦瑟啊。”一個年長的乞兒拄著拐，遙遙的看著錦府朱紅色的大門說到。

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