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閑妻

第六章 盤問

漱冰院的大門還差幾步,里面的尖聲叫罵已經傳到了眾人的耳朵里,走在兩人身后竊竊私語的如笙和凝兒抖了一抖,趕緊閉上了嘴。

方管家敲了敲院門,沒有人搭理,便推開了半掩著的院門,腳還沒踏進門,突然一個東西朝他飛了過來,只見他敏捷地一側身,躲開了偷襲他的物件,一聲脆響落在了海棠的腳下,一只上好的青瓷茶杯已經四分五裂了。

方管家的眉只是微皺了一下,很快就在他臉上找不到了,站在門外大聲地說了句:“二夫人,大夫人和大少奶奶來了。”

聽到這一句,里面的聲音更大了些,海棠仔細聽了一會兒,好像在罵,什么賊坯子,賤人之類的。

院子里跪下一大片,二夫人站在正屋的臺階上,發髻有些松散,眼里冒著火,口里不停地怒罵;二少奶奶秦小檸正扶著她勸說著什么,陪著笑臉;杜姨娘有些偎縮地看了看來人,趕緊好言相勸;只有那文靜,安靜地站在一旁,低著頭微閉著眼,仿佛一切都與她無關;還有一個大丫鬟站在臺階下面,手里拿著一根雞毛撣子,那丫鬟是二夫人的陪嫁丫頭冬梅。

“弟妹,這是怎么了?”夫人掃了一眼跪在下面的下人,溫和地出言相詢。

二夫人看了眼她,表情馬上換了,扯過秦小檸手上的手絹,抹了一下眼角,“大嫂,你可來了,這賊坯子都欺負到咱頭上了。這可讓人怎么活啊!”

“來,都進屋里說,不要把自己的身子給氣壞了。”夫人示意小檸扶著她婆婆進屋。

“大嫂,你得給我做主啊,這鐲子可不是普通的東西啊,你也知道。就咱們倆有。你說我、我怎能不氣啊!這賊都偷進了后院,這府里也忒不太平了。”

“你別急,喝口茶先。弟妹最后看到那鐲子是什么時候?”

“昨兒,昨兒我還好好的戴著呢。”

“二夫人睡覺時取下來了嗎?”

“當然,難道在我的手上被偷地。我會不知道嗎?”二夫人不高興的看了一眼插嘴的海棠。

夫人示意海棠不要插話,繼續問:“你放在什么地方呢?是誰幫你收起來的?”

“就放在平時放鐲子的地方唄。喏。那屋里的首飾盒里。”二夫人揚著頜示意東廂房那邊。“剛剛想去找來戴,就發現不見了。”

“是不是放別地地方了?再找找看嘛。”

二夫人“唰”地站了起來,“大嫂,你這話說得,我難道想丟嗎?都找了,沒有!”

海棠看了看跪在外面地人,一張張發白的臉,讓人看著不舒服。“二夫人,是懷疑自己院子里的人偷的嗎?”

“我可沒這么說。”斜了眼外面的人。“不過。不從我這里查起,難道先去棠園查?”

海棠揚揚下頜。“二夫人真是明白事理。婆婆,既然二夫人都說了,從這漱冰院查起,咱們就按她地意思辦吧。”

“弟妹,你想怎么查呢?”

二夫人恨恨地剮了海棠一眼,“打,給我狠狠地打!我就不信他們能忍住不說。”

“這,這不妥吧?這要是傳出去了,也不好聽啊。”夫人好言相勸。

“那大嫂的意思是,我這鐲子就白送人了?不查了?”

夫人面有難色,海棠想幫夫人解圍,“二夫人,要不先問問?如果實在是問不出來,再打也不遲啊。”

“要是能問出來,我發什么火?大少奶奶,不是我仗著輩份教你,對付那些賊坯子就得狠點!”

海棠沖著她點點頭,“二夫人說得是,海棠是擔心,如果讓那賊子發了狠心,把鐲子給砸了,可就得不償失了。”

“那行,就讓大少奶奶幫我問好了。大少奶奶,你得一定要幫我問出來啊!”二夫人一副看好戲地模樣,端著杯茶拿著茶蓋趟了趟,小啜了一口。

海棠看著二夫人地神情,心中暗想,這么貴重的東西,這二十年都不丟,怎么會這么巧這時候丟了呢?這會兒怎么還是這副模樣?難道里面有什么陰謀嗎?

在夫人耳邊輕輕說了兩句,夫人懷疑地看了看她,但還是點了點頭。得到夫人的同意,海棠吩咐冬梅去把那個首飾盒拿了進來,然后走到臺階下面,在跪著的人群里走了兩遭,最后停在了一個小丫頭的身前。

小丫頭看著地上的陰影,輕輕地抖了一下,“你,叫什么?”

“回,回大少奶奶,我叫,我叫畫兒。”

“畫兒。”海棠略一沉吟,“你起來,跟我來。”

“是。”小丫頭撐著地爬了起來。

海棠已經走進了正堂,“二夫人,等會兒我問她什么,希望您都要不打斷我,可以嗎?”

“你忙!”

“謝謝。”海棠看著低頭走進來的畫兒,“打門關上,就站那里吧!”

“是。”畫兒回頭關了門,手不安地糾了一下衣角。

“你今年多大了?”

那丫頭有些錯愕地抬頭看了海棠一眼,立馬又低下了頭,“十四。”

“什么時候進了府啊?”

“一年前。”

“家里是哪里的?”海棠邊問邊瞄著眾人的臉色。

“揚州。”

“家里還有些什么人嗎?”

畫兒搖搖頭,“前年發大水,家里已經沒有其他人了。”

“嗯,昨兒二夫人什么時候睡地?”

畫兒先瞄了眼正瞪著她地二夫人,飛快的回道:“大概是二更了。”

“什么時辰?”

“大概是亥時三刻。”

“大概?嗯。是你服侍二夫人睡下地嗎?”

“不是。”

“哪你怎么知道是亥時三刻?”

畫兒絞了絞衣角,“因為,因為,那時夫人房里的燈熄了。”

“當時有誰在二夫人房里?”

“應該是冬梅姐姐吧。”

“應該?就沒有別人羅?”

“我,我不知道。”

海棠亂扯了一會兒,揮手指了指偏廳,“行了,你到那邊等著吧。如笙,你去隨意叫一個人進來。”

如笙領了命,開門去領了一人進來,這人是個老媽子,有些年級了,跪了些時辰,這腿肚子還打著顫。

“這位媽媽姓什么?”

“老奴姓江。”

“江媽媽在園子里都做些什么事兒呢?”海棠喝了一口茶,話說多了,有些干。

“老奴是專門打掃的。”

“江媽媽一般都什么時候休息呢?”

“老奴瞌睡大,一般是亥時不到就睡著了。“昨兒晚上也是這樣?”

“天天都是這樣。”

“早上什么時候起呢?”

“卯時不到就起了。”

海棠停了一停,“江媽媽早上有看到什么人從夫人房里出來嗎?”

老媽子也停了停,“沒有。”

“行了,你也去那邊等著吧。”海棠又揮了揮手,“如笙。”

如笙會了意,出門去叫人。海棠看了看一直捧著首飾盒站在一旁的冬梅,“冬梅,二夫人昨晚把鐲子放在哪一格了?”

冬梅打開盒子,指了指最下面一格,“就這一格。”海棠瞧了一瞧,然后說:“放在那邊吧。”

跟著如笙又帶來了幾個人,海棠都是胡亂的問了些無關緊要的問題,偷眼瞄了瞄二夫人,神色間已經有些不耐煩了。

進來的是一個年級大點的丫鬟,如笙彎著腰在海棠耳邊說了句,“她也是二夫人的心腹丫鬟冬雪。”

為何冬梅剛剛沒有跪,而她卻跪在外面呢?“冬雪?”

冬雪輕輕點了點頭,“婢子冬雪。”

“夫人日常起居,你都在一旁服侍嗎?”海棠盯著她的眼。

那丫鬟含笑回答:“是的。”

“昨兒晚上也是?”海棠一邊說一邊站了起來,這坐太久還是有些累。

“沒有,昨兒冬雪有些頭熱,夫人讓我早些回房歇了。”

“平時夫人都把玉鐲放在哪里?”

冬雪看了一眼,茶幾上的盒子,用手指了指,“就放在那盒子里。”

“一般放在哪一格呢?”

“這個,好像也沒個定數,有時在第二格,有時在第三格。”

“你和誰一個房間?”這園子里這么多下人,應該沒有人會一人一間吧?

“冬梅。”

“她什么時候回的房間?”

冬雪想了一想,然后抬頭想要去看冬梅,海棠及時的擋住了她的視線,冬雪咬咬牙,“快三更的時候。”

“這么肯定?”

“嗯,當時婢子還沒睡太沉,冬梅進來后,沒多久就聽見三更的梆子聲了。”

海棠滿意地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