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老皇帝心中十分想再向草原征戰一場,讓自己的帝王生涯完美落幕,卻一直礙于沒有銀錢,而不能行動。如今靖王大手筆,一下子送來的這黃金白銀共折合白銀三百萬兩,就能支持老皇帝如愿打一場打仗!
如此,老皇帝怎么能不高興!
不說那言辭華麗卻并無實際用處的駢文,就是所能給老皇帝補充氣血的紫參,也不如這些金銀實在!
補充氣血多活幾日又如何!不如能痛痛快快地再戰一場,以一場大勝,青史留名!
三個皇子之中,靖王之禮看似庸俗張揚,卻最對老皇帝的所需!萬一老皇帝因此而對靖王生出“知己”之感……
有那心思百轉狡猾勝狐的大臣們,看著那老皇帝明顯開懷起來的笑容,一時之間,各存心思。
而當老皇帝看到以靖王妃之名送上來的那張氣派非凡的福祿壽屏風之時,老皇帝果然更加愉悅,讓人將那屏風抬到近前,頗為仔細地看了那些大小繡圖,哈哈笑道:“都說老三媳婦匪悍,但朕今日瞧著,她也賢惠的很嘛!好,老三媳婦一雙手不僅舞得了劍,而且拿的起繡花針!很好,這才是我大梁好女兒!”
這番夸贊,可以說是絕無僅有,立即如風一般地刮遍了大梁城!
大梁女兒,一向以溫婉賢淑為美德,舞刀弄劍的,絕對會讓人目帶異色。就算靖王妃為郡主之愛女,也因為喜愛刀劍曾多次被皇后訓斥!若非她性格也同樣強悍,只怕早就如其他閨秀一般被壓的溫順了!
但今日,老皇帝卻是當著皇宮內外,嬪妃重臣的面,贊了她!
而贊了從來在宮中不落好評的靖王妃,就等同與贊了靖王!
這難道意味著……很多人當即心中震蕩,一瞬間聯想到很多很多。
靖王笑容燦爛飛揚。
而寧王和英王的笑容……那還能稱之為笑么?只差苦的幾乎能滴出苦汁來了!
進獻壽禮結束之后,縱使大家出身一向溫婉大方為大梁婦德典范的寧王妃和英王妃,都忍不住地刺靖王妃道:“不知三弟妹何時棄武從文,肯拿繡花針了?”
人人都知道靖王妃劍術高超,從小到大,都是以力服人,從來不跟人講道理,也從來不談論那高雅的詩詞和女子都愛的美麗的衣服首飾!
她若是會刺繡,太陽都能從西方升起從東方落下了!
“咦?兩位嫂嫂忘記了么?”靖王妃今日心情頗好,兩道劍眉神采飛揚,道:“我八歲的時候就能捏著繡花針在花叢中扎蝴蝶玩兒啊,我怎么記得好像人人都知道的樣子。今日見兩位嫂嫂不知,才知道原來是我自我感覺太好了。”
“對不住。”靖王妃向兩位王妃淺淺施禮,那劍眉卻是高高地飛挑起來。
靖王妃所說的繡花針扎碟之事,的確是盛京貴族人人都知道的。話說當年,才八歲的靖王妃被清和郡主沒收了刀劍等武器,壓著她在花廳中同其他貴女一起學習繡花。
那時候正值仲春,百花盛放,彩蝶飛舞。
靖王妃就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坐在窗邊,捻起繡花針,一根一根地往外投,針針不虛發,扎落的彩蝶竟然都鋪滿了一地!
那繡花針在陽光之下發出的細微的光芒又是如此刺眼,讓滿室貴女噤如寒蟬!再不敢明言暗語地嘲諷于她!
從那以后,清和郡主就再沒有管她。
這樁舊事,寧王妃和英王妃怎能不知。
此時,聽靖王妃再次提起,兩人不禁面容一白,瞪目結舌,后退半步,一時說不出話來,只能尷尬而笑。
那樣用繡花針的人,怎么可能會刺繡!
老皇帝明明知道靖王妃是個什么人物,卻依舊承認了靖王妃的壽禮!
寧王妃和英王妃心中不忿,明明知道眼前這個大紅宮裝艷若紅蓮的女人不敢再向往前一般將她們如何,但看著靖王妃高高挑起的劍眉,眼前仿佛飛過了繡花針的寒光,終于還是不敢再次挑釁她。
宮廷內的風云暫時不提。
再說韓清元坐在茶樓中,第一時間聽到了靖王妃所進獻的屏風獲得老皇帝盛贊的消息,情不自禁地攥起了拳頭。然后,當他聽到那茶樓中自詡有見地之士的各種分析,聽到靖王最近風頭正勁,極有可能是潛龍的話,心頭滿是火熱。
他一直都不敢再問韓母關于韓家過去的話。
那滿滿一個衣柜,仿佛永遠也掏不完似的牌位,韓清元只覺得毛骨悚然,只怕此時的自己根本不能背得動那樣讓人心悸不已的過去!
那么多的牌位!
到底發生過什么!他想都不敢想!
在國子監的那些日子里,他終于勸慰住了自己:今日的他,只是國子監的一個學生,知道的太多,并不一定對他有益;他只管今日努力,待到他日他自覺身份地位強大了一些之后,再去了解祖宗來歷,才能好好規劃自己的方向!
他現在要做的,只有努力提升自己!
而他作為靖王府門下之人,哪怕他現在只是一個微不足道不能替靖王做什么的學子,將來若是靖王潛龍飛天,他也是靖王府的老人!一定會受重用!
更何況,讓靖王妃獲贊的那屏風,是他韓家的主意!靖王胸懷大氣,絕對不會抹殺他們的功勞!
要了幾次茶水,他才帶著火熱和興奮結了賬回家,同韓母說了這個消息。
韓母聽了也十分高興,再一次將人和韓麗娘叫過來,又一遍地說起關于即將到來的王府一行的相關規矩和注意事項來。而后,她想了想,對二人道:“明兒娘帶你們出門,一人選一套時新首飾。不用多貴,精巧不俗就好了。衣著太樸素了,也是失禮。”
“娘,您太好了!”韓麗娘立即就笑起來,抓住了韓母的手臂。
人的眼睛也笑成了月芽兒。
次日,韓母果然帶著兩人出門到了一家規模中等的銀樓,替兩人一人挑了一套首飾:一根簪子和一對耳墜子和一對鐲子,都是金包銀,鑲嵌了小顆粒的珍珠和瑪瑙做點綴的,很是精巧。
也不算貴,一共五十多兩銀子。
人自覺地就要掏錢付賬,卻被韓母第一時間按住了她的手:“從前都是你給娘買東西,今兒總該娘替你置辦一回。銀子不多,卻是娘的一番心意……”
韓母眼神溫和眼中帶笑,看得人心中一暖。
她沒有同韓母爭著付錢,而是笑容燦爛地道:“多謝娘。”
這些銀子,對于人來說,真的什么都不是。她從來都不在乎這個。真的。
就比如,此時韓母眼中的這一抹真心實意的溫情,就是從前她花再多銀子也買不到的。
韓母去付賬的時候,韓麗娘不斷地向人挑眉,眉眼之間,都是驕傲自得——從前人人都說韓家靠著人,如今眼看著這地位不就轉變了?韓麗娘心中痛快的很。
人裝作沒看見,一直笑著,將目光放在韓母身上。
在人眼中,韓麗娘的行為無疑是十分幼稚的。既然她覺得韓麗娘幼稚,又怎么會去同韓麗娘斤斤計較?
她又不是小孩子。
韓母依舊像從前少有的幾次上街一樣,并不肯在街上閑逛。買好了首飾,她沒有應韓麗娘的懇求,言道“中午天熱,曬壞了皮膚”,就將韓麗娘勸回了家。
韓麗娘難免有些蔫吧。
不過,她的情緒一向來的快去的也快。到了家中,換上了準備去王府覲見的新衣服,再將新首飾也戴上,韓麗娘對著鏡子,心中就美滋滋的了。
“清元,你在國子監已經有三個月,有沒有志趣相投的朋友了?”韓母問韓清元,又說道:“你妹妹不長出門,見識還是少了。若是你那同學之中有那家中有姐妹的,出身不是特別高貴的,就試試看能不能讓麗娘同她們認識一下。”
韓清元想了想,搖頭道:“娘,我和那些人才認識不過三個月,怎么能問及別人家的內眷。下學期吧,下學期我同他們再熟悉一些,再替妹妹留意就是了。”
頓了頓,韓清元又道:“娘,京城不比鄉里。京城的小娘子一般都要到十八九歲才嫁人呢。妹妹還有時間,您別急。”
“娘才不急。”韓母笑道:“娘只是跟你這么一提,并不是要你立即就去做這個事情。你留心著就是了。”
“恩。”韓清元應了下來。
母子二人正在說話,前面白果一溜煙地進來稟告,滿面興奮,道:“太太,公子,王府來人了!”
韓清元“騰”的一下站起來,沖韓母施禮之后,一邊急急往外前往迎接,一邊問白果道:“來的是誰?”
“小的不認識。”白果搖頭道:“看樣子是王府的一個小管事,還帶著兩個長隨,抬了一個大樟木箱子。”
韓家小院不大,二人問答之間就過了二門,到了前院。
見到那人,韓清元沒有發愣,立即拱手笑道道:“原來是劉管事來了!快快請到堂上坐!白果,上茶!”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