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算盤,打的真好。
人心中微哂,沒有再多置評。
傍晚時分,靖王同宋景軒翻過了院墻來找人。
靖王一眼就看到了院里混在各種花盆之間的那個酒壇,上前用腳扒拉了一下,斜著眉,問人道:“昨夜醉月樓丟了一壇醉月釀……小娘子有什么話說?”
“什么醉月釀?我不知道呀。”人一臉無辜,連看都沒有看那個酒壇一眼。
靖王沒有追究,只是道:“小娘子要酒,直接找他們去要就是了。酒樓里無聲無息丟了一壇酒,本王可是大大地懲罰了許多人,打了他們十幾鞭子呢。”
“恩,弄丟了東西,當然要挨鞭子。”人一臉理所當然。
靖王哈哈一笑,輕輕將那酒壇子踢開,到了石凳上坐了,對宋景軒挑了一下眉。
宋景軒抿了一下唇,開口道:“我們今日來,是有事情問你。”
人坐在,托腮注視宋景軒,欣賞著美人,做洗耳恭聽狀。
宋景軒似乎有些不自在,問道:“關于徐家五小姐的病……你能跟我們聊聊么?”
“徐二夫人不是瞞的緊么?”人嬉笑了一下,開口道:“她家中那棵跟她共命的梨樹生了蟲子,所以她一直都是病懨懨的。最近那棵去了蟲之后又活過來了,所以她身體慢慢也好起來了。”
這個答案,顯然不能讓他們滿意。
宋景軒眼中閃過一抹失望,一時沒有說話。
靖王輕笑一聲,對宋景軒道:“景軒啊,你不是答應了本王要使用美男計的么?你只要對她笑一笑,本王覺得她肯定會愿意回答你任何問題的……是不是這樣?”靖王轉而看向人,桃花眼瞇成了一道縫隙,似乎心情很不錯。
人聞言立即點頭,道:“王爺真是了解我啊,呵呵。”
宋景軒當然不會對人賣笑。又見靖王和人打趣,他神色間微微著惱。
人笑著問宋景軒,好奇地道:“軒公子打聽徐五小姐的病情,是想要迎娶她么?恩……”人在宋景軒面上打量了幾下,仿佛是在審視對比,道:“不錯,很般配。雖然徐五小姐不如軒公子你生的美,但她善良聰慧,是個好姑娘。”
宋景軒惱道:“胡說什么!”
靖王哈哈大笑,對人豎起拇指,道:“這個提議有意思,本王怎么沒想到呢?那么,花妹妹啊,徐五小姐她到底好了沒有,將來能不能生孩子呢?”
人聞言樂了,道:“放心放心,她一年后必然活蹦亂跳的,生三五個孩子沒問題!”
“你們夠了!”宋景軒俊臉黑沉,冷聲喝道。
“唉,美人發怒了,我們小心一些。”靖王笑瞇瞇地對人道。人看著宋景軒,同樣笑瞇瞇地不住點頭。
宋景軒再也坐不住,大袖一揮,起身就要離去。
靖王連忙道:“哎,別生氣了,我們道歉,道歉!我們今日來找花妹妹,可是有正事的!”
宋景軒又重新緩緩坐下,神色冷峻。
靖王不再用言語惹他,肅了一下臉色,道:“本王收到消息,皇上患了哮喘之癥。原本他的身體還能撐三五年,但如今有了這個病,卻是危險的很。一個呼吸沒上來,老頭子就要倒下了。”
如此殺頭的言辭,靖王卻說得十分坦白隨意。
他看向人,道:“而老頭子現在還倒不得。在這場戰爭打完之前,他都不能有任何閃失。本王這幾日讓人打聽這種病,于是就注意到了徐五小姐。”
靖王知道了老皇帝的病,那么也就意味著其他人也一樣能知道。靖王注意到了徐五小姐,那么也就意味著其他人也一樣會注意到徐五小姐。
從而找出她。
人指甲輕輕在細膩清白的茶盞上輕輕扣動,發出一點兒輕微的響聲。
“花妹子,你救過本王,救過景軒,咱們就是綁在一起的。”靖王輕笑道:“所以,本王開誠布公,希望花妹妹你幫助本王。恩,你不愿意嫁給本王為小,本王可以讓王妃認你做義妹,給你一個身份。”
徐五小姐的病莫名其妙地好轉,顯然與人脫不開關系。
萬一她手上有什么特效藥,對不希望老皇帝立即死掉的靖王來說,再重要不過。就算她沒有別的手段……想想她能聲音屏蔽讓外人一無所覺,就足夠有用。
靖王一向有魄力。
看中了人,就會下大本錢拿下來。靖王妃的義妹,這個身份無疑十分有分量。如今可是特權社會。
人略一想,輕輕一笑,道:“王爺坦誠,我也不扭捏。只要皇上的身子沒到油燈枯竭的地步,我的確有法子能保證他活的精神清醒,不會輕易倒下。”
靖王和宋景軒猛然坐直了身體,見人還有話說,都沒有打斷她。
人繼續說道:“只是,要做義妹,我需是王爺的義妹。不需要多正式的聲明,只要王爺擺明了態度庇護我就行。至于王妃那里,她如今身子貴重,還是不要打擾她了吧。”
皇室之人,哪能輕易認親。
不過,放放話表示一下態度還是可以的。
至于靖王妃……她要想同她拉上關系,只要拿出玉牌找任平生表明身份也就是了,又何必饒什么“義妹”的圈子?
靖王沉吟一下,笑道:“好,本王答應你!”
“王爺痛快!”人大贊。
當即,在宋景軒的見證之下,兩個人以兄妹之禮再次見過后,重新落座。
要談正事,靖王收起往日的玩笑之色,慎重地道:“老頭子是有本事,但這幾年也有些力不從心,有些小方面難免顧及不到。這種時候,最怕是有鋌而走險之人。”
“我想在各方沒有發現你之前,放出徐五小姐病情好轉的消息給老頭兒,直接讓老頭子來接你入宮。不過,你來歷不明,老爺子怕并不會完全信你,說不定你要受些委屈。”
比如說失去點兒人身自由什么的。
人不想入宮。
她搖頭,道:“王爺不是說,他的病還不是嚴重時候么?兄妹之間明算賬,我有一種花蜜,只要早晚飲用,便能起到奇效。一瓶花蜜用十日,一瓶五百兩銀子,如何?相信王爺拿到東西之后,應能送到老人家勸說他使用。”
“成交!”靖王道:“這花蜜,什么時候有?”
“三日吧,三日后,我親自給王爺送去。”人笑瞇瞇地說完,又補充一句,道:“另外,我想讓韓清元這次去前線。他不能打,做做文書什么的還是可以的。作為交換,我告訴王爺一個消息。”
人輕聲道:“或許王爺心知肚明……王爺書房有個負責掃地撿葉子的缺指老頭,只怕心思有鬼。”
“老葉頭?”靖王微微怔了一下:“怎么會?”
人笑瞇瞇地,沒有解釋,而是道:“這我就不知道了。”
她只知道,那個老頭兒一天內無數次地經過靖王書房的窗前向內瞄……窗戶前面哪有那么多的落葉需要他撿?顯然很不對勁兒。
人同靖王交談的時候,宋景軒沒有多話。聽到這里,他抿了一下唇。
兩人沒坐多久,就離開了。
才過了小半個時辰,天黑下來之時,宋景軒孤身折返回來。
人燃了燭火,隔了一個窗戶,笑瞇瞇地看著他。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老葉頭的。”宋景軒站在夜幕中,神色柔緩,道:“但你今日拋出這個話,表現的有些過了。”
靖王府當然有別的勢力安插的探子。但這并不是問題。問題是人從未去過靖王府的書房,她到底是怎么知道這個老葉頭,又怎么知道他有問題的?
這太詭異了,詭異到會讓人失去安全感。
靖王是心胸寬闊,但他也是上位者。若是人讓他感到危險,他并不介意將人殺掉。什么交情恩義之類的,都沒有用。
宋景軒并不想人死,所以才返身回來提醒。
人點點微笑:“多謝軒公子提醒。我今日的確是沖動了。不過,我相信我如今還有用,王爺總不至于現在就殺了我吧。至于將來,將來再做打算。”
她當時的確沖動了。
從前的她,絕對是個強者。所以當她決定不再將自己能力遮遮掩掩的時候,對面靖王,她依舊不習慣做一個依附著,而且還是一個被輕視的依附著。所以,她沖動之下,爆出了那一條消息,想向靖王展示她的強大。
但,到底是沖動了。
讓靖王重視她是一回事,引起他猜疑忌憚又是一回事。
不過,既然話都說出去了無法收回,人便不再后悔糾結。她自信,這件事雖然會給她帶來麻煩,但見招拆招,她也有足夠的能力去應對。
燭火微挑,帶動了一片光影微動。
宋景軒站在窗外,看著人一半被燭光照亮一半隱藏在黑影中的臉,突然覺得,今日的人同從前很不一樣。從前的她,不過是樂觀、聰慧、狡黠……而此刻的她,卻自信、驕傲、強大。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