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裝作不知,含笑問起幾位公子購買花卉的用途。
聽說是要辦賞秋會,人便介紹道:“賞秋會,一般都是賞菊,菊花我這里自然是有的。又則文人墨客愛蘭,我這里有一些蘭花為題的盆景,也能算的上有三分別致;另外,若有女眷在,再擺上一些盛放的茶花也是極好的。”
“我備下的一些茶花花苞已經長的不錯,兩三日便能開的極好了。”人朝一處角落里一指。
幾位公子信步而行,人卻是擋住了幾人后面的七八位隨從,歉意地道:“院中路狹窄,人多轉身行路不便,請大家體諒,只派出二三人跟隨前行就好。”
說罷,她行了一禮,自己跟上了幾位貴公子。
后面那些隨從們院中道路實在不寬敞,也不為難人,各留下三人后,其余人便跟著老掌柜返回前面鋪子中去了。
這讓人很滿意。
那位任家的管事當然留了下來。
他見幾位公子正自行鑒賞著滿院的花草,便幾步走到了人身邊,介紹了自己之后,問人道:“這里就是小娘子全部的庫存么?看起來并不太多。”
這個管事自我介紹姓任。
跟主子同姓,要么是被主家賞賜了姓氏,要么是任家宗族里遠房靠著西北大將軍府吃飯的族親。
無論哪一種,能跟著任公子出門,都應該是任家的心腹忠心之人。
別的公子跟來的都是年輕小廝跟班,任家卻來了一個年長的管事這中間只怕不止是任家需要采購花卉那么簡單。
此時。他一邊說著話,一邊不斷地打量人,開口道:“說些冒犯的話,在下看小娘子的面貌有些面善不知小娘子是哪里人。家中可有父母親人了?”
人難免又簡單地說了一下自己沒有父母帶著一個弟弟生活的話。她沒有多提自己的私事,就著任管事之前問的問題回答道:“任管事現在看到的,都是稍顯特別一些的花草。若是任管事需要當季常見的花卉品種,比如說各種普遍品種的菊花,這里雖然只有一兩株,但我的店子也是能夠提供的。數量龐大的話,只需要任管事給我三五日時間準備就好。”
任管事見人將話題扯到花卉上來,也就不好揪著人的私事多問。他呵呵一笑,還想再說什么,但見前面幾位公子已經停下腳步。像是需要人去解說了,他便不再說話,而是伸手請了人先行。
人稍一客氣,便快步走到了幾位貴公子身邊。
這一次,那位薛公子折扇。沒有說話。折扇上一叢工筆蘭花,有一下沒一下的扇著風,瞧著人似笑非笑。
說話的是任公子。
他停在那些尚未盛開的茶花面前,問人道:“你這茶花都是些什么品種?眼下花苞只才一點兒,三日后能盛開?”他瞥了一眼人,眼眸之中暗含警告,道:“花小娘子
。我說的是盛開,而不是只開個半朵一朵的。”
人并不介意他的態度,大方自信地道:“三日之后,絕對能夠盛開。若是任公子不信,我們可以立下契約,到時候我的花兒不好。任公子只管索賠就是了。”
“你能賠幾個錢?”三人之中,只有孟二公子生的普通一些,氣質也不出眾。同樣是錦衣華服,他同另外兩人站起一起,總像是陪襯的。沒有底氣一樣。
此時,他面上露出不屑,道:“若是你到時候供不出好花兒,讓任兄折了面子,你就是這個鋪子陪給任兄,對任兄來說,又有什么意義?”
人歉意地忙道:“是,是我說錯了話。我那般說,也是想要幾位公子相信我而已,并不敢耽誤幾位公子要事。”
任公子冷哼一聲。
人笑容不變,繼續介紹道:“說到品種,這里基本包括了所有的名貴茶花”
“十八學士有么?”任公子皺眉打斷她,像是因為人如此夸大海口而深感厭惡。
他的厭惡來的如此明顯,人卻是笑了。
她含笑道:“若是別的花卉,我并不敢說有絕大部分名貴品種,但今年我的店子主打茶花,花費了大量的心思在茶花的培養上因而,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任公子,您要的十八學士,這里真的有。”
她笑容輕松,仿佛隨意地往地上一指,道:“公子前面這一盆,正是十八學士。您瞧,我還貼了標簽在上面。”
之前賣香水不是她的職業,而后治病啥的也不是她的職業,賣花才是她人的職業。因而,她從韓家搬出來后,真的準備了一批名花,首選就是茶花。
所以,任公子跟他找珍稀的菊花她不一定有,但茶花卻真有。
此時,就在人手指的方向、任公子的靴尖正前方,一盆茶花花葉疏朗錯落,顏色濃綠卻生長的并不繁盛。枝葉間已經有了三五個點了顏色的花苞兒,等待著盛放。而在這株花的貼近盆土的主莖上,的確卷了個小紙條兒,上面大約可見“十八”兩個字,極不顯眼。
或者說,不細看,根本發現不了。
真有“十八學士”或許是因為人輕松隨意的態度,這個結果讓任公子心中有些微的不舒服,盯著那一盆怎么看也不出眾的茶花直皺眉。
人又道:“公子若是不放心,后日下午再派人過來確認一番就是。這一盆十八學士是粉色的;而孟二公子面前的那一盆,原本該是純白色,但我做了改良,希望能出一盆從未出現過的淡金色,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淡金色?”
花卉之中。哪有什么淡金色。黃色還差不多。
三位貴公子心中做出了這樣的判斷,但心中依舊有些難以相信——若是十八學士,從未出現過黃色,無論是什么黃色
“那我后日再來。”任公子很是果斷。道:“若是你這真有淡金色的十八學士,我愿意出白銀萬兩購買。”
白銀萬兩,絕對是天價。
但若是一盆從未有過的金色十八學士,雖然任公子言語之中有八分賭氣、篤定了人是說大話的意思,但他真的買到了,也只會讓人羨慕議論,而不會有人斥責他揮霍敗家,偷偷地罵他傻。
物以稀為貴。
一般茶花的盛放季節在二三月份。此時有十八學士盛開已經足夠珍稀,一盆價值千兩并不算是太過分,更何況是一種全新顏色的十八學士。
只一盆。就足夠讓他的賞秋會轟動京城。
任公子訂下了兩盆十八學士之后,便不再對其余的茶花感興趣。而另外兩位公子仿佛是想探究人的信心是從哪兒來的一般,幾乎將擺在這里看不出什么的“名貴茶花”問了一遍。
尤其是薛公子,聽說了人介紹有幾盆是茶梅品種,當即十分感興趣。表示道:“我與任兄后日一起過來。若真是茶梅,且后日能開,我愿出一千兩銀子買下來。”
“好咧。”人又見到有一千兩銀子妥妥地進賬,笑容更加燦爛,問道:“不知公子喜歡什么顏色的?茶梅一般是紅色和白色的。”
“白色的吧。”薛公子并未要求別樣的顏色,立即挑了白色。
孟二公子笑著搭了一下薛公子的肩膀,理解地問道:“薛兄這是想要往宮里送?”
薛公子頷首笑道:“不錯。我姑姑別的都不喜歡。生平就喜歡茶梅。”
德妃受寵多年,地位穩固。她喜歡茶梅,這在大梁并不算是特別隱秘之事。富貴人家有心一點的,都知道。
“孟兄不訂一盆什么?”薛公子笑著看了一眼人,打著折扇道:“我瞧這位小娘子十分自信篤定,說不定咱們后日過來。真能見到盛開的花兒呢。”
“我不急。”孟二公子搖頭道:“待后日過來,真要有了花,我再訂不遲。難道一時半會兒還能賣光了?”
人自然接口道:“回孟二公子,我今年只準備了這些珍品,若是孟二公子多猶豫。怕真會賣光的。不如孟二公子現在預訂一盆?”
薛公子聞言呵呵笑了幾聲,拍著孟二公子的肩膀,沖他擠眉弄眼。
孟二公子依舊搖頭,呵呵笑道:“若真沒有了,那就算了。”
人便沒有再去向這位孟家公子推銷。她轉而看向將要舉辦秋會的任公子,問他道:“除了這兩株茶花,不知公子還需要什么?蘭花?菊花?或是別的?”
任公子沒有搭理人,驕傲地一仰頭。
那位任管事見狀對人道:“這樣,小娘子,我家公子還需要這些你看看這個單子,可有什么為難之處?”
人接過單子掃視一眼,笑問道:“不知管事能給個什么樣的價錢?不知管事是不是清楚,我這里的花草是比別處要貴上一兩成的
做出了名氣之后,暗香來就提了價——她總不能完全壟斷市場,不給其他人飯吃。那樣太不道德了。
“知道,知道只要花兒好,價錢沒問題”
任管事這邊與人商量著買賣,那邊幾位公子慢慢將院子看了一遍,口中不時議論點評一句,倒是將這院子當做自家花園一般,逛的十分輕松愜意。
趙嬸子中途曾經端了茶水放在院中唯一的石桌上,估計那幾人既嫌棄茶水又嫌棄那石桌石凳子,也沒有人去喝。
待人同任管事一邊說著閑話一邊確定了供貨的單子之后,那三位公子像是也察覺了,沒有再細逛,一邊打著折扇一邊走了出去。
人笑容滿面地送走了他們。
不管這位任公子是為何來的,他照顧了她生意,給了她真金白銀,總是不假的。顧客就是上帝,她當然要歡送。
人一直送到了鋪子門口。
待這幾位公子帶著人走遠了之后,街角轉彎處才駛過來一輛并不起眼的馬車。馬車停在鋪子門前,一身低調打扮的徐二夫人和徐清黎下了馬車,朝著人走了過來。
人連忙迎了幾步,同二人見了禮。
“夫人今日怎么有空過來了?”人有些不解。
為了不引人注意,徐二夫人每次都是從這鋪子前面路過,待徐清黎進來之后,就離開了。她自己并不進來。
徐清黎回答道:“剛剛我和娘過來,見你這鋪子里有不少人。使人過來一問,才知道有幾個公子哥兒在里面。我娘有些擔心他們是不是找你麻煩了,所以一起過來問問。”
“另外”徐清黎笑道:“我的身體大有起色,我娘也覺得不那么需要將我藏著不見人了。娘正準備規劃路線,去京城附近各大寺廟填香油錢呢。”
徐清黎說著嬌笑著歪頭問徐二夫人:“娘,是不是這樣?”
“你啊。”徐二夫人食指一點徐清黎的額頭,眼中笑意盈盈是說不盡的寵愛,口中卻沒有說是不是,而是對人道:“襲人,不請我進院中坐坐么?”
“啊,是我的錯!”人連忙笑著相請徐二夫人,道:“夫人,清黎姐姐,請里面說話!”
人親自領著徐二夫人和徐清黎進了后院,吩咐趙嬸子去兌了花露水,請了兩位在石凳上坐了,歉意地道:“花廳還沒有改好,只能委屈夫人和清黎姐姐將就一下了。”
“這里就挺好的。”徐二夫人放眼環視院中花色綠意,面露真切笑容,又看向端了水之后又走到遠處忙碌的趙嬸,問人道:“你添了人?”
“恩,是原來在鄉下的鄉鄰,家中有些艱難,我便請了她一家過來幫忙。”人笑著解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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