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妃沒有留意到人的神情。
她仿佛為了講述而講述,繼續說道:“本宮初進王府,看不慣那些出身不明的鶯燕,便將她們一口氣都趕出去了,落一個匪悍善妒的名聲……恩,本宮倒不在乎自己的名聲,只是當年王爺給本宮臉面,加上那些人的確上不了臺面,趕了也就趕了,不值得計較……所以,本宮便過了幾年輕松舒適的好日子。”
人微微頷首。
靖王妃繼續說道:“但本宮也不能總是不識趣。”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皮,淡笑道:“寧王府有正妃一人,側妃一人,侍妾五人;英王府有正妃一人,庶妃一人,侍妾兩人……靖王府總也要添人的。”
“本宮有孕,王爺總要有人侍候。”
“可娘娘為何看重人?”人問道。
靖王妃淡笑道:“你救過王爺,王府總要給你賞賜,此為一;王爺喜歡你,此為二;至于這三么……”她仿佛是說通了自己一般,語氣顯得輕松起來,道:“三是本宮的私心。”
她看向人,笑容倒是有些發自真心了:“你年紀小,距離十五還有一兩年,不能真侍候王爺,卻能替本宮堵住那些說本宮善妒人的嘴……本宮要你,對內能討好王爺,對外能堵住人嘴,贏得名聲,且本宮相信,本宮也能掌控你成為本宮的人……如此多的好處,你說本宮為何看重你人?”
靖王妃說這句話的時候,靖王已經接近了二人談話處。
所以。靖王妃的這番話,靖王絕對能聽的清清楚楚的。
而靖王妃也已經發現了靖王。卻依舊說了出來,神態中突然有了一種坦坦蕩蕩的驕傲。半點不曾避諱她的心思。
紅纓幾人都被靖王擺手退到了一邊。
人窺到靖王妃眼中的一抹苦澀,心中不禁感慨萬千。
原來,她這個看似彪悍的大姐,在夫妻問題上,也不能永遠地彪悍下去。從強勢趕走王府所有的鶯燕到主動替丈夫尋覓女人,也真的是……
人暗自搖頭。
靖王走過來,止了靖王妃行禮,似笑非笑地對人道:“如何?如今有王妃親自相邀,答應了側妃之位……不知花小娘子意下如何?要知道。就是三品大員家的庶女,都會瞧著本王的側妃之位眼饞呢。”
看慣了靖王同軒公子情義綿綿相得益彰,此時看見他和王妃站在一起,人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兒。她心中正別扭著,此時聽見這位爺這般問話,不禁眉頭高高一挑。
啥意思,是要告訴她,就算她將來成為任家女,一個側妃也是對她的恩典么?
若不是他某些時候還很有可取之處。且軒美人力挺他的緣故,人聽到他再次這么如施舍般問話,真想掉頭就走,不再跟他唧唧歪歪。
“王妃娘娘……”
人沒有理會靖王。而是歪頭看向靖王妃,頭一次在她面前不再謹慎恭謙,露出一個生動迷人的笑容。道:“難道都沒有人告訴你,我人很有可能是你那走丟的妹妹任襲兒么?”
人就這笑著說出這番話。笑的十分真誠。
靖王妃怔愣一下,不禁后退半步。而后嬌軀挺直,鳳目中閃光一陣震驚難以置信之后,剎那間目光如刀如劍,逼視人道:“你說的可是真的?你真的是那個任襲兒?!”
人點點頭又搖搖頭,道:“將軍大人說我是,但我不記得了。而后大人匆匆出征走了,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呢……不過,總有八九分吧。”
紅纓的臉色已經十分難看。
此時誰也沒有看她。
人見靖王妃變幻莫測的神色,輕聲道:“雖然娘娘您和王爺都看中我一個賣花小娘子,但我覺得娘娘還是知道全面些才好。”她沒有去看靖王突然平靜下來的面色,坦然說道:“天不早了,我該走了。”
“王爺,王妃,人告退。”
人從容地行了禮,退后三步,轉身離去了。而且,她還毫不客氣地點了一個人,讓其為她備下了車駕,讓王府的馬車將她送回了暗香來……
什么侍妾側妃的,總是說來說去讓她覺得煩躁的慌。
相信靖王妃知道自己是她那個特討厭的庶出妹妹之后,絕對會不再讓她進門的。靖王妃是個有脾氣的人,她會為現實的世情所妥協,卻絕不會一味的妥協。
人也相信,只要靖王妃一心堅持不同意,他也不會強行拂了靖王妃的臉面和意愿——因為不值得。
人若無其事地回到了暗香來,翻開帶回來的賬本謄抄本看了幾眼,便將其找個地兒放了起來,懶懶地午休去了——暗香來的生意正常下來,她也沒有必要那么拼了。
一覺睡醒,人精神奕奕,弄了一會兒花草,她抬頭見潤枝領進來的人,訝然迎上去,笑道:“清黎姐姐拜完了滿天神佛、功德圓滿回來了?”
后來,聽說六皇子總是去堵徐家人,人就沒怎么去跟徐清黎匯合觀光了。算起來,她也已經足有十來日不曾見過徐清黎了。
徐清黎沒長什么肉,但精神頭已經十分足,再也沒有了往日命不久矣的模樣。只是,她此時見到人雖然依舊十分高興,但笑容背后,藏著掩不住的輕愁。
“我和娘昨日就回來了。在家休息了一日,才過來看看你。”徐清黎深吸一口氣,嘆息道:“還是你這個院子舒服……置身于此,連煩惱都暫時沒有了。”
人過去挽著她,告訴潤枝不要再讓人進來打擾,拉著徐清黎坐在石凳上,笑著問她道:“這么說,清黎姐姐還是有所煩惱了?說出來聽聽。”
進入深秋,石凳上早已十分沁涼。
因為人常坐,趙嬸便在上面套了厚厚的錦墊。
待趙嬸過來上茶之后,徐清黎揮退了紫蘇,手握微微發燙的茶盞,嘆息道:“還不是因為六皇子的提親。”
“娘之前一直向祖父隱瞞了我好轉的消息,所以祖父一直都試圖讓六皇子選擇我的兩位堂姐。但六皇子擺出對我一往情深的虛假嘴臉,一直堅持著不肯松口。我祖父心中固然慍怒,但是……”
徐清黎臉色難看,對人輕聲道:“在我和娘沒回來之前,他已經讓人知會我娘,說是抵不過兩位皇妃和兩位皇子的壓力,準備應下這婚事了……”
也就是說,徐老爺子明知道寧王一系是只為利用徐家,貪圖徐家的錢財,卻依舊是同意了。而徐清黎就成了犧牲品。
難怪徐清黎難過。
人不知如何安慰,便輕聲道:“現在呢?你現在病已經好了,你祖父怎么說?”
“祖父很高興,真的很高興。”徐清黎苦笑,道:“如此一來,這親事已經算是板上釘釘,起不了什么變故了。”
徐清黎身體好了,對有意同寧王靠攏的徐老爺子來說,的確是一個再好不過的消息。一個穩穩當當健健康康的皇子妃,徐家就是花掉大半家產也是值得的!
六皇子既然“情深意重”,反倒有些被將住了!
“祖父已經準備廣發喜帖辦花會,宣告我受上天眷顧病情癥愈的消息,讓我在宴會上好好地露露臉,活蹦亂跳地給人看。”徐清黎顯然心情很不好,將人不怎么文雅的“活蹦亂跳”這樣的詞都用出來了。
人想起了羅仲達的那些相關之語。
她想了想,問道:“我聽人說,六皇子妃是樂信伯徐家看重的?原本屬意的,是伯府的哪一位?”
這么一問,讓徐清黎更加難堪了。
她心知人是好意關心,偏也就不準備隱瞞——不說人對她的救命恩情,就是兩人之間的友誼,也讓徐清黎不會瞞著人。再則,連人這里都不能自由說話的話,那她還能找誰談心去?
別人就是肯聽她說,也當她是在假惺惺地炫耀。
只有人才會相信,她真的不想嫁給那個虛偽的惡心又明顯不懷好意的六皇子。她好不容易治好了病,雖然不知道將來有什么樣的人生在等著她,但她絕不想此時就寫下了這樣的答案。
徐清黎苦笑道:“我娘都告訴我了。”
她深吸一口氣,道:“薛家內宅亂了一點兒,適齡的嫡女有好幾個。其中你上次見過的那位落水的嫡女薛世凈,比較得老伯爺和宮里德妃娘娘的看重,若無意外,人選必然是她。”
“但其他嫡女同樣是誰也不肯放棄王妃之位,明爭暗斗很厲害。上次薛世凈落水,只怕就是有人要她不好過……我娘又說,六皇子好像對薛世凈不太滿意,心中屬意另外一個嫡女,那個長的很漂亮的薛二小姐,叫薛世玉的。另外還有幾個庶女無不參與其中……”
如此亂七八糟的狀況,她一想就覺得惡心。
徐清黎深吸一口氣,握拳道:“我如今病突然好了,只怕要被薛家幾女恨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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