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被四兒的巧手上了淡妝,面頰微微一點粉紅自然而嬌媚,卻絲毫沒有掩飾住她白的透明的肌膚,更顯得她膚如美玉,清麗動人。
石榴紅紅的濃烈,但被純白的絹紗一掩,濃烈逼人的紅就變的內斂起來。而絹紗上銀色暗繡在行動之間的剎那光華,輕易地讓她又添了許多尊貴華麗的氣韻來。
頭上只一朵紅色簪花,簡潔又明亮,猶如點睛之筆,讓她整個人顯得鮮活而生動。
這般一裝扮,完全掩飾了她消瘦單薄的身體,絲毫看不出她是大病初愈,半點聯系不到弱不禁風上來。
這樣的人,肯定不算絕美,比不上那孟如嫣,也比不上任少容,但氣質卻半點不差,怎么也談不上“生的拿不出手”。
趙嬸子瞧著人怔愣了片刻,不知道說什么來反駁,口中卻還道著“是”“是”的。
趙嬸子是真心為人著想。
在她瞧著,人身份不差,卻有短處。旁的貴公子她都信不過,唯有韓清元算是她知根知底的人。從前倒還罷了,如今兩人身份正好相當,且人對韓家有大恩,韓清元必然會愛重人……若是兩人能成,那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
就是韓母從中作梗……有韓清元維護,韓麗娘又待人甚是信任,人到了韓家,絕對能過的很好!此一時彼一時,想到今后,從前生了那些都不算什么了!
退一萬步說,從前生過什么?
根本沒生過什么大不了的嘛!
怎么也比不上韓薛兩家彼此滅族破家的深仇大恨!
那清元小哥兒是不是腦袋壞了,才想著履行什么婚約呢!趙嬸子很不能理解。
“行了,嬸子就甭替人操心了。”人笑道:“就算韓大哥愿意履行婚約。人家女方也一樣愿意嗎?薛家還有六皇子呢,落魄不到哪里去。”
有六皇子,薛家總有再起的時候。
薛家女兒好好的并未入罪。自然也不愁嫁。或許嫁的不夠如原來的好,也未必太差了。在薛家人眼中。且不管韓清元是怎么想的,薛家人都只當他此舉是在侮辱報復薛家人。這樁親事,絕不是韓清元單方面想如何就能如何的。
趙嬸子聞言恍然,才道:“是我關心則亂了……難怪小姐您一點兒也不著急呢。”原來是覺得這婚事不一定能成。心中有譜,才不慌的。趙嬸子心中想。
人見趙嬸子這般,知道她又想的岔了,也沒有糾正她——
清和郡主已經派了人過來瞧看,也是催促來了。
“小姐。您若是妝扮妥了,就請同婢子一同到正院吧。那邊郡主和縣主已經準備出了。”寶珠笑意盈盈地說道。
人點了點頭。
寶珠又道:“不知您準備帶著何人出門?郡主吩咐,若是您不嫌棄,就讓婢子今日跟著您過去。賞荷會婢子有幸去過一回,府上地形也熟悉一些。”
清和郡主如此倒是挺貼心的。
人沒有拒絕其好意,點頭道:“那就勞煩寶珠姑娘了。”
寶珠笑起來,道:“都是婢子應該做的。”
人叫上了四兒,又有寶珠陪著,出了歸花院,到了正院之后。果然見清和郡主和任少容已經妝扮好了,正站在廊下說著什么。清和郡主眉眼帶著淡淡笑意,任少容神采飛揚。朝氣蓬勃。
人過來告了罪。
清和郡主打量她一眼,含笑贊道:“你這一身,倒是大方別致。”她對人的裝扮十分滿意。若是人裝扮的楚楚憐,加上其消瘦的身形,一幅憐受了大欺負的模樣,豈非是讓清和郡主覺得難堪,難免堵?
人這么靚麗大方的站出氣,反而能襯得如今她鄉君的高貴身份,給清和郡主這個做嫡母的掙面子。
再次之前。清和郡主難免心中猜疑不定,如今見到了人走出來。才算是定下來舒一口氣——對方懂事,她們彼此接下來才都好相處做事。
任少容則是滿眼驚嘆。挽住清和郡主嬌笑道:“娘親您怎么能偏心!給了襲姐姐這樣好看的衣裳,給我的卻是一般般的!”
任少容哪里穿的一般了。
她今日穿著楓葉紅色銀線緙絲的錦衣,頭上明珠璀璨,又嬌俏又富麗又大方,哪里是一般了。
人便笑道:“容妹妹冤枉郡主了。我這件衣裳,是從別處得來的。單就料子,和容妹妹的就不能比呢。”
“但是好看啊!”任少容就好奇地問人:“哪里得到的?買的嗎?哪家店子?哪個師傅做的?我也要做一件!”
人道:“是我從前義姐的心意。并非買來的。”
“那韓家啊……”任少容怔了一下才恍然明白人說的是什么人,她并未在意,而是拉住人的衣裳細細觀看,真誠地道:“她的手藝真好啊,看這繡花,真是精致又逼真……”
任少容心思很少,并無瞧不起誰的意思,真誠地將人的衣服贊了又贊,說出了不少好處來,人溫聲附和著。
清和郡主嘴角帶笑,聽任少容說了一會兒,便打斷了她,嗔道:“行了,容兒。從前叫你學習針線你總是偷懶,如今看到別人做出別致的衣裳了,你又羨慕……”
任少容忙搖頭,一下子離人遠了些,像是極怕清和郡主因而找到借口讓她學針線。
清和郡主又是疼愛又是無奈,白了任少容一眼,道:“娘對你早死心了……得,咱們這會兒別在這杵著了,該出了。一會兒天熱起來,就是坐車子也難受。”
在往停車處走的時候,清和郡主看了人,又道:“那韓家姑娘說不定明日就成了侯府大小姐……容兒你若是看著你襲姐姐的衣裳眼饞,就討好討好人家,說不定她一高興,也給你做一件與眾不同的衣裳呢。”
“真的?”任少容眼前一亮,扭頭立即就問人:“那她今日去不去賞荷?我要找她玩兒!之前我在崇安侯府見過她一回……”說到這里她有些不確定自己的記憶,求助地看向清和郡主。待清和郡主點了頭,她又繼續說道:“那會兒她倒是沒說自己會做衣裳。”
人笑著搖頭:“她哥哥受傷未愈,家中離不得她,哪有功夫出游。容妹妹既然同她相識,待她閑了,不如請了她到家中游玩。她從鄉下來,朋友極少,得了容妹妹邀請,肯定很高興。”
任少容聞言用力地點頭,道:“那我一定請她。”
說罷又怕自己忘了,又對清和郡主道:“娘您幫我記著。”同樣又對了她的丫鬟,一個叫蟬兒的,說道:“蟬兒你也幫我記著。”
清和郡主和那丫鬟都應了是。
說話間到了內眷上下馬車的落日廳,三人分乘兩輛馬車,離了府。
清和郡主的馬車走在了前頭,人和任少容坐在了一起,跟在后頭。
此時太陽才越過屋頂,加上車廂中也擺了一盆冰,倒是一點也不覺得熱。
一路上,任少容興致很好,同人說了從前賞荷會的許多趣事。
“我跟你說,你去了,一定要注意耿家的人。”
“定國公家?”人目光微微閃動,開口問道。寧王岳丈大人,如今領著二十萬大軍正緩緩回京的,正是耿帥耿老爺子。
耿老爺子去世的父親同太祖一起起義,情比兄弟,更是太祖座下一員大將,為大梁開國立下了赫赫戰功,被太祖親封為定國公。據傳聞說,太祖曾還想給耿家賜下丹書鐵劵,卻被老國公給推拒了。
據傳,老國公當時說:為人臣,當守人臣本分。若是他的后代依仗著丹書鐵劵心無顧忌橫行跋扈不守臣道,讓后來為君者為難,最終也會毀了自身。所以,他不受這鐵劵,以讓后世子孫謹言慎行,忠君無二,方能永世富貴。
當然,這一番話不過是傳聞,到底真不真,太祖和老國公都已經辭世,誰也不知道。但能傳出來,肯定也不算太假吧。反正,后來,就算太祖沒有合適的親生女兒,也將一個侄女兒封為了公主嫁給了當年已經嶄露頭角的耿帥,足見圣意恩寵程度。
只惜,那位公主沒有活的太久,早幾年已經先耿帥耿老葉子而去了。但也生兒育女,血脈繁盛。如今的定國公世子,自然更是她的親兒子。
“正是他們家。”任少容點頭肯定,俏麗的臉上有少見的嚴肅,道:“他們家的女眷,上一代就跟我們家不對付。如今更是如此。”
“這是為什么?”人有些好奇:“兩家不應該有親戚關系嗎?”
聽到人問,任少容嚴肅的面容繃不住了,她拉了一下人,神秘地對她耳語道:“我告訴你,你千萬別亂傳。恩,我也是聽又一次太后宮里的老嬤嬤說的。”
“說當年,定國公的世子爺喜歡我娘呢。”
“……”人有些無語。她真的沒有想過會聽到這么個大八卦。這任少容,真不當她是外人啊,人心中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