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襲

241 言辭

不止是任少元。

就是那位難測的軒公子,居然不是避讓,而后同樣跟在了她身后!而且,軒公子的臉色可比任少元更加難看!

孟大公子單是看他一眼,都覺得有些心驚肉跳,手心出汗!

這個女子絕不僅僅是侯府庶女,她一定不簡單!

這個孟二,怕是要惹不小的禍事了!

人才不管這位出頭的孟大公子心中想到了什么神色間又是如何焦急,她看向孟如誨,輕笑道:“看來,孟公子還是來給薛公子鳴不平來了?”

薛公子!

在場的孟姓公子想到薛公子的身份,再想到他犯下了什么罪名,都是頭皮發麻,心中咒罵不已。

孟大公子忙道:“鄉君誤會了,孟二他早已與薛世光斷了聯系,怎么會為其不平?薛世光不思皇恩,罪有應得!”

普通百姓們的確不太清楚那場政變,但這些京城官宦人家哪一個是消息閉塞的。據說,當時五千騎兵簇擁寧王殿下謀反,在皇上登臨城門之時就被震懾了銳氣,又因耿帥的及時到來投降了大半……就在如此局勢之下,那薛世光就站在寧王殿下身邊,不斷地蠱惑人心,瘋狂之級!

最后,還是寧王殿下及時醒悟,一劍斬殺了他!進行了懺悔!

當時薛世光那些個鼓動的謀反之語,聽見的可不止一個人!

薛世光真是瘋了!

如今誰能敢說為薛家不平!甚至連薛家的名號提都不敢提了!

如今孟如誨居然為薛世光不平?難道他也瘋了!

孟大公子想到此,再次狠狠掐了孟如誨一把,瞪著他,眼中充滿了威脅——你也死,也別連累一家人都倒霉!

人目光這才從冷汗直冒的孟大公子臉上掠過,嘴角噙著笑意,輕輕地道:“斷了聯系?怎么會?據我所知,就在薛公子出行的前一日,孟二公子才去薛家莊拜訪過啊……”

薛世光“出發”去干什么去的,誰都知道。

人笑道:“唔,這怎么能算是斷了聯系呢?這時間上好巧不巧的,實在令人遐想呢……孟大公子,你說是不是?”

人笑容很平和好看,就像是正在詢問著孟大公子“今日天氣真好”這樣的話,而不是這般要命的話語。

孟大公子額頭冷汗直冒,臉色已經白的難看,一時間都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他哪里經過這樣的詰問。

此時此刻,他心中止不住地要順著人的言語往深處想:孟如誨前腳拜訪薛世光,后腳薛世光就去造反去了……如此巧合,怎能讓人忍不住去想,是不是孟如誨教唆了薛世光?甚至,孟家還給了薛世光什么允諾?

這么一聯系,整個孟家因此沾上“謀逆”也不是不可能的!

所有的帝王都忌諱這兩個字!但凡臣子沾上一點,哪里還能有個好!

想到那種后果,孟家幾位公子甚至都站立不住了!

連那拉扯禁錮孟如誨不讓他失態失禮的,此時也不知不覺間松了手。

而孟如誨并不是真醉。他怎么也沒想到,人會知道他曾經去薛家莊拜訪過,并且在大庭廣眾之下提了出來!

完了!

孟如誨只覺得如醉冰窟,哪里還想著借著酒膽裝瘋讓人出丑的事情?

沒有人攙扶他,孟如誨一下子癱坐在地上,兩眼直愣愣的,幾乎沒了神采。

“鄉君說笑了……”孟大公子半晌才面皮慘白地說出這么一句話來。

人依舊笑的燦爛,看了一眼孟大公子之后,又瞧了一眼孟如誨,沒有就此放過他,而后偏著頭問宋景軒道:“軒公子,你覺得呢?”

這個孟如誨,真是不知所謂。

若是不讓他吃足了苦頭,難道還要讓他第三次跳出來撒瘋不成?真當自己好欺負的了!

宋景軒已經微瞇著眼睛冷著面容背手站立半晌,此時聽人問他話,他眼中閃過一抹光,淡淡地點頭道:“鄉君所言有理。好巧不巧的,的確令人遐想。”

“或許,應該認真調查一番。”

在場孟家人只覺得腦袋嗡的一聲,一陣天旋地轉。

宋景軒說這話的份量,根本不是人說的話能比的!他說要“認真調查”,那太子殿下就真的會“認真調查”!

管他真的巧合還是假的巧合,只要一“認真調查”,孟家的結果都不會好!輕則前途無光,別想再進一步,重則傷筋動骨,一蹶不振!

在場眾位公子也都不禁再次暗中打量宋景軒。

直到此時,他們才真正明白了,如今宋景軒一句話的份量!那是他們萬萬也開罪不起的!

孟大公子極力想說宋景軒“說笑”,卻怎么也扯不動嘴角,說不出話。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舒緩溫柔的女子聲音從身后響了起來。只聽她道:“我哥哥不過是喊了一聲鄉君舊日稱謂,有些失禮而已,鄉君大人大量,又何必牽強附會,不肯饒人?”

人不用回頭,也知道來的是孟如嫣。

她今日居然也在這里。徐清黎同她形影不離,只是神色有些焦急。

只聽她又道:“如嫣見過世子,軒公子,鄉君。”

她的容貌極美,國色天香,比宋景軒的天人之資也不差幾分,反而因為她本身就是女子,美的更加理所當然;她緩緩走來,不急不緩,表情淡然從容,卻言辭銳利說出那樣一番話,一下子就將話題的重心從“調查孟家”這樣的大事扭轉到“孟如誨得罪人遭報復”這種個人小事上來了。

同樣的,也突出了人的“咄咄逼人”來。

無論是誰,尤其是一個女子,“咄咄逼人”都實在不是一個良好的品德。

是啊,人又不是沒有曾是“花小娘”的過去,如今成了鄉君被提出來雖然有些難堪,但至于要到毀人家族上去嗎?

人能夠斷定,在場眾人,很多都已經生出了這種想法。

她甚至能夠感覺到,有人投在她身上的目光里,已經有了許多厭惡和蔑視。

孟家所有的靈氣,果然都跑到這孟如嫣身上來了。國色天香不說,一開口就這般厲害。

人輕笑起來,轉頭看向孟如嫣,微笑道:“孟小姐說的是,不過是舊日稱謂而已,我又怎么會惱怒不休?說起來,我還是很喜歡有人叫我‘花小娘’的,因為那段市井時光,于我來時,亦是非常開心的。反倒了成了大家閨秀,總覺得不夠肆意自在。”

她神色坦然,倒是讓人無法把握她到底是惱了沒有。

很多時候,一個人的不太光彩的過去,自己提出來說沒關系,旁人若是說起,卻會被記恨的。就像做母親的可以說自己的孩子這不好那不好,但若是別人來說,母親就一定會翻臉的。

這個比喻有些失當,但意思就是這么個意思。

不過,沒關系,今日的重點不在這里。

人繼續說道:“之前孟二公子叫住我,說是想要問我幾句話……我與孟二公子交往不多,倒是在之前賞荷會上,孟二公子同樣攔住我,提起了薛公子,很是不平……我便覺得,今日孟二公子再叫住我,或許也是為了同樣的事情?”

“賞荷會?”

孟如嫣正要說話辯駁,便被宋景軒冷聲開口打斷。只聽他道:“若我沒記錯,賞荷會時候,正是皇上給薛家定罪后不久……”宋景軒盯住孟如誨,冷聲問道:“請問孟二公子那時候有何不平?”

有過一次“不平”,二次“不平”就不會是無中生有。

孟如誨尚在失神之中,哪有還能回答宋景軒的問話?

再看孟如嫣俏臉微變,握拳幾次,便斷然開口道:“至于我哥哥的不平,如嫣倒是猜到了一些……只是不太方便說明……”她對上人的眼睛,眼神之中,居然有幾分威脅之意。

威脅?

倒是有意思。

人微微笑道:“哦?事無不可對人言,孟小姐但說無妨。”

徐清黎像是也知道孟如嫣將要說什么,神色間十分慌亂,急急地抓住孟如嫣的手臂無聲搖晃央求,又用眼神哀求人,希望人不要再揪住這一茬不放。

孟如嫣美目沉凝,緩緩地盯著人看了一會兒,又看了一眼神色惶惶十分哀傷的徐清黎,仿佛輕嘆了一聲之后,才緩緩地行禮道:“如嫣胡亂猜測的,當不得真,就不拿出來貽笑大方了。”

唔……這位美人,還會顧及朋友的想法嗎?

還是覺得有些話一旦說出來,就再無轉圜余地,所以權衡之下,放棄了?

無論哪一種,她都還不錯。

人心中正想著看在美人兒表現還不錯的份上,差不多可以放手了;孟如嫣也正想著說幾句誠懇而又歉意的話緩場,卻沒顧及到那失神的孟如誨居然清醒過來,突然開口道:

“我就是想問問鄉君,薛公子待你一片真心,他死了,鄉君心中可有半分為他難過!”

仿佛是有一聲無聲的炸雷,在眾人頭腦中炸開來。所有人的面色一瞬間都變了。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