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襲

268 世子現

宋景軒是從未騙過她,但宋景軒從來拿回來的家用一次不過三五十兩,什么時候有過這么多的銀子了!

宋景軒對上宋景怡的懷疑眼神,想到她本該是嬌養不通黃白之物的,不為外物所動的,如今卻……他心中很痛,越發覺得對不起家人,是真心想要滿足宋景怡的所有心愿。

但這幾件東西,意義不一樣。

“這樣……”宋景軒耐心道:“怡兒,哥哥這就帶你出門去那珍寶閣可好?是不是真的,一會兒你就該知道了是不是?你先將你這兩樣物件收起來,若是哥哥騙你,你便不還給哥哥就是了。”

宋景怡聞言有些心動了。

難道,這些子銀票,都是真的?

哥哥真的肯全部給她花?

但沒見到華服珠寶在手,她還是覺得不實在。而且,這粉玉百花簪和這衣料是她從未擁有過的精致之物,她實在喜歡的很,舍不得放手。

“我偏就要這個!”宋景怡固執地道。

宋景軒額頭青筋又跳。

他略一想,便道:“這樣,哥哥去買了新衣裳首飾跟你換行不行?怡兒喜歡什么樣的?”若是有更好的東西放在她面前,她肯定就愿意放手了。

宋景怡猶豫起來。

這個時候,世子爺宋名祈邁進了家門。

他本來口中哼著小曲兒,悠哉哉的,進來之后,道:“你們都在做什么呢?”

他說話之時,停在他肩膀上那種藍彩鸚鵡突然出聲,道:“哇,有銀票!”話音清脆,十分動聽。且就在它開口之時,它突然扇起翅膀朝方桌上飛。帶起的風一下子將銀票吹的四散而落,紛紛揚揚。

而這藍彩鸚鵡在這些紛揚的銀票中靈敏地飛行,很快就又回到了宋名祈的懷中。再看此時的它。兩只爪子各抓了好幾張銀票,面額不等,口中還叼了一張,赫然是張千兩面額的,討好地給了宋名祈。

這一番變故沒有多久,快的讓房間中幾人都有些來不及。

宋景軒倒是反應過來。也能夠擊落阻止這藍彩鸚鵡。但問題是,這藍彩鸚鵡卻是他父親的命根子,他怎能出手?

宋名祈眉開眼笑。已經從鸚鵡爪下將那三五張銀票抽了出來,連數目也是算好了:“竟然有一千三百二十兩!好小藍!”

“去!再多湊一些,我就能給你找個美貌好相公了!”

那藍彩鸚鵡一聽,又喜悅又得意,當即啄了一下宋名祈的手,再次從他的懷中飛起,向散落的銀票飛去。它的身子已經長成了半尺多長。動作卻是靈敏,很快就又抓了幾張銀票,送給了自己主子。

宋景軒握了一下拳,好看的丹鳳眼不禁閉了閉,心中嘆息——

今日他所想之事,怕是不能成了。

宋名祈找了把椅子。瀟灑一坐。一邊收攏著籃彩鸚鵡抓來的銀票,一邊笑呵呵地道:“你們在做什么?”

竟然全不問銀票是從哪來的。

宋景軒默然。

宋景怡見父親進來。哥哥便再不開口,且那些銀票又眼看全要被父親收攏了去,當即銀牙一咬,小腳一跺,委屈嬌聲,向宋名祈告狀道:“爹爹,哥哥要搶我的首飾衣料!”

她也知道自個兒父親的秉性。

這些銀票放在自己家中,便就是他的,這毫無商量可言。

倒是父親如此拿了銀票手頭寬裕了,就也不會將這衣料首飾一并要走。但按照父親的思維,進了家門的都是自家的,他多半會替自己做主,將這些東西留下給她。

不得不說,宋景怡對形勢判斷很對。

車氏才開口說這幾樣物件的來龍去脈,便見宋名祈不耐煩地擺擺手,神色隨意地道:“既然是送給軒兒的,那就收下就是了。怡兒別哭,爹爹替你做主,你喜歡這衣料首飾,就給你了就是。”

他一邊從鸚鵡爪下喙中收攏著銀票,心中默算著數字,心情格外地好,竟然又將小曲兒哼了出來。

宋景怡聞言大喜,忙嬌聲謝過了他,又對著宋景軒哼了一聲,就近撿了一張銀票,又沖宋名祈討好地笑了笑,而后帶著首飾衣料和這一張銀票走出了門。

宋名祈在手頭寬裕的時候,一向很大方。宋景怡心中盤算著,一會兒向父親撒撒嬌,說不定能哄他給自己多買點兒首飾,別便宜都被那藍鳥兒占光了。

只有車氏十分心疼宋景軒。

她見銀票一張張被鳥兒抓走,心頭不禁難過極了,大著膽子對宋名祈道:“夫君,這些銀子……”

宋名祈揮揮手,不在意地笑道:“夫人是不是說要家用?喏,這些給你用。”他從自己手中抽出好幾張銀票,數也不數地遞給車氏。

車氏不想接,口中喃喃道:“可是……可是……”

“娘,您就收下吧。”宋景軒緩聲道:“您這衣裳也穿了好幾年了,換些新料子做衣裳吧。”

“不用,不用做衣裳……”車氏忙道。

宋名祈隨意地道:“如今你兒子是太子近臣,你穿的寒酸了,豈非給兒子丟臉?拿著!銀子花沒了,自然有你兒子給你掙來,你怕什么。”

“哎……”

車氏還要猶豫,管事媽媽藍姑忙替她接過,而后低聲對車氏道:“夫人,您收下,只當是替公子挽回一些。”

車氏忙醒悟過來,從藍姑手中接了銀票,開始撿地上的銀票。藍姑也忙幫著撿。宋名祈也沒在意。

只可惜,她們動手晚了許多,多半的銀票都被那藍鳥兒撿給了宋名祈,而且那鳥兒居然是認識銀票的,總撿大額的抓,她們并沒有得到多少,總也就幾百兩。

銀票分完了,宋名祈拿起桌面上的花仙子擺件賞玩了一會兒,口中道:“難得這么一大塊田黃石,這雕工也不錯。嗯,若是將來沒了銀子,倒是能當些來花。”

他說的隨意輕巧,絲毫不覺得,他一個郡王世子要去典當行典當有絲毫的可羞愧之處,反而覺得那是再正大光明的事——

他拿自己家的東西換銀兩,既非偷又非搶,又有什么可羞愧的?

就像他認為老子花兒子的銀子是天經地義一般,再正常不過。

宋景軒微微躬身,緩聲道:“父親,典當并非日常之計……我等郡王府,何等尊貴,自然還是記賬劃兌。”

所謂記賬劃兌,就是大戶人家的主子們買了東西,或是日常采買,都是先行記下,而后才到府中與買家結賬拿錢。宋名祈從前花銷,無不是如此。

京城的店家倒沒有不愿意讓宋名祈記賬。只要買賣合理,不是故意誆騙,或是三五日,至多三五月,那宋名祈的隨從總會來清結賬款,并不用擔心爛了帳。

至于怎么結賬的,反正宋名祈已經有很久很久不操心了。

當然,比起劃兌,他更喜歡懷中揣有銀子就是了。畢竟肆意花錢的痛快感比記賬要舒爽多了。

此時,聽宋景軒這么說,宋名祈神色隨意地點點頭,便將那花仙子的田黃石擺件推在了桌面上不再多看。懷中已經有了充裕的銀兩,他愛的也不是這擺件,怎會抓住不放。

“軒兒啊……”宋名祈坐在寬大的太子椅上,一邊撫弄著藍鳥兒的漂亮的羽毛,一邊隨口問宋景軒道:“我最近出門遛鳥逛街,總是偶遇些老家伙,說不幾句,就問起你的終身,實在厭煩的很。”

宋景軒神色一動。

宋名祈抬頭看宋景軒,隨意地道:“不知軒兒你可曾有鐘意的小娘子?說出是哪家的,就讓你母親去下聘定下來,省的那些老家伙總是說著說著養鳥兒呢,就要岔開話題,沒個意思。”

在宋名祈的眼里心中,各種鳥兒是第一等的重要之事,是他的興致所在。至于兒女親事這種尋常人眼中的大事,放在他這里都要靠后,沒心思權衡琢磨這些。

也幸好,他既是不耐煩,也就更沒有胡亂答應,統統回答說“不要問他”。但每每說到快活處之時,總有人拿這個問題來試探打擾他,他也是煩的很。今日又被兩人問到,他實在忍不了,便回來問一問宋景軒的意思。若是能得一個答案,他也就免了麻煩了。

沒想到回來之后,倒是又得了這么些銀票,讓他心情頗好。

宋景軒心中稍松,躬身道:“是兒子讓父親煩惱了。”

宋景軒看了一眼車氏,見她更是神色關切,卻是沒個主意不能插話,便鄭重地道:“關于兒子的終身,兒子已經有了心意之人。只是時候未到,不便名言。但太子殿下已經答應兒子,會替兒子做主的。”

今日自己父親說這番話也給他提了個醒。

他的終身,如今的確有不少別有用心之人盯著。眼下雖然父親不耐煩這事兒不會胡亂應承,但保不齊他的祖父老郡王就能受得住奉承收買,一個萬一,給應承下來。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

若是祖父替他應下了親事,雖然也能推脫,但終是會有麻煩。

宋景軒不想再節外生枝,自然也就不會喜歡麻煩。

看來,他放在祖父身邊之人,要再多一份職責才是。宋景軒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