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襲

286 白癡者

“我肯定會……”花芽脫口而出的話一下子卡在嗓子里沒有說盡,莫名其妙地就蔫巴了。

人堵的花芽沒話說了,本該高興,但高興才一瞬,又郁郁起來——

要說飽覽山河這種事情,前世她難道還有什么地方沒去過的嗎?千百年間的地球,不過是原始一些,污染少了些,人工的痕跡少了些,能有多少變化?

她又不是科研者,出去瞧這些真的有太多的意思嗎?

而花芽說的關于男人的話,的確一針見血,讓她無法反駁。若是她不想將來感情生活中有欺瞞有偽裝,那到底還有誰能接受真實的她?

就算是郭桓,知道她一言不合就要置人于死地,怕都會敬而遠之的。可嘆她還從前還以為,能將韓清元培養成自己想要的樣子,能開開心心地過小日子呢。

清楚地意識到這一點,人深受打擊。

這個打擊,比郭桓不接受自己,比宋景軒的沉默更甚。“真是的,好好的景色,都沒法子欣賞了。”人嘀咕埋怨道。

倒是花芽來安慰她:“哎,這不是還有好幾年呢么?如今只有那宋美人合適,你難道就不想將這么一個優秀的美人兒給征服了?”

花芽似乎想到了什么,格外激動地叫囂:“你不是說自己心狠冷硬嗎?你不是自詡殺人不眨眼嗎?你不是厲害嗎?當你嫁給了宋美人,有了所有權,旁人再來窺視他。那就是要搶你的東西,你何必忍著留情?”

“若是連終身幸福都不敢爭取,你前輩子都白活了吧!”快讀吧無彈窗花芽叫道:“你忍著韓母韓清元那是因為舊日情分;你忍著清和郡主那是因為你的這身份立不住,軟弱妥協我也能理解……至于其他的,你就該像今天對待耿貴妃那老女人一樣,讓惹到你的人統統去死去吧,哈哈!”快讀吧無彈窗“別說你對宋美人沒有垂涎不曾動心!”快讀吧無彈窗

花芽這一番話說的暢快淋漓。讓人連插嘴的空隙都沒有找到。而聽了花芽這唾星翻飛的話,人有些發懵之余,越聽越覺得。貌似花芽說的很有道理,不禁頻頻點頭。

宋景軒的條件的確讓人動心。他貌美如花,又厲害夠有內在,且私生活也全沒問題。對家人更是孝順愛護,又有前程。關鍵還不是那權利心思重的……如此一一例數,人竟然發現宋景軒這個人身上都是優點和閃光點。

那問題是,之前她為何會下意識地排斥這么個人?

人突然覺得,花芽雖然是粒種子沒有人形。卻是旁觀者清,有時候很有智慧的,不禁虛心向她請教起來。

“之前……唉。之前我都懶得說你。”

花芽有些嘚瑟:“你這個人呢,不知道是因為你有這種能力的關系還是因為你前世經歷的緣故。看著笑嘻嘻樂呵呵的,其實卻是最強勢最有掌控欲不過,不然,你從前也不會生出用花草監控整個京城的念頭。……

的確。

她的確曾想過,用花草做聯系,將整個京城都變成她的后花園。而后么,就向京城的貴妃小姐們販賣宅斗情報,讓自己成為“神秘人………好吧,她承認,是她前世的時候,各種臆想小說看得多了。

但不得不提的是,若非清和郡主一把火燒了暗香來的園子,讓她受傷受創至今未能完全恢復,同時也吸取了教訓讓人克制住,不至于哪天又受傷,人貌似還真的會將那個瘋狂又幼稚的發展計劃給實現了呢。

她的確很有掌控欲,這不容置疑。

她已經習慣了將身邊一切了然于心。在失去能力的這些日子里,她異常沒有安全感,就用高冷啊從容啊的來偽裝。

“所以呢?”人問道。

“所以,你從前找男人,無論是韓清元還是郭桓,以及你還考慮過的那吳濟大夫,相對你來說,性格和能力都在弱勢,是你能控制住的。所謂過小日子的念頭,不過是你覺得能過小日子的男人足夠聽話罷了。”

“到了宋景軒,也是個一手握住無數探子掌握消息的。恩,從這一點上看,他和你倒是同行。”花芽仿佛成了睿智的化身:“同行遇到同行,都一樣強勢,都要掌控,你自然下意識地就抵觸他。”

“誰讓他先看上了你,也沒有同你打招呼,就直接往你長輩提親來著。”花芽似乎翻了個白眼:“你大約是覺得,他不夠尊重你,沒有先追求你玩玩曖什么的,沒有打好招呼,所以你就惱了?”

“惱羞成怒,以至于判斷力都發生了偏差,只為反對而反對了?”

“還說活了兩輩子呢,你真白癡。”

被花芽這個一說,人不禁摸了摸下巴,又惱又尷尬。

不要生氣,要冷靜……人暗中安撫了自己差點兒又不安分要暴起的情緒,將花芽的話細細一想,琢磨了一陣子,問道:“那你覺得我該怎么做?”

花芽重重地哀嘆了一聲,疑似嘀咕了“白癡”二字,而后道:“你一個活了兩輩子的人,為何矯情到讓男人答應只有你一個女人?就算男人答應的痛快。給你一個保證書了,你難道就真的會傻傻的信了?”

人搖頭。

男人的有些方面的承諾,就相當于人體排泄的不明廢氣,信不得的。

不過她又道:“若那宋景軒做出的承諾,可信度還是很高的。”

人很認可宋景軒的人品。

宋景軒那般驕傲之人,絕對是守諾之人。他若是承諾,必然就會恪守。這也是為什么人沒有得到他的承諾會失望的原因——他不肯承諾。就是他自己也覺得,將來的他,不可能只有一個妻子而沒有別的女人。

想到此。人又有些悵然。

“但若是他將來真的移情別戀了,我守著他的人也不嫌沒用?”人下意識反駁道:“這個時代。離婚很難的。”

花芽倒抽了一口氣,像是氣急惱急恨鐵不成鋼。張口不能成言,最后才如放棄一般,怏怏道:“我不想同你說話了。”

“不要這樣嘛。”人道:“我們這不是正在探討么?……

“哎,其實是你自己很喜歡宋美人。所以才這么不遺余力地勸我是不是?”

人說了好幾句,只得到花芽一聲冷哼,就再沒其他回應了。人自言自語了半晌。最后只能放棄,不再找花芽說話了。

楓樹林中。有一面石桌和幾只石凳,擦拭的很干凈。

人順便坐下來,一手托腮,一手劃拉著桌面上的形狀很好看的楓葉,重新琢磨著關于宋景軒的問題。這一琢磨,便琢磨的出了神。

再回頭說,清和郡主和任少容在聽到同喜稟告的時候,都是微微愣了一愣,望向風上亭時,正好就看見人和宋景軒先后往園子深處離開的背景。

“那就煩勞你家公子照顧小女了。”清和郡主很快回神,對同喜微笑道。

同喜應下,禮貌地離開了。

再往外走的時候,任少容雖然在跟著清和郡主,神色之間,滿是游離之色,甚至下階梯的時候,差點兒一腳踏空了。

清和郡主心中微嘆,上馬車時候,開口對任少容道:“容兒,你同娘一起坐吧。”

任少容短暫回神,搖搖頭,道:“娘,我感覺有些累,想要自己坐。”

“那好吧。”清和郡主只能放棄,對蟬兒和蝶兒吩咐道:“照顧好縣主。”

兩個婢女連忙應下不提。

清和郡主目送任少容上了馬車后,才要乘車離開,卻見郭夫人盈盈含笑走了過來,打了一聲招呼寒暄兩句之后,郭夫人突然開口問道:“似乎府上的鄉君還在園子中?”

清和郡主微怔,不解郭夫人為何會問及人,又因兩家并未相熟到什么都能談論的地步,倒不好明說是宋景軒留下了人培養感情,只能客氣地微笑道:“襲兒另外有點小事,倒叫夫人掛念了。”

這話里的意思,就差沒明著問郭夫人:你憑什么問起這個來?

郭夫人笑了笑,道:“實話同郡主說,我平生沒有女兒,一直十分遺憾。前兩日一見鄉君,便覺一見如故有緣的很,所以難免就多留意她一些。因而今日見她不曾出來,似乎府上也沒有替她留車留人的意思,才不禁過來問一問。”

“冒犯之處,還請郡主見諒。”

口中說的歉意,但郭夫人面上笑盈盈的,目光灼灼盯住清和郡主,哪里有一點道歉的意思,倒是更像來質問的。

而郭夫人的確是來質問的。

她關心人,當然看到人到了園子之后,后來就一直同宋景軒在一起。而耿貴妃出事之后,她也有留意到,那宋景軒的隨從找清和郡主說話,也看到人同宋景軒前后往園子深處去了。

但人身邊,卻只有一個柔弱的婢女,再無其他人。

這還勉強能解釋是在給兩個年輕人培養感情的空間,還能贊清和郡主為開明長輩,而身邊跟著太多人了,就難免太引人注意了,那樣就不好……但如今眼看著清和郡主連車和護衛都不給人留下好護送她回家!

宋景軒和人又沒有真正定親!

如此行事……若將人換成是任少容,清和郡主還會如此放心她在沒有確定名義的情況下與其他男子相會,會一點保護手段都沒有嗎?

顯然不會!

或者說,若是將來人和宋景軒之間親事不成,那今日同宋景軒之間就是私會,就會成為人身上的一個嚴重的污點!

清和郡主如此的不上心,讓郭夫人不禁出來替人說話了。

清和郡主自然也察覺出來郭夫人的質問之意,不禁十分不舒服,又不好發作,回答道:“不老夫人關心,小女瑣事,自然有人操心的。”

清和郡主語氣生硬,面容微冷,道:“郭夫人若是沒有其他事,那就請恕我不便,要先離開了。”連解釋也不想有了。

郭家不怕武陽侯府,武陽侯府更不會弱于郭家,清和郡主當然敢向郭夫人表示不悅。

郭夫人卻是仿若未覺,聽到清和郡主如此說,眉角微微抬起,笑意加深,道:“不知郡主可否載我一程?剛剛下人說我家的馬車內出現了點意外,再繼續乘坐恐要難受不說,甚至會出意外的。”

這分明就是在睜眼說瞎話。

如此清和郡主心中的怒意倒是平靜了些。這位郭夫人,今日為何如此奇怪?她為人而來?又是為什么?

清和郡主冷靜了,心中冒出了許多疑問。她平靜地同郭夫人對視片刻,抿了抿唇,最后退后半步,做出一個邀請的動作,道:“夫人,請。”

她倒要弄弄清楚,這位郭家的當家主母,到底是個什么意思。

清和郡主心道。

暗香來。

今日是太子妃娘娘主持的賞秋宴,京中夠資格得到邀請的閨秀們無不到了百花園,而其他的閨秀們幻想著今日賞秋會上的種種情景,幻想著太子殿下的英俊威威,幻想著那家的閨秀受到青睞飛上了枝頭,如此等等,也一樣沒有心思出門。

暗香來自然就門面冷清,沒了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