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喜農家科舉記

第50章 春回大地

一場一場雨下下來,大旱徹底緩解,滿安丘的井里都溢出了水。

知縣李帆以鹽易米在全縣推廣開來,連帶著青州其余幾縣也都紛紛效法,百姓稱贊李知縣,連巡撫巡按都前來安丘,專程夸獎了李帆,準備上書朝廷,讓其余大旱地方,也能以此法自救。

李知縣立時聲名鵲起,他也坦言是受到本地一小兒啟發,這事不用高矮生說,齊魯大地上有的是說書人,開始他們的演繹。

李帆又嘉獎了啟發他的人一次,只是他不曉得是崔稚,仍舊以為是魏銘。他讓苗先生前來綠亭村,贈了魏銘一套文房四寶,一套啟蒙書籍。

崔稚翻了翻這套啟蒙書,似《三字經》、《千字文》這種常見的,就不說了,還有一本《龍文鞭影》,魏銘告訴她,這書主要是講一些人物典故,多是二十四史中的人物。

“李知縣這是盼你成龍啊!他是不知道,你本來就是龍!”崔稚翹著二郎腿道。

魏銘著實怔了一下,見她嬉笑態度,還不自知,嚴肅道:“這樣的話,再不要亂說。”

崔稚這才意識到,觸了封建君主的逆鱗了,趕忙捂了嘴,半晌才道:“我一定注意,不給你惹事。”

她縮著腦袋的小樣,也是好笑的緊,魏銘想繃著臉嚇唬嚇唬她,都繃不下去了。

“罷了。”他道,將書收了放到了崔稚床邊。

“咦?你不要?”崔稚問了一句,又想了起來,“對哦,你不需要。”

魏銘伸手點了點書,笑看她一眼,“你需要。”

他轉身走了,崔稚在他背后朝她擠眉弄眼。

苗品過來送東西給魏銘的時候,當然要看望一下“高矮生”。他只當崔稚講書講的這么好,還以為她也上過學,啟過蒙,甚至還偷偷問她,父祖可是抄沒流放的官員。

也只有官宦之家,才能把六七歲的女孩教得這般口齒伶俐、出口成章。

他高看崔稚一眼,同崔稚說話自然不一般,拿出夫子本事引經據典地說話,差點把崔稚說懵了,要不是魏銘救場,崔稚就要露餡了。

她哪里知道那許多典故,大路邊的說說也就罷了,苗先生給她玩深層次的,她當然要趴了,她滿腦子只有段子和現代梗!

崔稚抱起那本《龍文鞭影》翻看,嘴里喊著小乙,“小乙呀,要不要和姐姐一起識字呀?”

小乙才不到三歲,識什么字,玩才是要緊呀!哪里似她,芯子里二十好幾的人了,繁體字一半都認不清!

小乙大聲回答:“不要!”

屋里的崔稚長長嘆了口氣,又求她:“要么!要么!”

“不要!”

院子里,樹蔭下,魏銘笑出了聲。

朝廷下發賑災糧,縣里能以鹽易米,人們又趁著夏秋幾月風調雨順,搶種了晚高粱。

永平十年的山東大地,百姓比以往災害饑荒年份,都過得從容許多。

魏家的房子翻新,把一側的菜地也括了進去,院子一下寬敞了起來。魏銘和崔稚親自敲定了格局,竟蓋出一座小小三進院。

進門前院一間房,留給魏銘,他說到底是個成年男人,再與三個女眷混居實在不合適。

原本菜園子和部分院子合在一起,與前院拉了一道墻側分兩邊,開了月亮門和花窗,里間正房一間,田氏帶著小乙住,東廂房一間,崔稚住。前院和內院后邊,留出一道退步,長長地建了一間灶房,開了后門,又在灶房旁邊挖了個兩尺見方水塘,等著有魚苗,便養幾條魚進去。

魏銘講究實用,崔稚強調美觀,田氏注重生活,小乙要玩。

外院花窗下,留了個種石榴樹的地方,石榴樹下還挖了一小片花圃;內院花窗下,崔稚請溫家人做了一個小秋千,小秋千旁放了一塊大石,正是傷了她腳的那一塊,從地里挖出來一看,竟刻著五個大字——泰山石敢當;田氏在院子空地開了小片菜園種了蒜和蔥;小乙滿院子亂竄,小步子邁得又穩又快,咯咯地留下一串小母雞笑。

小院冬日里還平平無奇,村人來看稀罕景的,都道也就那樣。

待到永平十一年二月,春回大地,草長鶯飛,魏家小院一下子成了女大十八變的小姑娘,俊俏起來。

苗先生第二次來時大吃一驚,“請了誰人造的園?當真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這次苗先生來魏家,是李知縣又想起了治下這位堪稱神通的小兒,特特讓苗先生來,勸魏銘前去縣社學讀書。或許李知縣從魏銘身上看到了自己的童年,總是惦記著魏銘能走向正途。

“縣社學雖然離家遠,但先生教的好,同窗也都學的好,你去縣里總比自己在家苦讀來得快。”苗先生道,“縣尊已經在著手恢復安丘社學了,但是兩年饑荒虧空的厲害,進學的少,教書的也少,現在多少人想進縣社學,你可抓緊些,好生讀個兩三年,考個秀才出身,拿了廩膳生的名額,家里體面又輕省,多好。”

苗先生還以為他不愿意,魏銘連道先生放心,“學生正準備往禮房報名縣試,只是本縣在學的廩生尚未覓到。”

一人若想考得秀才身份,需要經過縣試、府試、道試三道童子試,才能得生員,也就是秀才出身。

縣試三年兩次,一般就在二月,由本縣知縣做考官。

李知縣已經在一月出示了試期,今歲縣試為二月廿四,考生要提前到縣衙禮房報名,本人情況與祖輩三代都要寫明不說,還要尋本縣在學廩生作保,保證考生本人不會出現冒籍、頂替等狀況。

原本魏銘還擔心自己身在孝中,雖然只是童試,但細究起來也是違規。沒想到因為饑荒災年的原因,能獲考試之資的人甚少,各地都明里暗里鼓勵考試,畢竟童子試不是鄉試那等大試,考也無妨。

魏銘上一世已經為父母守制滿三載,今生祭拜了考妣,安心應試。

至于在學廩生,魏銘本想通過溫傳尋這么一人,但現有苗先生在此,他就不需要繞這么一大圈了,直接讓苗先生替他尋,豈不便利?

苗先生倒沒在意這個,訝然問,“你才讀社學兩年,就要去應縣試?”說著,又想到魏銘不是一般孩童,“看來你有把握了,有幾成?”

魏銘笑笑,謙虛道:“六七成吧。”

他這么謙虛,苗先生一點沒聽出來,“今歲進學人少,若有六七成把握,多半是成了的!你真行?”

言罷,又覺得還是多給孩子些激勵的好,遂拍了拍魏銘的肩,“沒事,成與不成,多歷練一回總是好的,你才十一歲,有的是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