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陶平在備考期間,還沒有章臺走馬的膽子。
他裝作誤入一般,從幾家熱鬧的青樓前面走過,腳步放得慢,自然有青樓里的小花,朝他招手叫喊,陶平羞得滿臉通紅,又一副書生模樣擺手連連。
眼角明明勾著笑,嘴里卻道:“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崔稚笑得前仰后合,若不是段萬全扶著她,她就要笑到地上去了。
“有賊心沒賊膽,長了賊眼,又捂住賊臉!他是來搞笑的嗎?”崔稚笑得不行,一抬頭,發現段萬全的臉色不大對,竟然和陶平臉色有幾分像。
她瞬間悟了過來,段萬全今年也有十五了,平日見得都是良家女子,估計也是沒來過青樓,那青樓香氣喧天,剛才呼喚過陶平的小姐姐們,現下見著段萬全身高腿長,長的青澀中出挑了英氣,個個比見著陶平多了幾分中意。
并且段萬全今日沒穿平時跑活計的短襖,換了一件青色長袍,那叫一個比讀書人颯爽,比練家子斯文,怪不得見慣了男人的小花們,離得老遠就瞧上了他。
“小段哥,你不是要去吧?!”崔稚立時道。
段萬全被她說得神色一緊,沒了平日的長袖善舞,臉色更紅似火燒,“我不是......我沒有......你可別亂說!”
否認三連一出,可又戳到崔稚笑點了,“你就是想去,咱們也沒錢啊!不過要是你功......”
打趣的葷話差點就禿嚕了出來,崔稚連忙捂了嘴,段萬全才十五歲啊,放到現在初二初三的年紀,她別禍害人了吧!
這么一想,便不再打趣段萬全,嘻嘻笑著,拉著段萬全,追著陶平去了。
陶平去了十香樓,不是安丘縣的十香樓,而是青州府的一家老字號十香樓。
這家十香樓是本地大族鄔氏的產業,是青州府里頂尖的食府,安丘那一家,算是這家的分號。不過那雖然也是十香樓的名兒,但東家姓陶,是嫁去鄔家的陶大老爺和陶四老爺的姐姐,也就是陶平的姑姑,鄔陶氏的產業。
這事兒是段萬全從段老爺子口里打聽來的。
崔稚前后這么一想,有些明白,王復能在安丘立足,下有陶氏一族在安丘扎根,上有鄔陶氏能搭上鄔氏一族的線。
鄔氏一族前后出過六位進士,最高官職工部尚書。
在青州,除了如今風頭正盛的孟家,并無哪一族能出其右。鄔氏現今在朝的,就有一位知府,一位戶部郎中。
王復一個小小典史,能攀上這樣的大族,在安丘站穩腳跟,還不是容易事?
陶平進了青州府的十香樓,崔稚站在門前,看這十香樓紅漆描金大字,腳下一頓。
她以后也要開這樣的酒樓!而且,不止一家!
她和段萬全都穿了像樣的衣裳,十香樓的伙計打量了二人兩眼,沒有攔,卻也無甚客氣,懶得照管。
崔稚正樂意,一眼瞧見陶平在窗下和一人喝茶說話,朝段萬全擠擠眼坐到了旁邊。
兩人換了打扮,又與陶平背對而坐,陶平自然瞧不見。
陶平才不在意誰坐他身邊,他在等鄔家的幾位表哥表弟,那是早早就中了秀才的,從他看來明星一般的人物。他那嫡親的表哥還說,今日邀了孟氏嫡枝的小爺一道前來,那位孟氏小爺與他一道縣試府試,而且是益都縣的案首!
青州府城就在益都,益都的案首,十有八九,便是府試的案首了!
陶平與相熟的朋友說話,時不時看一眼門前來沒來人,扭頭之間,聽到了身后桌上兩人的談話。
“......按臺自是眼里揉不得沙子,若是知曉這樁事,恐怕那小小典史官帽不保是輕,闔家下獄都不無可能!”
這句話里“典史”兩個字,就像是鉤子一樣,一下就勾住了陶平的注意。
陶平還記得上回自家姐夫王復,在茶館里被一群不分青紅皂白的秀才破口大罵,嚇得他魂飛魄散,現在又在茶館,雖不是案前說書人說的話,說得也不曉得是哪個縣的典史,但陶平還是提起了小心心。
又聽身后一個男童的聲音道:“大表兄,你怎么知道這么多?”
那位大表兄笑道:“自是聽人說的。那都是一道府試的童生,有幾位家中有做官經商的長輩,按臺巡到了哪府哪縣,他們甚是清楚。”
陶平再是懶散貪玩,家中也是有根基的,自然曉得巡按各府巡視,有些月沒來青州了,難不成這回要來青州?那他們說得典史不會就是青州的吧?
剛這么想著,就聽那男童問,“那王姓典史欺男霸女,這回要被按臺打下馬,真是大快人心!”
男童說著要拍手稱快,那位大表兄趕忙示意他小聲些,“人多口雜,只咱們知道便是了!”
“表兄怕什么?還能跑了他?他告了人家姑娘的姑父,要挾人家將姑娘送進他家做妾,這等黑了心肝的,還能跑了?!”
男童的問話在陶平聽來,簡直跟答案沒兩樣,他想知道他們說的典史是誰,這一下,可算不用疑惑了!但是......
陶平徹底轉過身去,伸了頭到段萬全臉前,段萬全帶了網巾,弄了個山羊小胡,陶平沒認出來,直接問道:“敢問仁兄此事做真?”
段萬全沒急著回他,看了他一眼,“足下是?”
陶平想說我就是你們說的典史的小舅子啊,但是他還沒喪失理智,咽了口吐沫,“我也是本次府試的考生,聽到這樣的事......實在是......有些難以置信。”
他一臉的為難,像吞了蒼蠅又說好吃一樣,崔稚很不厚道地嘴角抽搐了一下。
段萬全比她強些,繼續同陶平演戲,“哦!原來是同年!”
陶平一看搭上了關系,趕忙追著問:“你方才說的都是真的?按臺果然知道了那個王典史的事?”
“是啊!那姓王的胡作非為,將人家姑父都關了進去以做要挾,按臺當然知道了,且不能輕饒那典史!”段萬全義憤填膺道。
“可是,那家的姑父,也是真偷了學倉的糧啊......王典史代領縣學職務,告他也是職責在身吧?”陶平弱弱地反問。
再弱也是反問,不用段萬全開口,崔稚便道:“聽你的意思,是為那典史開脫了?你倒門清,你同那典史什么關系?”
陶平哪里想到,一旁這個黑臉小孩這么利害,可把他嚇了一跳,“沒有沒有!我就是隨便問問......”
崔稚哼了一聲,“你這么門清,那我問你,那典史醉翁之意不在酒,意在人家姑娘,不假吧?”
陶平當然知道不假,當下只好點點頭。
段萬全接過來話來,“真真假假自有按臺論斷,按臺不日就要來青州府,到時候自然真相大白。”
陶平還有什么不信的,人家連巡按要來,都說得確切了!
正此時,三人身后忽的響起一個少年人的聲音。
“我怎么不知道按臺要來青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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