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湯公的說法,他老人家在意識到這是個局之后,親自拷問過安排在他身邊的那個女人,接著順藤摸瓜了一番,雖然沒有摸到真主,但是他可以確定,那個和海匪同謀的人,就是佟孝賢!
佟孝賢在進京做太監以前,同那群海匪的頭目乃是老鄉,佟孝賢剛在宮里立足的時候,還沒能被李安平收為干兒子,后來有一次,李安平要為自己在老家造墓,花費不菲,就是佟孝賢通過海匪的手,貢獻了大筆的銀錢,才得了李安平看重。
李安平是不會與這些不干不凈的關系往來,他只要做好先帝身邊第一親近之人即可,可是佟孝賢不能,一直與那群海匪保持聯系。
這群海匪能在三公的圍剿之下,撐到最后,都是佟孝賢在幫忙,只是到了最后,海匪氣數已盡,他們想歸岸,但是三公不給他們機會,海匪便讓佟孝賢來想辦法,不然大不了魚死網破。
佟孝賢這才輾轉探尋了湯公當年的未婚妻,布下這一局,這一局不僅成了,在把湯公送進地獄的同時,還把余公也脫下了水。
若不是先帝當時病重,無暇再論此事,只怕三公舊部也將不復存在。
畢竟沿海一清,清倭之人也就沒這么重要了......
葉老爺子感嘆,他道,“我在李安平和佟孝賢臉前答應過,此事就此揭過,不會再因此做文章。雖然李安平已經沒了,但是佟孝賢還在,且是如今的秉筆太監,掌一方權柄。我今日說與你聽,是不想湯公遺志因我沉寂。我對不起湯公,只好借此托與你,想來你如此探尋真相,也不是為了知曉而已吧!”
葉老爺子問了這話,葉蘭蕭和葉勇曲也看了過來。葉蘭蕭尚且鎮定,疑惑的目光落在魏銘身上,而葉勇曲因為葉老爺子說破當年的狼狽事,臉色僵硬如同冰凍,看向魏銘的目光說不出的憤怒。
魏銘只做不見。
“小子來自青州安丘,余公故里。”
話音一落,葉老爺子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葉勇曲和葉蘭蕭卻在頓了一下之后,震驚不已。
葉老爺子沒再讓他們多說,只是同魏銘道,“我這雖然有湯公手書,可不想以此做文章,不好讓你帶回去。不過另有湯公當年玉佩一件,想來可以贈與當年的人。”
他老人家從懷中掏出一只荷包,遞給了魏銘。
荷包已經黯淡了顏色,邊角依稀露出了內里,想來被隨身佩戴許久。
“這么多年,沒有一日敢忘。”葉老爺子嘆氣道。
所以,前世竹院還是同內黨走到了對立面。
魏銘對于葉家的矛盾與糾結,不想做任何評價,他收好荷包,鄭重朝葉老爺子施了一禮。
“多謝您告知。”
葉老爺子擺了手,看向自己兀自震驚和暗暗琢磨的兒子和孫子。
“蘭蕭,送魏生下山。”
葉蘭蕭應下,葉老爺子又喊向了葉勇曲。
“葉勇曲,從今往后,你便伺候在我身側吧!”
葉勇曲青白的臉一怔,“爹,兒子一直伺候您身側!”
葉老爺子卻哼了一聲,看向葉勇曲的眼神輕蔑中又是無可奈何。
“三清祖師也需要你來侍奉。”
葉勇曲定在了原地,抬頭看向大殿正中的三清祖師。“爹,你說什么,兒子不懂!”
他的聲音發顫,卻也沒能攔住葉老爺子的決定,葉老爺子讓他跪在三清祖師身前。
“從此往后,一心向道,莫要再攪入俗世之中,待我歸西,你便以此觀為家,不許踏出一步!”
從此往后,一心向道......
以此觀為家,不許踏出一步......!
葉老爺子的話斬釘截鐵,葉勇曲渾身顫抖如同遭遇閃電劈身。
一切都沒有了!
葉勇曲臉色一片煞白,兩眼一翻,直杠杠倒在了三清祖師腳下。
“砰——”
三清祖師不為所動。
一直將魏銘送到道觀不遠出的村子,葉蘭蕭也沒有多問一句話,倒是魏銘有些不好意思。
“對不住,未能早早據實以告。”
葉蘭蕭抬手止了他,“告知不告知,又有什么區別。從微你有勇有謀,我不及你良多。”
魏銘連忙要推掉這突如其來的夸贊,葉蘭蕭又笑了,“雖不及,卻總要靠近。我祖父這般決定,日后竹院我曉得要擔起來了,也好幫著阿蕙尋一個與她志同道合的夫君。”
他說到這,突然湊向魏銘,“從微,你以為阿蕙如何?”
葉蘭蕭定定看住了他,魏銘眼前一下把他同那書癡姑娘重合在了一起。
那小姑娘確實是個好姑娘呢!
只是他眼下......
魏銘尚未開口,葉蘭蕭已經重重看了口氣,“看來我這個做兄長的,還得繼續為她看婿了!”
這一句感嘆,相比葉蘭蕙水深火熱的時候,真是一句甜蜜的煩惱啊!
魏銘笑了起來,“葉兄,也許過不了多久,你我能在京城想見。”
明明才是個秀才,已經志在京城了!
他可以的!
葉蘭蕭也笑了起來。
風吹來村中的煙火氣息。
回到泰州,魏銘將關于三公的事情告訴了崔稚,崔稚聽得目瞪口呆,兩人都想盡快回去,將一切告訴余公,余公他老人家孤苦伶仃十多年,心中又一直壓著這塊大石,若他老人家知道了一切,心結想來就能打開了吧!
接下來的老年生活,是不是也能跟跳廣場舞的大媽一樣,輕快一些?
只不過,崔稚這邊酒水的市場還沒打開,段萬全押運的一批酒水,還在半道上。
崔稚和魏銘不住往北看去,只盼著段萬全快快到來,他們把揚州市場穩妥拿下,就可以返鄉了!
只是不知道關于礦監稅使,京城里的皇帝到底如何處置。
就在半個大興的人提心吊膽等待著結果的時候,突然傳來了宮中的消息。
御令已經在下達的路上,緝拿常斌等三位礦監稅使回京,所有此三人頒布的稅令一律停止!
消息傳來的時候,揚州沸騰了。
奔走相告,彈冠相慶,酒商們一個個全都紅了眼,崔稚收到了來自婁家的帖子,眾酒商要歡聚一堂,慶賀這場非死即傷又得意保全的翻身仗。
崔稚蹦著跳著去了,卻聽到了關于沈萬里的消息。揚州酒商抱團取暖的時候,他這個酒會會長就跟看不見似的,躲在家里不出來,現在揚州酒商活過來了,還要他這個會長作甚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