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不住從腳底灌上來,孟月程按照自己做好的證據,一項一項清楚明白地說給了今上。
今上半閉著眼睛,昏昏欲睡。
孟月程祈禱他就這樣繼續下去吧,彭助的案子含混過去,最多降級責罰,翻不出什么大浪,也就過去了。
只是他想得全都落了空,今上仍舊半閉著眼睛,昏昏欲睡,卻開張開嘴,問他,“那個戲子邊小清,不是死了嗎?”
此言一出,孟月程腿下一顫,邊小清跳河的消息,早就被他封鎖,今上怎么知道邊小清死了?!
孟月程一時不敢回答,今上哼了一聲,“跳河死的,到你這兒,怎么又冒出來一個邊小清?”
孟月程可不僅是腿下打顫了,更是發軟。
他看向張閣老,目光掠過一干朝臣,沒有一個人對他有所表示。孟月程突然意識到,如果這個問題,他沒有給出讓今上滿意的答案,那他和下獄的彭助,就沒有什么區別了?
“回圣上,臣確實拿到一個邊小清,那人也自稱是邊小清,難道......”他裝作一無所知,“這......”他砰地跪了下去,“臣失職,臣回去重新查問!”
孟月程不敢拿著自己的烏紗帽,認定自己手下的才是真的邊小清,而皇上聽說的是假的,他只有推得一干二凈,哪怕攬上失職的罪名,也強過直接被今上懷疑!
孟月程的算盤打得響亮,可今上又是一哼,這次睜開眼睛瞧了他一眼。
“朕看你這個大理寺卿,當得真的糊涂的,回家去吧,朕聽說你家二老太爺身子越發不好了,你這個做侄子的,好好在他老人家膝下盡孝吧!”
孟月程的汗呼啦從腦門上冒了出來!
什么意思?!難道他被免職了嗎?!
孟月程不知道,一句多余的話都不敢問,渾渾噩噩到了退朝,今上一走,孟月程險些倒下。
張閣老走在前面的腳步頓了頓,孟月程直起身正要跟上,有人在后喊了他一聲,“孟大人,可還好?”
孟月程看去,雙眼瞇了起來,是佟孝賢。
佟孝賢操著手,自他外甥被質疑冒籍考試又被白源泄題之后,佟孝賢雖然也一度被今上責罵,可泄題之事,還沒坐實,佟孝賢上躥下跳,,揚言要讓那些造謠的人好看。
旁人并未造謠,可佟孝賢毫不猶豫把矛頭對準了彭家和一并相干的人。
孟月程看著他操著手走了過來,笑嘻嘻的眼中放著陰冷的光,佟孝賢抬手扶他起來,孟月程正要躲避,佟孝賢卻手下極快地扶住了他,“孟大人,那邊小清的尸體都到了宮里了,你還說他沒死,就在你牢里壓著,你說,皇上能信嗎?”
佟孝賢的聲音輕的既不可查,孟月程手臂抖了起來,他看住了佟孝賢,“原來如此。”
原來是佟孝賢提前告知了皇上,就等著看他為彭助遮掩,而皇上發怒,將他攆回老家!
不過佟孝賢甚是可惜地咂了咂嘴,“孟大人,你說你還能回來嗎?”
話音落地,孟月程臉色青白一片。
被一個太監給耍了。
孟月程只趁著晚上偷偷去了張閣老家中,張閣老連嘆失策,“竟然被一個太監給耍了!”
張閣老麾下左膀右臂,一個身陷囹圄,另一個竟然被攆回老家。
“皇上暫時沒有說大理寺卿之位如何,又特特點了你二叔,看來只是對你提醒一二。”張閣老年事已高,原本指望這左膀右臂能助她一等那首輔之位,現如今竟然雙臂全折,一日之內竟然蒼老了許多。
孟月程看著自己的座師,也不住悔恨,“那佟孝賢出手,我早該預料到,眼下......”
他退了一步,普通跪在了張閣老身前,“還請座師搭救學生一二!”
張閣老扶了他起來,“你先回青州,就如圣上所言,好生伺候在你二叔床前,待到時機成熟,我自然使人在皇上面前替你,便是挪一挪位置,也要將你喚回京中!”
孟月程得了這個話,大大松了口氣,卻又想到了彭助,“......邊小清已死,這就成了懸案,當如何?”
張閣老扶了額頭,“彭氏,不用再提了。”
話音落地,好像有冰棱砸在孟月程心頭,刺痛了一時,他知道,張閣老這是要狠下心來斷臂了!
圣喻懸在頭頂,孟月程哪里敢耽擱,只是他如今既不是免職,也不是丁憂,皇上給他的名目古古怪怪,倒也算給了他意思喘氣的機會。
孟月程好生叮囑自己的兒子,好生在六部觀政,除了下衙便回家讀書,萬不要出去耍玩,說些不當的話。
天子腳下,一言不合,即將傾覆。
尤其孟家現在已經走在了動蕩的邊緣,二老太爺那只顫顫巍巍的定海神針,還能管用幾時,全然不曉得。
孟月程急匆匆啟程回了青州,他前腳剛離開京城,關于彭家的消息就傳了出來,彭助父子被錦衣衛重新提回詔獄,還不到晚上,人就死在了錦衣衛的詔獄里,是被毒死,到底是自己服毒還是旁人毒殺,全部可知。
聽說彭久飛死的極慘,下巴骨完全被脫了下來,若說是活活疼死,也不無可能。
孟月程得到消息的時候,說不出是什么感覺,前兩日,他還輕輕松松地告訴彭助,假的邊小清萬無一失,罪責全部擔了,彭家父子很快就能放出了。
可旦夕之間,他被驅逐返鄉,彭助身死牢獄。
孟月程裹進了自己大衣,被北方的寒風吹著,一路回了鄉。
有人也從京城折了回來。
再次見到邊小清,魏銘已經都知道了。
邊小清執意跪下給他磕頭,“大恩大德,邊某沒齒難忘!”
魏銘將他扶了起來,“雖并沒將彭家勢力連根拔起,可那父子沒了,想必你心中仇怨也已經消除。”
“有仇報仇,有冤報冤!”邊小清眼中溢出淚來,“是考神開眼,讓解元助我!”
魏銘擺手,問到了竇教諭的事情,說起這個,邊小清深嘆了一氣,“此案成了懸案,竇教諭只是相干人而已,同彭家沒什么大的牽扯,人已經放了。只是在錦衣衛和大理寺都受了刑,不知道還能......”
竇教諭本就年事已高,魏銘并不想多言,經了這一場,竇教諭也算受到了懲罰,倒是邊小清,如今已經是個死了的身份,“接下來,你當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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