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鬼夢游
祁佑正了神色,“太子拿了茶葉這條財路已經是心里有愧了,斷斷不會再起這樣的貪心。”
“若不是我想明白了,你當我愿意把這條財路讓出來?”
低頭看著修得整齊圓潤的指甲,面上盡是無奈,“也是我太過疏忽了,在茶葉這事上我就不該出這個頭,暗地里把做茶葉的法子教給太子的人就是了,現在好處沒撈著,倒是被人盯上,陶側妃找上門來興許只是一個試探,二皇子的試探,有陶側妃在前,他興許是想找第二個陶側妃。”
“你已成親,他若還想那個位子,就斷做不出奪室的事。”
“不用奪我去成為他的人,讓我為他所用就行了,就算只是如此,我也不會好過,陶側妃不會容我分走二皇子的注意力,一個處理不好,我就是命都要丟了。”
屋里瞬時安靜得呼吸聲都聽得清,馬柏拳頭握得死緊,等著繼續往下說。
既然能想到這些,就一定想好了退路。
“祁佑,不妨和你說實話,對我來說賺錢只是樂趣,也是我想為我們將來的孩子多攢下一些家當,以后哪怕是祁家富貴盈門,他也有足夠的本錢不用去和人爭,有了這個底氣,在面對家族內的傾軋時他才能有個好的心態,若是需要他去爭去搶的都沒有他擁有的多,他又何必去爭去搶?我的孩子,我不想他變成那般面目可憎。”
祁佑想說,你想得太遠了,可他出生于大家,在太原這個大小世家扎推的地方見過太多因著一點蠅頭小利親人反目的事,祁家若是一直如同現在一般勢弱倒還罷了,可只要太子得登大寶,祁府必定水漲船高。
到得那時,因著利益,各房的人哪還會如現在這般安份?
當時他雖然年少,卻也記住了不少事,不甚愉快的事。
如初這么做不是多心,都可以算得上是未雨綢繆了。
再者說,她就把分寸把握得非常好。
他不愿意她太過出挑,她也只想避居幕后,這樣的話,未嘗不可。
“你的繡莊瞞不住人,揚繡名氣太高,繡娘到來時又沒有遮掩,倒不如大大方方的就成為你明面上的產業,你來自揚州,有個這樣的繡莊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你就是時不時去看看都在情理之中,揚繡很受歡迎,你們只管賺銀子就是,到時候可能宮中的貴人都會著人來購買,到時候記得好好打點。”
聽他這么說,華如初哪還會不清楚他是認同她說的了。
有這么一個保護傘在前,她還有可懼的?
“我省得,我是祁府的,祁府又是板上釘釘的太子一系,到時候我尋了太子妃的路子,送一些揚繡給宮里的貴人,有她們護持,我這生意才好做。”
兩人以及馬柏就著繡莊的事商量了半晌,默契的沒有再提紫砂壺的事。
這事的后續會如何,三人心知肚明。
祁佑是萬不想讓如初沾上那些甩不掉的麻煩了。
二皇子能和太子拼個旗鼓相當,并不只是因為他是皇后之子。
兩人回轉祁府時已經太陽西斜,去主院陪兩老說了會話,又陪著用了晚飯后才相攜離開。
“一會你把那兩套中衣帶上,去給公公婆婆請個安吧,祖母話里話外的意思都是要我勸你和父母多親近,你離家將近半個月,就是做做表面功夫,也該去請個安。”
這時候天色已經漸暗,院中的大樹隨風搖擺,沒有了白天的燥熱,微風拂面,竟然極為舒服。
北方的天,早晚溫差相差真大,華如初漫不經心的想道。
“好,一起去。”
“我不去了,婆婆看到我會不高興,你替我向公公婆婆告個罪,就說我今天出門累著了。”
祁佑沒有多說,點頭應下。
進了院子,兩人也不急著回屋,就站在院中看著盛放的鮮花。
云書把包好的中衣拿來,華如初接放進祁佑的手里,定定的看著他,“一出去就是半個月,你也該去三房妾室那里看看了,免得讓人說我容不得人,使了手段讓你遠離她們。”
他就他們始終避不開這個問題,除非這個問題的源頭不在了。
可是,不說吳氏段氏,光是綠柳那里他就做不得那么絕,侍候他那么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現在身體毀了,這時候把綠柳放出府,不異于是逼她上絕路。
想必這個道理如初也是懂的,所以,想來想去,她這話竟像是說的實話,一也點不是在逼他。
若有一點點在乎他,她又會把他往別人那推!
他做得再多,換來的竟是如此。
看姑爺轉身頭也不回的離開,云書大急,不由得低聲道,您能把姑爺往別人那里送?”
“我只是讓他去看看她們,又不是讓他在那里不了,都在一個屋檐下住著,就是祁佑不去見她們,她們也會尋各種機會來找他,何必到時候鬧得大家都難看?”
“那您不把話說明白?姑爺要是不了辦?”
“辦?涼拌。”華如初走到老地方坐下,“若是他不想,誰也留不下,那是他的妾室,是他的人,就是他在府里隨便抓個小丫頭一夜恩寵了,我也沒辦法,云書,你不要太高看我了,也不要被他的態度迷惑,不過是把這當成一個征服的游戲罷了。”
“好了,我都不急,你急,去準備準備,我要喝茶。”
“是。”
看著天邊的那一線亮光,華如初深深的吐出一口氣。
披了張十七歲的皮,她就真的變天真了呢?
哪怕是再告誡,終是被祁佑的態度打動了的。
好在,還來得及,還收得回。
一把銅壺,四個茶杯,紫砂壺還沒有做出來的情況下,這是喝鐵觀音的茶具。
“你拿多了杯子。”
云書不好說這是給姑爺準備的,一拍腦袋,道以前總是拿雙份,這次給忘了,一會婢子再一起收了就是。”
華如初懶得揭穿她的話,用木勺舀了兩勺茶葉,用滾燙的水洗了,再注了一次水,捂了捂后倒進另一個杯子里。
聞著茶香,看著橙亮的茶水,紛紛擾擾的心漸漸平復下來。
姑爺出遠門的這段里,從不曾一個人在這里飲茶,這還是頭一次,只得一人坐在這里。
莫名的,云書心底泛酸。
那頭,祁佑先去見了父親,把送上后淺淺說了幾句就告退離開。
來到母親的院子,祁佑眼神復雜。
面對父親關心的眼神,他心里是暖的,雖則兩人相處不多,但是父親該給他的關心從來沒少過。
小時候在祖父的書房碰上,他還會抽空教導一番。
這些,他都記得的。
但是母親,他記得更多的是她那張陪著笑的臉。
那不像是對一個,倒像是巴結外人。
緊了緊手里的包裹,祁佑抬步上前。
守門的小丫頭看到是他,滿臉驚喜的上前行禮。
邊往里走,祁佑邊問,“母親現在可方便?”
“方便方便,大太太剛用過飯一會,這會正在歇飯氣。”
劉媽走到門邊,正想打起竹簾透透氣,就看到大大步,狠瞪了一眼不通報的小丫頭一眼,揚聲朝里道太太,大來見您了。”
“佑兒?”祁武氏疾步走到門邊,恰好此時祁佑也走到了門口,當即就拜了下去,“孩兒給母親請安。”
“快起來,聽說你昨兒就了,這會才?莫不是有了忘了娘?”
“回稟母親,昨日就已經不早了,又因要事去了兩趟太子府,時已經很晚了,便沒有再,今日又早早出門,來得遲了,請母親恕罪。”
祁武氏突然就覺得說不出的意興闌珊,真當她萬事不知嗎?今日出府不也是為了陪著?有那個陪,卻連向她請安都拖到了現在,真是個好。
兩母子一人站在門外,一人站在門內,就像這道門檻一樣把兩人劃分在兩個區域里,門檻不平,隔閡不消,可要這門檻平了,談何容易。
劉媽看得著急,陪著笑在一邊提醒道太太,您是不是忘了了?”
祁武氏回頭,看到劉媽使眼色,剛才那點惘然瞬間消失,重又露出笑臉,讓開身子道看我,都糊涂了,進來陪娘說會話。”
祁佑沉默,腳步卻跟了上去。
祁武氏心情這才好了些。
落坐,劉媽去備茶,祁武氏問,“在外面可還好?看著像是瘦了些?”
“都好。”
“你可是和你埋怨我了?”
“她沒有。”
“哼,就是她埋怨我,我也得說,把個未出閣的姑娘家帶出門數次,一朝不慎就會毀了名節,她不能因為這不是她的血緣親人就如此不知輕重,要是真發生了事,她擔不起那個責任。”
原本在看到有幾分憔悴的祁武氏時,祁佑心里已經軟了兩分,從祖父祖母那里的事本打算就這么揭算了,可現在看來是他了,他想揭,也得看別人愿不愿意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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