淞滬:永不陷落

第38章 只跟租界談

“嚴先生是誰?”章白亭注意到,這是哨兵第三次提及嚴先生。

而且這個哨兵在提及嚴先生的時候,還流露出一臉的自豪之色,顯然,他對這個嚴先生是極尊敬極愛戴的。

這是章白亭從來沒見過的。

他在88師從來沒有這般受士兵愛戴過。

“嚴先生就是嚴先生。”哨兵哼聲道,“現在我們都聽嚴先生的。”

“他說的沒錯。”陳叔農冷哼一聲道,“朱勝忠他們也不知道是不是腦子被驢踢了,竟然聽一個來歷不明者指揮。”

章白亭心情難免有些復雜。

他離開四行倉庫才幾天時間啊?

部隊居然就不聽他這個參謀長的指揮了?

不過,想想楊得余的1排在那個“嚴先生”的指揮下打出的戰績,章白亭就覺得一切都說得過去,哪個士兵不想跟著有本事的長官呢?

畢竟,這些保安團丁還沒有正式編入88師。

當下章白亭心平氣和的說:“勞煩通稟一聲。”

“等著。”哨兵冷哼了一聲,讓另一個哨兵去報告。

不一會,那個哨兵便又回來,領著章白亭和陳叔農進了東樓一層,隨行的那四名衛士卻被哨兵攔住,沒能進入四行倉庫。

陳叔農兩人的佩槍也被下掉。

“陳特派員,我們又見面了。”

“這位想必就是章參謀長吧?”

嚴峻笑著向陳叔農兩人抱拳作揖。

陳叔農只是冷哼一聲,沒有回應。

這是還記著上次遭對方驅逐的仇呢。

章白亭則是對著嚴峻抱拳回了一揖。

“這兩天的戰斗,就是你在指揮么?”

“聽陳特派員說,你是歸國的華僑?”

“你在國外是不是上過軍校?當過兵?”

章白亭一口氣連問了五個問題才終于打住。

嚴峻笑道:“章參謀長,你讓我回答哪個問題?”

“呃,真是抱歉,我失態了。”章白亭自嘲道,“主要是這兩天你們在四行倉庫的表現讓我震驚,太震驚了,我從未見過像你這樣的指揮。”

嚴峻身后的一群雜牌軍老兵則一臉的與有榮焉。

仿佛,章白亭夸獎的不是嚴峻,而是他們幾個。

陳叔農便有些不耐煩了,他可不是來吹棒姓嚴的。

當下陳叔農板著臉說道:“章參謀長,趕緊說正事吧。”

“是。”章白亭應了一聲,又對嚴峻說,“你叫嚴峻是吧?”

“是,形勢很嚴峻的嚴峻。”嚴峻沉聲道,“正如此時國民政府的處境。”

“少扯這些沒用的。”陳叔農道,“國府的處境之所以嚴峻,還不是因為你們抗命不遵惹出來的禍?只要你們撤出四行倉庫,不讓公共租界的洋人難辦,國府自然就能修復與西方各國的關系,處境自然就會得到改善。”

“呵,幼稚的思維。”對陳叔農,嚴峻就沒有絲毫的客氣。

“都到了這個份上,還認為只要把洋人舔舒服了就能救中國?”

“你這人說話怎么這么難聽?什么叫把洋人舔舒服了?誰舔了?”

陳叔農直接破大防,真恨不得當場掏槍把嚴峻給斃掉,但他知道自己沒這能耐,他要是有這能耐,上次就已經斃掉嚴峻。

但是陳叔農覺得章白亭是有這個能力的。

因為章白亭是88師現任參謀長,楊得余、伍杰甚至朱勝忠他們肯定會聽他的,只要他下命令,嚴峻一個人是翻不了天的。

當下陳叔農再次催促道:“章參謀長,你還在等什么呢?”

章白亭嘆口氣,對嚴峻說:“嚴先生,你是個歸國華僑,而且在國外肯定接受過正規的軍校教育,最重要的是伱還是個軍事天才,所以我希望你不要隨意犧牲自己,而是應該留下有用之軀,為中國的抗戰建立更大的功勛。”

“老嚴我沒騙你吧?我就說參座會欣賞你。”

伴隨著說話聲,伍杰從中墻小門走了過來。

在伍杰的身后,還跟楊得余和朱勝忠兩個。

嚴峻這次沒有刻意瞞著伍杰、楊得余三個。

已經沒有必要,因為他已經完全掌握部隊。

現在,章白亭這個參謀長已經拉不走部隊。

“參座,特派員!”伍杰三人挺身立正敬禮。

陳叔農仍舊沒有理會,章白亭卻回了記軍禮。

回禮的時候,章白亭還有些恍惚,因為伍杰、楊得余還有朱勝忠他們三人臉上流露出來的精神狀態讓他感到陌生。

記得上次離開的時候,他們都是一臉的悲憤、沮喪甚至絕望。

可是此番再見,他們幾個臉上的沮喪絕望之色已經一掃而空,取而代之卻是一臉的神采飛揚或者趾高氣揚。

這都是嚴峻帶給他們的嗎?

這么說來,他這個參謀長還真是不太稱職呢。

至少四行倉庫的這次戰役,嚴峻做得比他好。

不過章白亭很快就從這種恍惚的情緒中掙脫過來。

“我當然欣賞,我也欣賞每一個有能力也愿意為國而戰的僑胞。”

章白亭的目光又轉向嚴峻:“嚴先生,只要你愿意,我現在就可以委任你為88師師部特務連的連長,當然,你也可以留在師部擔任作戰參謀。”

“然后呢?”嚴峻目光轉向伍杰他們三個,“伍文書、老楊、老朱還有1排的五十多個弟兄呢?還有被羈押在河濱大廈的1營三百多個弟兄怎么辦?”

這話就很誅心了,楊得余、伍杰和朱勝忠的臉色一下變陰沉。

章白亭無言以對,因為這的確是他的錯,是他對不起弟兄們。

“什么羈押,是暫駐,暫駐!”陳叔農怒道,“是暫駐!等過段時間租界就會放行,就會讓524團1營回滬西歸建,懂嗎?”

“暫駐?呵。”嚴峻目光轉向章白亭,“章參謀長你信嗎?”

章白亭避重就輕的說:“特派員,我,還有師座都在努力斡旋,戰區長官部甚至于常委員長也會出面與租界交涉,總之,1營的三百多名將士還有你們1排的五十多位弟兄一定會回到滬西,回到88師序列,這點我保證。”

“章參謀長你保證不了,你不夠格。”嚴峻冷酷的撕開了事實的真相。

“從一開始,國府決定在四行倉庫留下一支部隊堅持抗戰,就只是為了唱一出苦情戲博取西方各國同情,期盼西方各國的政客會出于憐憫在國聯大會上聲援國府,又或者出于同情給國府提供援助,這點你認可吧?”

“現在這支部隊已經唱完戲,已經完成了使命,已經沒有了利用價值。”

“因為撤往滬西的通道斷絕,日軍又對租界下了最后通牒,反而使得這支部隊變成了燙手的山竽,變成了累贅、負資產,一旦處理不好就會影響國府與租界的關系,繼而影響國府與西方各國的關系,阻礙國府爭取援助。”

“胡說什么呢?”陳叔農驚恐的道,“你懂個屁!”

嚴峻沒有理會陳叔農的叫囂,只是盯著章白亭說:“章參謀長,你覺得國府會為了一支不足四百人的部隊,一支已經喪失了利用價值的部隊,一支已經淪為累贅、成為國府負資產的部隊得罪洋人嗎?”

章白亭只能報以沉默,他無從辯駁。

朱勝忠卻替他說出來:“國府不會,姓常的更不會!”

“朱勝忠你給我閉嘴!”陳叔農驚恐的道,“不許背后非議領袖。”

朱勝忠沒理會陳叔農,同樣只對章白亭說:“姓常的只會命令我們放下武器,讓我們乖乖的聽從洋人安排,乖乖的當一個俘虜,就好像當年在濟南的北伐軍。”

“放肆!”陳叔農下意識的伸手往腰間摸去。

卻摸了一個空,他的手槍早就被哨兵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