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醫錦華

第040章 閑談蘭陵王

離校場約五十步之外的一座雅樓之上,一眾世家子們正玩著曲水流觴、吟詩作賦的游戲,忽聞這校場上傳來的驚呼吶喊聲,有幾個便已按捺不住擠到窗邊看熱鬧。

而在看清那校場上奔馳而來,身姿挺秀迎風而立的鳳凰時,其中一個著綠錦廣袖博帶的世家子不由得瞳孔一張,露出貪婪的精光出來。

“快去打聽打聽,那胡人男童是誰家的?”

“陸四郎,聽說你家里姬妾沒有上百,也有幾十了,你該不會男女通吃吧?”

這陸四郎正是中書舍人之子陸晟,而說話的便是蕭昀。

將懷中女子喂的葡萄吞入腹中后,蕭昀亦將女姬推開,有些好奇又不耐煩的走了過來,猛地一把將湊在窗前的兩顆腦袋推向兩旁,他一人當先,探出頭去瞧看,這一看,他的眼中也頓射出了志在必得的竊喜之光。

“原來是她!真沒想到,比我預料的還要來得早!”

“蕭八郎君,你所說的她……是誰?”陸晟好奇的問,其他世家子們也附合著問。

“哼!她便是我那前不久鬧著要回我蕭家認祖歸宗的外甥女,她父親是誰,想必你們也已經聽說過了吧?”

“自是聽說了,蕭八郎君,你這位外甥女性子還有點烈啊,真的有你說的那般姿色絕美,內媚動人么?”

“呵,我蕭昀自恃眼力不凡,那日她來我府中雖戴著幃帽,但不經意中的一瞥,便已知是萬中挑一的絕色,而且那肌膚和身段,我保證你們絕對沒有見過,若是品嘗一二,定能終身難忘!”

聽到蕭昀這般說,幾個年輕郎君眼中的光芒更是大盛,光是浮想聯翩就已讓他們按捺不住的流出口水來。

陸晟更是迫不及待的催促道:“那蕭八郎君還等什么,還不快快將你這外甥女弄到……請到我們這里來!”

“怎地,陸四郎君又不想要那胡人男童了?”蕭昀揶揄的笑道。

“既有那萬中挑一的絕色來玩,還要那胡人男童做什么,再說了,就算要,那也是以后的事,今日我們既然來了,定然是好好的配合蕭八郎君演好這出戲的,你們說,是不是?”

“是是,當然,當然!”其他幾名郎君亦是高聲附合道。

“那好,我馬上便叫她過來,而你們得給我想辦法支開那個胡人男童,那可是一個難纏的狠人!”

“誒呀!蕭八郎君你真是多慮了,你看那胡人男童玩的如此盡興,哪還有心思顧得上你那外甥女,你此刻約她前來,她定然也是不好去打擾的,再說了,就算他來了,我們這么多人,還支不開他一個小孩子嗎?”

“就是就是,實在不行,就騙他去如廁,然后給他一棒!”

這邊包廂里的年輕郎君們你一言,我一言,嗡嗡聲不絕于耳,渾然不覺這番話已然落到了僅一墻之隔的另一間較小的包廂之中。

與蕭昀所在佑大包廂中的嘈雜聲不同,那一墻之隔的小包廂里僅有兩人靠窗而坐,其中一名男子亦是戴著幃帽,一身玄裳束袖勁裝,腰間也僅佩戴一玉,不過是最為簡單的裝束,卻依然掩藏不住其周身的氣派和華貴。

男子也看了窗外很久,忽地將送至唇邊的茶盅重重的落在了桌面上。

“郡王,我見那胡人男童好似那日我們在徐州彭城所見的那一位,因身中劇毒險些喪命,是他身邊的那位神醫救了他,而剛才那些人的話……莫不是就是說的那位神醫吧?”一侍衛打扮的男子有些難為情的說道。

“聽聞這南人最重清議風華與士人風度,未想在女色上竟如此荒誕殘忍,連自己外甥女都不放過!”說到此處的男子語氣一頓,似又想到了什么,微微嘆了口氣。

“外甥女算什么,咱們國君……”

侍衛話說到一半,察覺到幃帽后的目光射來,立時便住了嘴,又問:“那這事,郡王還管嗎?”

話剛問完,就見男子已然站起身來,看向了窗外,侍衛也連忙湊過來看,就見那校場上原本還在喝茶等待著的小娘子此刻已站起了身,似乎是侍者給她看了一封信,她便隨侍者離開了校場,沒有帶走胡人男童,甚至連身邊的丫頭也留在了校場。

“這是……上鉤了?”侍衛有些驚訝惶恐。

他看了看腰背挺直站在那里紋絲不動的主子,正不知道要說什么,忽地便聽聞道:“走吧!我們也去看看!”

……

蕭錦玉確實是收到了一封信便離開了校場,臨走之時,阿秀本想跟著她,卻被她留了下來。

“我從未見鳳凰如今日這般開心的玩過,現下我們不要去打擾他,待他玩夠了,你便告訴他,到雅詩閣中來找我!”

“是,娘子!”

雅詩閣顧名思義便是詩酒交流的風雅之所,也便是蕭昀與一眾世家子弟玩曲水流觴豪奢比富的地方,因為包了場,所以這里除了七八個世家郎君以及服侍他們的幾個女婢外,別無他人,整個雅詩閣占地面積很廣,中間特意鑿出了一汪池水,經過巧妙的設計,放置羽觴在池中,便可逐波而流下。

這便是自魏晉以來,士族子弟中倍受歡迎的羽觴隨波逐,規則便是羽觴落至誰處,誰便要賦詩一首,若是接得不對,便自罰酒三杯。

自然這其中不乏有提高人興致的其他賭注存在,錢財俗物已不是這些世家子們拿來比拼炫富的資本了,而蕭昀此刻與眾世家子們玩的賭注便是,誰若輸了,就得獻出自己的小妾一名,以供大家玩樂!

故而這廳里面女子嬌笑喘息聲不斷。

如此玩了幾輪之后,其中一名世家子似有些索然無味,忽道:“你們聽說了嗎?這次徐尚書主辦的清談雅集,好像還相邀了不少北方士子前來參加,就連北齊之地的蘭陵王高長恭、北周之地的獨狐善與宇文會也將持使節前來我南地來參加盛會,嘿,真想不到這北方蠻夷之地竟也想學我們漢人文化,好這附庸風雅之事!”

“呵,這有什么,當初那孝文帝拓拔宏為了學習我們漢人文化,連他們的鮮卑姓式都改為了漢姓呢,只不過北齊高家得了江山后,卻又再度學那胡人習性,熱衷于西域丑胡,龜茲雜伎,可真真是……”

“孔郎君說這些干什么,不如我們就說說這位蘭陵王高長恭,吾聽聞那可是與咱們南地韓子高一般名氣大的美男,那韓子高我曾經倒是有遠遠的瞧上過一眼,確乃婦人一般的絕色!卻不知這高長恭到底美到何種程度,是否能比得過蕭八郎君那位身上流有韓子高之血的外甥女?”

“陸四郎君,你也太貪心了,適才你還想擄了那位胡人男童,現下卻又打起了北齊高長恭的主意,那可是前不久擊退了突厥之兵有戰神之稱的蘭陵王,你也不怕那小子聽到你這話后削了你的腦袋!”

“哈哈哈……那小子也配稱之為戰神,我不信,一個美勝婦人的小白臉哪里會真正懂得行軍打仗,依我看,不過是仗著北齊宗室的身份,還有那段韶給他打掩護,他才僥幸贏了那一戰而已!你們說是不是啊?”

那陸晟一邊大笑著,一邊示意著身邊跟來的幾名婢女小廝大笑,在一片尷尬又隱忍的笑聲中,突然“哈哈哈”地整個廳中爆發出數人的齊聲大笑,嘈雜又尖銳的笑聲頓時充斥了整個雅詩閣,也傳至了小樓的最上方另一處回廊之中。

回廊里,一扇屏風之后,玄裳窄袖的男子正居高臨下的凝神觀聽,忽聽到此處,也僅僅是不悅的蹙了一下眉頭,但他身邊的侍衛卻是實在忍不下去了。

“王,這幫南人士子恁地過份,等我下去狠狠揍他們一頓!”

說罷,那侍衛猛地邁出一步,正準備沖出,卻在這時,一道清亮的聲線突地傳進大廳,就好似山澗清泉般,一下子將廳中的吵鬧以及人心中的煩燥沖散。

“燕雀安知鴻鵠之志?蘭陵王為人為將究竟如何,從未上過戰場的諸位郎君又豈能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