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醫錦華

第155章 初見齊主,殿上對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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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蘭陵王府之時,高長恭還有些心事重重,蕭錦玉便問他發生了什么事,高長恭委婉的將高湛的話以及婁太后的話都說了一遍,說完之后,心中不免愧意陡升。

而聽到他說,他的母親真實身份乃溧陽公主時,蕭錦玉的內心也似被鈍刀拖過一樣疼痛。

她聽凌夜說過,候景死后,溧陽就失蹤了,沒想到竟然是被陳頊獻給了當時還是東魏權臣的高澄。

陳頊這個小人……

覺察到她神情似有憤恨,高長恭擔憂的問:“阿玉,你怎么了?”

蕭錦玉這才抬眸,笑了笑。

“沒什么,阿玉還得多謝長恭在你們齊國天子面前舉薦。”

看到她笑靨如花,似乎一點也不擔心與祖珽比試,這種強大的自信又讓他想到了法華山上與群雄力辯的“謝臻”。

倘若她將來真入了仕,又會至何地步呢?

高處不勝寒,越是身居高位,周邊的危險也就越大,伴君如伴虎……

正思忖時,耳畔傳來蕭錦玉的一聲安慰:“長恭,你也不要擔心冰井臺的晚宴,我讓鳳凰給我易容便可!”

“好!”

“我們先去拜訪一下你的嫡母吧!”

聽到蕭錦玉主動提出拜見嫡母之事,高長恭心中并不愿意,總擔心她會因自己而受委屈,畢竟她曾經是連云隱公主那樣的人也敢正面對抗且訓斥的驕傲之人。

“阿玉……”

“去吧!我也想了解你的家人!”

在蕭錦玉的再三堅持下,高長恭最終還是叫來盧煜準備好馬車,一同前往他嫡母元氏所居住的靖德宮,一路上,跟隨而來的鳳凰都是沉著臉,十分不高興。

高長恭的嫡母元仲華自從被文宣帝高洋沒收庫藏并強暴之后,就甚少與其他貴婦之間走動,而是每日在佛堂之中吃齋念佛。

靖德宮中的宮人仆婢們并沒有多少,這也是因為在元仲華被高洋強占的那一日,高洋不知發什么瘋,竟然令下仆當著他的面將元氏貴婦無論親疏,全部盡情的凌辱,而且還令胡人強暴了她的姑姑安德公主,這件事情對元仲華的打擊也十分大,此生都不敢再踏出靖德宮半步。

自然這件事情在高長恭心中也留下了不小的陰影,雖然當時他人在軍營,但聽到此消息后心中的震驚與恐懼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他甚至從那時開始慢慢理解了自己的生母為什么要離開他……

這些本來壓抑在內心深處不愿與任何人傾訴的事情,高長恭現在能很坦然的對蕭錦玉說了出來。

蕭錦玉也并沒有表現出害怕或是不可思議,只是安慰他,這一切已成過去,不必在意。

到了靖德宮后,高長恭與蕭錦玉剛下馬車,竟見他的三兄河澗王高孝琬、二兄廣寧王高孝珩以及安德王高延宗都站在門口等候了。

“你倒是還知道來拜見一下母親,我以為你連娶妻這等大事都能擅自做主的人,便是不會將母親放在眼里了!”

說話的是河澗王高孝琬,也便是他的嫡兄,元氏唯一的嫡子。

聞言,蕭錦玉便將目光投向了這個年輕的男子,雖然不及高長恭面如冠玉鶴立雞群,但也是一個俊偉非凡的男子,只是神情中頗有些倨傲目中無人。

“四弟也快到了加冠的年齡了,娶妻挺好的,而且這位弟妹雖然以紗遮面,但身姿不凡,必是大世家養育出來的女郎,與四弟也是極配的!”廣寧王高孝珩接了一句。

“是啊是啊,我聽過一些關于四嫂的傳言,四嫂在南地可是醫術驚人又精通畫畫的才女,配四兄那是絕配的!”

高延宗訕笑道,這些傳言,他還是找盧煜打聽到的,聽到盧煜所說的那些有關這蕭氏女郎的事跡,高延宗都有些傾羨神往,對蕭錦玉不禁生出敬佩之意。

“你還精通畫畫和醫術?”高孝珩目露驚喜的問道,他本身也是一個極擅作畫之人,對畫猶為鐘愛。

在原主的記憶中,高孝珩也算是一個有大才之人,算是高長恭的幾個兄弟里唯一還算得到善終的,雖然北齊滅亡,兵敗被俘,但得到了周國天子的禮遇,直到病逝。

蕭錦玉點了點頭,沒有否認。

高孝珩大喜,還想請教畫技,忽然意識到此舉有些失禮,畢竟這女子現已是四弟之妻,便也拱手作罷。

正在此時,高孝琬已是不悅,便催促他們趕緊去拜見母親,待蘭陵王攜蕭錦玉走近之時,不免又多看了以紗遮面的蕭錦玉一眼。

幾人來到佛堂之時,卻見正在念佛的元氏身邊多了一位跪坐著的少女。

“母親,長恭帶妻蕭錦玉來拜見母親了!”

高長恭說了一句后,那跪坐著的少女立馬回過頭來,竟然是鄭玥!

鄭玥依舊楚楚可憐的望著高長恭,似乎剛才還哭過,眼睛微紅,但與高長恭目光一接觸,便又立即嫣然一笑。

“孝瓘,我知道你會來見你母親的,自從你去南陳之后,我便每日都來陪你母親念佛,祈禱你平安歸來!”

高長恭皺了皺眉頭,這時,元氏也轉過身來,看向了他和蕭錦玉。

蕭錦玉便向她施禮道:“子婦蕭錦玉,拜見母親!”

元氏點了點頭:“倒是個落落大方,端莊知禮的,為何要以紗掩面?”

蕭錦玉便道:“在回來的路上,數次遇到敵襲,故而傷了容顏,以免會嚇到母親。”

“哪里有嚇人,四嫂,你就是傷了一點容顏,也是美得……”

高延宗話說到一半,察覺到高長恭在看他,便趕緊住了嘴。

這時元氏說道:“你要娶妻,我不阻攔,但是你既娶了她,鄭氏的這位女郎,你欲怎么辦?”

元氏這么一問,鄭玥更委屈的看向了高長恭。

高長恭便道:“長恭與鄭氏阿玥并無媒妁之約,也無私情,長恭娶妻,與她何干?”

鄭玥的臉色頓時一白,眼中露出不可置信,想到從前高長恭對她雖然說不上有多歡喜,但也算是以誠相待,偶爾還能說上幾句話,她若是被其他貴女欺負了,他也能為她打報不平。

可是現在,她是真切的感覺到,他的眼中完全無她了,他甚至滿心滿眼都是身邊的這個女子,再也盛不下其他!

這般想著,鄭玥甚至傷心的哭了起來。

高孝瑜似乎有點看不下去了,便以兄長的語氣斥責道:“長恭,鄭氏家主鄭道忠一直在朝堂上為你說話,他是有意要將嫡長孫女嫁與你,結這個姻親的,你怎么能說無關呢?”

雖然是有意,但也一直在權衡著利弊,蘭陵王并不是滎陽鄭氏的第一選擇,鄭家也一直在等一個機會,等蘭陵王再立功勛的機會,到得那時再結親,于滎陽鄭氏的聲望也更為有利!

這些高長恭心里也一直明白,所以在婁太后最初提出,待他加冠之時,便去鄭家提親,他內心里是極為不情愿的。

他并不喜歡這種完全以利益來捆綁的婚姻,尤其是在遇到蕭錦玉之后,就更加不會再想了。

“母親,長恭今日來也便是告訴母親,長恭娶妻了,而且,此一生只有她蕭錦玉才是我高長恭唯一的妻子。”

“今晚,長恭還要赴冰井臺之宴,就先不打擾母親了!”

說完,高長恭便握緊了蕭錦玉的手,仿佛一刻都不想呆,轉身便向殿外走去,高孝琬見罷十分惱火,不禁喝了一聲:“高長恭,你是真的要自斷一臂嗎?”

高長恭頓下腳步,只道了一句:“我也并未讓鄭氏家主在朝堂上為我說話,事實如何便是如何,我不需要人替我美言!”

“你——”

高孝琬氣得無話可說,耳畔鄭玥的泣聲更大了。

“阿玥,你別哭了,長恭自小便很嚴于律己,十分克制自己,這個蕭錦玉應該是他的第一個女人,他這也是初嘗美色,所以放不下而已,過段時間再看看吧!要是三個月后,他還是放不下,那你就放下吧!”

“孝琬哥哥,阿玥放不下,阿玥喜歡他很久很久了……”

鄭玥掩面痛哭,高延宗更覺窘然,便向元氏告別,趕緊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長恭,你的幾位兄弟待你還算不錯!”

在回去的路上,蕭錦玉不禁感慨了一句,比起蕭家的嫡庶相爭,高長恭的幾個兄弟確實好很多,至少沒有什么利益沖突需要爭個你死我活!大家都是憑自己本事累軍功!

即便是他的嫡兄高孝琬,適才說的那些話雖然不好聽,但其實還是為他著想,希望他在朝堂上有臂助,能在未來某一時刻對他有幫助。

但在原主的記憶里,這個高孝琬似乎很年輕就死了,在原主被胡太后送入蘭陵王府時,高孝琬這個人便已不存在。

至于是什么原因英年早逝,蕭錦玉找不到與之相關的一點記憶。

“還算可以吧,但我自小就去了軍營,與他們相處的時間其實并不多。五弟高延宗偶爾會隨我一起去上戰場,我們之間的關系還不錯!”

蕭錦玉含笑點頭。

“阿玉,今日讓你受委屈了!”高長恭忽然語氣軟了下來,頗有些自責,“鄭氏阿玥確實與我們幾兄弟一起長大,她時常會到我嫡母那里拜訪,我祖母曾經也確實想讓我與鄭家結親,但是我對鄭玥從未生過任何一絲情愫……”

“我知道,長恭,我不會因這點小事與你計較。”蕭錦玉打斷道,“我們的敵人也不會是鄭玥,而是和士開與陸令萱,既然你已向天子舉薦,讓我與祖珽比試,那么不如趁此機會,將祖珽這個人拉向我們這一方,為我們所用!”

“可這個人本就是貪財好色品行不端的小人,能為我們所用么?而即便是能為我們所用,也怕他會有反水的一天……”

“所以我們需要抓住他的弱點來控制……”

看到蕭錦玉似乎胸有成竹的模樣,高長恭便不再說話了。

回到蘭陵王府中后,兩人休息了片刻,稍作打扮,便又趕往冰井臺赴宴,在赴宴之前,蕭錦玉含了一顆藥丸,又讓鳳凰稍微易了一下容,便再次罩著面紗登上馬車出門了。

冰井臺作為曹操三臺之一,原是為了貯藏冰塊、煤炭以及糧食所用,與金虎臺的閱兵意義不同,冰井臺的意義在于備戰。

如今高湛將它用來作為宴飲之所,尤其夏日炎炎,有這里貯藏的冰塊,人行其中,便覺分外涼爽,霧靄橫斜間,有無數披著薄紗的宮女持香鼎逶迤而行。

高湛以慶祝蘭陵王順利出使南陳回歸為由,設宴請了群臣來赴宴,并且要求臣子們都帶上自己的夫人。

說實話,群臣們都很惶恐,文宣帝在世的時候就喜歡開無遮攔大會,要求臣子們帶上夫人,然后就這么光天化日之下,讓臣子們與婦人…淫樂…他自己更是……

高湛有樣學樣,一繼位就強占了文宣帝的皇后李祖娥,誰知道會不會有樣學樣開什么無遮大會?

因此能告病的便告病在家了。

但是若沒有真憑實據的理由,高湛也不會給他們告假的機會。

所以,來此赴宴的人也很多,這其中也包括高長恭的幾個兄弟,如今河澗王高孝琬與廣寧王高孝珩也已娶妻,唯高延宗孤身一人。

咋一看到高長恭帶了蕭錦玉來赴宴,高延宗便暗嘆不妙,趕緊跑了過來,在高長恭耳邊小聲道:“四兄,你怎么還是把她帶來了,陛下這宴會分明就是……”

“就是為我們準備的,我知道。”

“你知道還帶她來!”

高延宗似乎十分生氣,因聽了盧煜對蕭錦玉的一番評價,又由衷的對這四嫂生出敬佩之心,想到以她的美貌不可能不引起高湛的覬覦,更是跟著干著急起來。

隨著一陣奏樂聲起,宴會開始了,高湛說了一番對蘭陵王出使南陳有功的慷慨陳詞,便令群臣開宴。彼時,管樂笙笙,披著簿紗的宮女們起舞,穿梭于濃濃霧靄之間。

蕭錦玉坐在蘭陵王身側,目光迅速的掃過了這冰井臺宴會上的每一個人,在這眾多的權貴之中,她的目光很快便捕捉到了和士開的神情,以及坐在離天子不遠處的一名身著玫瑰蹙金長裙的貴婦。

那貴婦的神情猶為淡定莫測而讓人看不透其中隱藏的深意!

這是繼陳頊之后第二個讓她看不透神情內心之人!

在一片歡聲笑語中,宴會很快進入高潮,高湛忽地端起酒樽,站起來說話了。

他說的第一句話竟然是:“蘭陵王出使陳國,功勞卓著,收獲頗豐,尤其是還帶回來了南地第一美人……哦,便是他的蘭陵王妃!”

“蘭陵王妃,你不妨說說看,需要什么賞賜,朕都賞給你們!”

這話分明就是想叫蘭陵王妃現身出來!

天子用意再明顯不過!

一時之間,宴會上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蘭陵王身側,一身玄裳盡顯冷艷華貴面罩薄紗的女子。

蕭錦玉感覺到了蘭陵王的緊張,便輕撫了一下他的手背,緩緩走了出去。

而隨著她一步一步的走到殿中,走到高湛面前,高湛的瞳孔亦極為興奮的漸漸擴大。

周邊的聲音也越來越小,直到歸于無聲。

高湛如今也不過二十四五歲年紀,長得也是豐神俊秀,只是因常年縱情于酒色,故而神情顯得格外迷醉而頹靡。

“光看身段,已是極美,果然天生尤物!”忍不住低聲嘆了句,高湛看到她罩著面紗,極為不滿,“既來赴宴,為何要戴著這一物,揭開讓大家看看蘭陵王妃到底長什么樣?”

這時,蕭錦玉已走到離高湛十步之遠處停了下來,高延宗見罷越來越緊張。

就聽蕭錦玉道:“陛下,臣婦與蘭陵王在從彭城回到鄴城的途中,屢次遭遇齊國御用殺手的追殺,更是在一次被追殺的途中,讓人毀了半邊容貌,所以才以紗掩面,恐驚了圣顏!”

她這話一落,四周便嗡嗡聲大作,那個身著玫瑰蹙金長裙的貴女更是幾不可察的變了臉色,旋即又習慣性的噙著一抹笑。

“你說什么?我齊國御用殺手?追殺你們?”

“是!”

蕭錦玉應道,便緩緩將面紗取了下來,在她取面紗的過程中,先露出的右側半張臉直叫人深吸一口氣,全場盡露驚艷之色,可就在最后面紗完全揭開,露出左側的半張臉時,又驚得人趕緊閉上了眼。

高湛更是嚇了一跳,只見她臉上竟然有一條深深的刀痕,周邊還有一些紅點,看上去甚是嚇人!

“這誰干的?真是暴殄天物,如此佳人,當真可惜……可惜了……”

一邊喃喃自語,一邊叫蕭錦玉將面紗重新戴上,又問向四周:“誰干的?誰敢調動朕的御用殺手去追殺蘭陵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