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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5希望是個好東西

冷靜化為黑影生靈的時候人拼命救過她。

現在么,她也可以救贖這位吃了太多苦,卻從沒有嘗過甜的姐姐。

“姐你想想,我媽留下的慈善事業。若你不在,公司會不會有人砍掉公益項目?或者讓那些有裙帶關系的人來接替你,然后把所有的善款都貪走?”傅明暉把一個巨大的責任拉過來,直接放到冷靜的背上,“那樣,我媽在天上都不會開心的。再者,你覺得老天虐待了你。那些可憐的孩子,可憐的小動物,如果沒有你,誰做他們心軟的神呢?”

“會有人做的……”冷靜黯然半晌,說。

“苦難者太多,神總是不夠的。”傅明暉仍然緊緊盯著冷靜。

冷靜就好像一片凍土,被突然出現的、名為傅明暉的烈陽不管不顧的照耀之下,已經有松動的跡象,好像長了草一樣,令她感到不安。

她再度盯向玻璃窗,這次卻不是失神的望著河邊那三三兩兩散步的人群,不是看坰更遠處的演出廳外,各色燈牌和應援旗幟的紛亂遙動,不是川流不息的車流,還有那美不勝收的河景,而是倒映在玻璃窗上的那個身影。

董事長的獨生女兒,從小就與眾不同的孩子,此時坐在距離她不到半尺的身后方,卻好像隔著一個時空。

她似在水下,要沉到不知名的黑暗中。

而小暉,卻在水面上,伸出兩只手來試圖拉她。

“我本來不想說的。”冷靜聽到自己的聲音響起,“關于我生病的事,我不想說的。既然我是天煞孤星的命,既然我身邊已經沒有任何人,那么我想悄無聲息的離開,不用人知道。我覺得,若我死后還要聽到那一聲聲并不太真誠的惋惜的話,我可能會不喜歡。但是……”

她盯著玻璃倒影中的傅明暉的眼睛,“天可憐見,我遇到了你。就想著,你和董事長是一樣的人,柔軟的部分在心底。答應做的事,就一定會做到,我完全可以信賴你。”

見那模糊的身影似點了點頭,就又說,“就像二十年前你聽到我和我媽的對話那時一樣,我沖動的想和你說出壓在心底的話。我想拜托你,在我死后,接手慈善部門的事情。那真是有益且有意義的事,應該由善良的你去做。”

“然后……”她轉過身來,“鑒于我沒有可信賴的人,也沒有近親后代,那我想麻煩你,在我死后,把我和家人葬在一處。我已經在本市最好的公墓,買好了家族墓地,也給我自己預留了空穴。既然我和我的家人在人世間的緣分格外淺淡,那么我們死后至少可以葬在一處。倒也不用祭祀,不必享受香火,只要我們在一起,就好。”

她的眼神是那么卑微,心軟的傅明暉有那么一瞬,想點頭答應下來。

幸好這次她沒有嘴巴比腦子快,那話在腦子里,在舌尖上轉了一圈,最后變成,“如果你說死后的事,好吧我答應你。省得你擔心,我肯定幫你托底,這下你放心了吧?如果你沒什么找男人、生孩子的心,你只要寫個委托書,一切身后事,我都幫你辦。彌留之際,是不是拔管子,我都可以幫你決定,這總行吧?”

明明沉重的話題,卻被傅明暉說得有些搞笑也不知怎么回事。以至于冷靜心下忽然一松,竟然忍不住露出笑意。

可能是因為傅明暉那種把心一橫,被逼上梁山的語氣。

就連站在餐廳外,假裝聽電話,其實是竊一聽里面談話的羅昭都彎了唇角。

唉,這個編外的啊,都不知道說她什么好……

就聽傅明暉又說,“但是關于慈善部門,我不管。我現在有個小貓無牙,還有個……呃,寵物,名叫花蟬,只它們兩個,我每天已經焦頭爛額了。你自己的責任,你自己擔,別都推給別人好不好?”

“但是……”

“沒什么但是的,有你一天,流浪動物庇護所,就有一天好日子過。你若不管不顧的轉身就走,沒了你,也是它們命運悲慘,我背不動的冷姐,你得自己背。”

“可我就算再努力,早晚也是會死的。”

“那就盡量晚死一天。不管多痛苦,也要多熬一天。既然你放心不下,就自己盯著。若你和疼痛對抗,活到一百歲,你保護的地方就可以再存在六十年。”

“冷姐也看得到,現在小孩子的文明和人文素質,整體比老一輩的人高。再過六十年,說不定九成的人充滿愛心,就不會有那么多受苦的流浪動物。動保和慈善組織,可以全部都解散了。”

“你不想看到那一天嗎?你不想多和身邊的小朋友們講一講保護動物的道理,為那一天的到來做點貢獻嗎?”

“你不是沒有活著的目標和樂趣嗎?那就想想你背負的責任,真放得下,我不會再多勸你一個字的。”

傅明暉一連串的說。

希望是個好東西。

牽掛是個好東西。

所有生物中,只有人類情感復雜,所以人類需要希望和目標,牽掛和愛。

動物不需要,它們最是遵循自然的本能,某些方面比人類純粹得多。

冷靜是被命運磋磨的失去了活下去的目標和勇氣,那么,就給她一個。

實際上,也不是她給的。本來冷靜就有,只是那些悲傷和打擊,迷了她的心和眼,讓她看不到前路。

醒醒之前,她只是認真做好董事長給她的關于慈善部門的工作而已。

醒醒之后,她親力親為,親自去做義工,那就是悲傷過后的情緒轉移。當她與那些動物建立了渾厚的感情,慢慢地又變成了責任和愛,就算她覺得自己要死了,還要為那些小動物安排好后路,這不說明問題嗎?

誰說,希望只有人類才能給予?

愛一顆草,愛一塊石頭,只要愛是存在的,希望就存在。

這些想法不是她學來的,不是她想到的,是她自己經歷過地獄火的高溫,極低之處的冰寒,靈魂被反復撕成碎片又再度融合之后,悟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