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月明珠

第三百章 疑似故人

八角宮燈高挑,酒香撲鼻,人聲鼎沸,一切都預示著這場盛宴是何等地的熱鬧,海蘭珠安靜的坐在皇太極身邊,滿意的KAN著面前的這一切,掃過來歸的祖大片,淡淡的笑容溢在唇邊,恐怕皇太極已經暗自交代過這些驕縱的后金貴族,使得他們面對祖大壽時,也只是略略的挑眉,并沒有說什么不得體之言。

祖大壽的妻子許夫人確實是一位難得的大明仕女,雖然換上了旗袍,梳著兩把子頭,但言行舉止都帶出那股書香門第的秀雅平和之氣,端是同大金和蒙古的女人不同,一樣的服飾,少了一分的爽利,多了幾許婉約的風韻。

海蘭珠對許夫人的印象很好,舉起酒杯遙敬,開口說道,“許夫人,請。”銜著杯沿,率先將美酒引進,許氏忙舉起酒杯,抿了一口,低聲說道,“謝大妃。”

“許夫人,祖將軍是大法極為KAN重之人,常常說起他的本事來,按大明的話說,這就叫不打不相識,識英雄重英雄,祖將軍也是——崇禎皇帝不懂得用人,使得忠臣良將喊冤蒙塵,良禽擇木而棲,這也是圣人的教誨。”

許夫人放下酒盞,緩緩的點頭,出嫁從夫她哪怕不贊同自己的丈夫所為,也會跟著,更何況她明白自己的丈夫有多困難才做出這個決定來,袁崇煥身受凌遲,被百姓怒罵,這一切她都KAN得清楚,而袁崇煥的家眷同樣沒有躲過,她并不曉得身為袁崇煥最信任的下屬祖大壽,是擔心皇上的屠刀落下還是為了什么別的緣由,只記得當祖大壽決定歸降后金時,那一夜他跪在祖宗的靈牌下淚流不止,沒有人愿意背負這種罪名,可形勢逼得人不得不如此。

她也預料到,長期同大金交戰,必然會留下深仇,本也有些擔心,可是大妃的種種安排,并沒有太過難堪的事,讓她慢慢的放下懸著的心,又聽見大妃柔聲淺語慢條斯理的安慰,話語中透著的理解新生,讓她心中一熱。

“妾身早就聽過大妃的英姿,今日一見,果然應了那句話聞名不如見面。”許夫人真心誠意的贊道,當初盛京一戰,冰封奇跡給自己的丈夫留下太深的印象了,閑暇時常常同自己說起,就連袁崇煥都對大妃贊不絕口,說是巾幗不讓須眉,世間女子少見,她當時還覺得此文過虛,等見到海蘭珠時,才明白海蘭珠完全當得起。

“大妃,您同許夫人的說話還真是讓我等撓頭,聽著是悅耳,可是其中的話音——”岳托的大福晉含笑的望著海蘭珠,輕聲說道,“KAN來我等也應該多讀兩本書的好。”

“讀書之事不得勉強,不過,漢學源遠流長,從有文字記載開始已經傳承了幾千年,雖然中原戰亂不斷,可文字風俗都一代一代的傳承下來,并沒有因為戰火而斷掉,這才是最寶貴的。”

海蘭珠突然覺得若是改變不了歷史的進程,大清終將入主中原的話,那自己所處的地位,只能做到一件事而已。

見旁邊的大福晉福晉們臉上透著幾許的迷茫,或者不在意,海蘭珠淺笑道,“就如同我早說過的那般,漢人的女子同咱們一樣,各具風韻,如許夫人這樣婉約柔順之人,而咱們更爽快灑脫,咱們在才學上是及不上許夫人,可是在騎射上,她們也遠非咱們的對手,若是天下女子都一般無二,那豈不是很無趣?”

小玉兒開口說道,“您說得是,雖然咱們不識得幾個字,可是論起騎射的本事來,她們也比不上的。”旁邊的人紛紛點頭表示贊同,場面重新的熱鬧起來,許夫人默默的KAN著這些大金的女人,也不由的轉變往日的錯誤認識,她們并不都是野蠻粗俗之人,恩怨分明,不喜歡很難裝出喜歡來,不像大明貴婦那么的喜怒不形于色,少了些彎彎繞繞,更真爽一些。

“這話用在大妃身上恐怕不合適,大妃既有大明閨秀豐富的學識,又有蒙古格格的騎射本事,兩方面的優點都占了,才會讓大法眷戀疼龐的。”

布木布泰此時開口稱贊起來,旁邊的人也多有贊言,海蘭珠含笑不語,連一絲目光都懶得奉上,見許夫人神情有幾許恍惚,微微顰眉,順著她的目光KAN去,蘇氏的臉煞白,神情閃爍的不敢KAN許夫人,海蘭珠暗自猜想,難道她們認識?

“許夫人,你們新到盛京,若是缺什么,不用客氣,直說就是。”海蘭珠輕聲說道,許夫人收回放在蘇氏身上的目光,低聲道,“大妃的安排很細致,妾身謝過大妃的關愛。”

應該是認錯了吧,她怎么可能還活著?只是面容相像之人罷了,許夫人收斂好那分的意外,再抬頭時已經KAN不出任何的情緒波動來,海蘭珠將這一切的不同記在心中,同樣如此的還有細心的布木布泰。

“祖大壽,你能來歸,本汗高興,本汗志在天下,大金正是需要你這樣的有本事之人,以前的種種今日就此接過。”

皇太極舉杯,向著面帶恭敬,隱含透著一絲哀愁的祖大壽敬酒,心中的得意就更不用說了,少了袁崇煥和祖大壽,誰又能阻擋八旗鐵騎?只要平定林丹汗,那將來興許——只要一想到那一日,建國也不是不可能的,忽必烈能做到的事情,他同樣可以。

“謝大汗。”祖大壽站起身喝盡酒,方緩緩的落座,雖然有皇太極的交代,沒人敢當面讓他難堪,可是在旗主貝勒等人略帶嘲諷的目光下,祖大壽同樣也是難安的,目光掃過在酒宴上唯一坐著的漢臣——范文程,片刻之后轉開了視線。

“大汗,弟弟我敬你。”喝得臉色醉紅的多鐸舉杯起身,高聲道,“父汗的遺愿,您都做到了,真是可喜可賀——”

皇太極盯著被多爾袞拉扯的多鐸,眼中劃過一分的厲色,熱鬧的場面慢慢的安靜下來,海蘭珠只是略略的掃了多鐸一眼,隨后就攥住了皇太極青筋暴起的拳頭,壓低聲音說道,“有句話怎么說來著,燕雀安知鴻鵠之志。”

“還有一句話,就是單純之人容易被人當爆竹放,別人點火,他就往外放。”皇太極松開拳頭,握住海蘭珠的手,警告的瞄了一眼努力拉扯多鐸的多爾袞,大笑道,“十五弟,你的酒量可是不行,還是缺少磨練。”

多爾袞拉住多鐸,低頭道,“大汗說得是,十五弟是醉了,他醉了。”多鐸捂著額頭坐下來,此后多爾袞一直能覺察到皇太極不善的目光,勉強壓制住心中的擔憂,仿若平常一般同旁邊之人暢飲著,這場宴會便在如此詭異的氛圍里結束,多爾袞喝得大醉,在最后的記憶里只余下皇太極似笑非笑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