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這么說有欠公允,你怎么不說從我嫁進來,顧家便開始水漲船高?若不是我阿爹出力,大伯能從一個籍籍無名的進士變成如今的大員?”
蘇氏老調重彈,開始說著還有些心虛,但逐漸的她越說越覺得是這么回事,她膽氣壯了,本來還塌了些的腰身也挺了起來。
蘇氏捏著帕子,梗著脖子道:“阿娘,你摸摸良心想想,從打我嫁進顧家的第一天,就為顧家忙前忙后,要沒有我,顧家會有今天的局面?”
她道:“而今,你為了個庶女竟然要把我送去家廟?阿娘,你的心是怎么長的?竟然偏到了這樣的地步,你把我和薇姐兒放在何處?把官人放在何處?”
顧老夫人被她一連串的反問,氣得渾身發抖,她指著蘇氏道:“你還有臉提三娘?要不是為了她,我會一再容你?”
她氣喘了下,道:“這些年,你在府里作威作福,無視長幼尊卑,枉顧父母孝道,如果不是念著你阿爹曾經幫過顧家,要不念著三娘的將來,你以為你還會站在這兒?”
“還有二郎,當年你怎么進門的,你自己心里清楚,二郎萬般的不愿意,是我和老太爺硬逼著他點的頭。可就算這樣,這些年他可有虧待你一分,罵過你一句,損過你作為正室的臉面?”
蘇氏聽顧老夫人提起當年,臉不由一熱。
當年那事她做得確實不地道,可如果不那樣,顧博文怎么會娶她?即便這些年,顧老夫人都看自己不順眼,她也不后悔,因為不這么做,她就會失去她的意中人。
顧老夫人喘了口氣,問她:“可你是怎么做的?”
顧老夫人的腦海了閃過一幀幀畫面,心里的怒火好似醞釀多年的火山,即將噴發。
蘇氏撇嘴,覺得顧老夫人這話實在太過偏頗,她哪有作威作福,顧氏沒出嫁前可沒少折騰她,更別提還有陳氏在跟前杵著,處處壓她一頭。
顧老夫人只看一眼就知道她的心思,便幫著她回憶:“長輩病重,你卻高臥在床,還托詞說你不會伺候人,不如丫鬟婆子體貼,二郎給你尊重,給你體面,幫著你打掩護,結果反倒縱得你不知道天高地厚,跑去大庭廣眾跟男人摟摟抱抱,還被傳得滿城風雨,顧家的臉面都被你丟在地上任人踩了個遍。”
蘇氏一聽頓時急了,忙道:“阿爹那事,我做得的確不太妥當,我不該不來侍奉湯藥。可雅園的事都是誤會,我大哥大嫂不是過來澄清了嗎?”
顧老夫人自動忽略她無意識的服軟,而是冷笑道:“澄清了?澄清什么了?不過是證明你跟那男人沒有私通,你跟個男人抱在一起樣子,整個江寧的人都看到,難道他們澄清了,你就沒抱?”
蘇氏張了張嘴,沒有話了。
顧老夫人又道:“最可恨的,你還牽扯上慧娘,想要……”她頓了下,不想讓蘇氏知道她已經知道蘇家的謀算,怕這事挑明了,萬一蘇家和蘇氏見沒有轉圜,索性豁出去,危害到顧氏和林琪的性命就不好了,便改口道:“想要她也跟你沾一身腥。”
蘇氏心里一突,顧博文之前便是這個想法,聽了老夫人的話,她哪會不知道顧博文想法的由來,蘇氏雖然對顧博文失望,可她還不愿就此與顧博文分開,自然不肯讓顧老夫人把這個罪名坐實。
“阿娘,我之前之所以跟娘家聯系,也是因為你要我幫忙,”她道:“這事說起來,阿娘也是有責任的,若不是你要我寫信回去,之后的事也就不會發生了。”
顧老夫人大怒,她和蘇家早就想要謀算慧娘,就算沒有自己的囑托,她也會暗地里勾結,現在她還有臉把罪過推到自己身上。
當下她再也不想跟蘇氏說什么,直接道:“待會兒我會讓人收拾好東西,你下午就跟車去老宅吧。”
蘇氏聞言頓時害怕起來。
顧家的老宅在江寧城外二百里的地方,那里只有一些上了年紀的老人在那里看守著,一年之中只有年底祭祖時才會有人回去。
蘇氏如今跟顧博文還在僵持著,雖然以安分守己為條件,緩和了兩人的關系,可她又因口無遮攔重新惹怒了顧博文,雖然她補救的送去茶點,可也還是沒有讓他回心轉意,反而還把素馨送來了老夫人這里。
論陰狠狡詐,素馨遠在玉芷之上,若是加上貌似老實,實則歹毒的嚴姨娘,只怕她一去家廟,到死也沒有機會再回來。
顧博文正當壯年,她一去不返,豈不是把夫君都拱手讓給別人?
蘇氏一想到這個,頓時受不住了,再想想她的薇姐兒,那么單純稚嫩,如何斗得過那兩人。
有她們在枕頭邊顧博文吹風,她的薇姐兒怎能過得如意?
蘇氏電石火光間想到了許多,有一點她很明確。
不管是為了她自己,還是為了顧清薇,她都不能離開。
她緊了緊捏著帕子的手,深吸一口氣,‘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堅硬的骨頭碰在打磨得光滑的理石地面,發出清脆的骨裂聲。
蘇氏張了張嘴,硬是咽下將要竄出喉嚨的尖叫,跪得筆直的身體一歪,整個人半趴在地上。
她疼得渾身打著擺子,眼淚不住的往下流,“阿娘,我知道錯了。從前是我不懂事,以后我一定改過自新,嚴守女戒,以你和官人為天,絕不違逆半點,求阿娘饒了我這一次,給我一次機會吧。”
顧老夫人神情冰冷,蘇氏的性子早已定下,那種嚴重違背她本性的事即便是做了,也只是一時的屈從,以后還是會故態復萌,唯有真的把她鎮住,才能剎住她的邪心。
顧老夫人主意已定,當下便吩咐曹嬤嬤,“時候也不早了,趕緊讓人收拾了,爭取在日落之前把她送出去。”
蘇氏哭得眼淚鼻涕橫流,可就這樣依然無法阻擋曹嬤嬤往外走的腳步。
蘇氏無奈,只能咬緊牙,忍著劇痛膝行兩步,伸手去抱住曹嬤嬤的腿,哀哀的求道:“嬤嬤,求求你幫我說說話,薇姐兒還沒定親呢,我若被送走,她可怎么辦啊?”
她道:“她也是你看著長大的,你難道眼看著她沒有阿娘護著,被旁人欺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