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六提了藥過來,阿七難得開口,道:“主子心情不太好,你會說話,多勸著些。”
阿六眨巴下眼,很是為難。
主子心情不好啊,那他才剛接到的消息到底說還是不說啊!
阿六糾結著進院。
崔硒從窗戶那兒看到,怕他嘴上沒把門的,直接吩咐他去煎藥。
大半個時辰后,阿六端了藥來。
崔硒一勺一勺耐心的喂林琪喝了,盯著林琪昏昏睡過去,才拿過幾上的瓷瓶,挖出里面的藥膏,細細的抹在她的頸上,又確認沒有疏漏,才把床帳弄好,讓阿六跟他去耳房,問顧氏情況。
阿六道:“人被擄去山里,崔大人剛好趕上,咱們的人是后面追過去的,現在還沒有消息傳出來。”
崔硒一聽忙問,“這事有誰知道?”
阿六想了下,不確定的道:“咱們的人和韓大人,外加個還有口氣的丫鬟。”
崔硒不語。
阿七又加了句,“當時雨勢很大,便是有人出來,也看不到什么。”
崔硒這才略微放心一些。
“把咱們的人都派出去,務必要在天明之前找到,”他道:“再去問問知客,有沒有派人去顧家,要是去了便罷,沒去你派個人去,一定要把事情圓過去,另外派兩個人盯著顧家,有人出來,就直接逮了。”
阿六點頭,急忙忙出了門。
崔硒抬眼,天上烏云漸散,隱約露出一點火燒云。
他輕吐了口氣,回身把米洗了洗,放在砂鍋里,小火慢熬。
屋里,林琪睡得并不踏實,夢里總會閃過手持三角刺的漢子的臉和阿娘慘白著臉的樣子。
忽的一陣心悸來襲,她猛地睜開眼睛,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
這會兒天色已經徹底的暗了下來,燈燭搖曳,屋里的光線有些昏暗。
丁香色的床帳外,崔硒低頭看著書卷,聽到林琪的呼吸不似之前悠長,他放下書,走了進來,看到林琪轉著烏黑晶亮的眼珠看來。
“你醒了,”他走過來,伸手摸了摸林琪額頭,見有些發熱,他皺眉道:“你等等。”
他出了屋,再回來時,端著個褐釉的粥蠱。
他把粥蠱放在床頭的小幾上,盛了小半碗出來,用勺輕輕舀著,將熱氣攪散,道:“先墊墊肚子,過會兒再喝副藥,睡一覺,明天就能見好。”
林琪眨巴著眼,聲音干澀的道:“阿娘呢,阿娘怎么樣了?”
崔硒手一頓,舀了小半勺粥送到林琪嘴邊。
林琪緊抿著嘴,執拗的看著他。
崔硒與她對視,又極快的轉開目光,“師母受了驚嚇,吃過安神藥睡了。”
林琪緊緊盯著他,鼻翼輕輕的煽動,眼睛里慢慢蓄滿了淚水。
她輕吐了口氣,像是想要讓自己鎮定,淚珠卻因為這點震動,順著眼角,快速的漫過鼻梁,滴落下來。
崔硒忙側過身,努力克制著不去看她的淚眼。
“阿娘是不是出事了?”
林琪的聲音有些悶。
崔硒手指緊了緊,沉默不語。
林琪的眼淚無聲的掉了下來,消瘦單薄的小肩膀劇烈的抖著,悲痛好似一張大網將她整個人都包裹起來。
崔硒垂著眼,余光忍不住瞟過去。
藤編的枕頭已經洇濕了大片,耳邊是她忽輕忽重的吸氣聲。
“師母……被賊人擄去了,”崔硒閉上眼,輕吐了口氣,選擇實話實說,到了這時他才知道原來剛才他竟是屏住呼吸的。
身后還是一片安靜,除了幾聲細微的窸窣聲。
他扭過頭,見林琪正從床上爬起來。
因為是背脊受傷,她只能先跪坐,然后撐著手臂,把上半身支起來,被子因為她的動作,滑脫下去,露出雪白的后背和那一道猙獰的傷口。
“你要做什么?”
崔硒撈起被子想要給她披上。
“我要去找阿娘,”林琪抖了下肩膀,想要躲開,卻因拉扯了傷口,引得眼前一陣陣發黑,人也忍不住往前栽。
“你這樣能找誰?”
崔硒急忙扶住她,側過頭去看。
才剛止住血的傷口又開始流血了。
“我已經派了人過去,韓大人也在,一個賊人而已,怎么會擒不住?”
林琪轉眸,一片金星的視野里,崔硒的臉忽遠忽近,十分模糊。
林琪一手撐著床,一手堅持去扯放在床尾的衣裳。
她昏睡也有些時候了,如果真像他說得那么容易,阿娘應該早就回來了。
才剛收口的傷口,因為拉扯很快裂開,鮮血沿著脊背直下,將腰下的衣服染紅,又一滴滴落在床榻上。
崔硒抓住她拽著衣角不放的手指,緩緩的包住,又按著她肩膀,不許她動。
“你讓我去,”林琪帶著哭腔,縮著肩膀往后躲,手也用力的掙,結果用力太大,血流得更急了。
崔硒抽抽鼻子,聞到空氣里的血腥味,想要制止,卻又害怕傷了她,只好環住她的肩頭,小心而又堅定的把她困在懷里,低聲哄道:“我保證,天明之前讓你見到師母。”
林琪抬起頭,想要看他,卻因身體被束縛,只看到他弧度優美的下巴和他輪廓分明的臉頰。
“真的?”
林琪低低的問。
崔硒點頭,安撫的拍她肩膀,感覺她僵硬的身體軟下來,才扶著她趴下,重新處理了傷口,又上了藥。
等他拿起粥碗時,林琪伸出手道:“我自己來。”
崔硒沒有理她,抬手把已經涼了的粥挪開,重新盛了一碗,一勺一勺的喂林琪吃完,又拿了藥來。
林琪才一皺眉,他就道:“你吃了藥,乖乖睡覺,我安排人搜山。”
林琪歪著腦袋,看背著光的崔硒。
崔硒上前一步,坐在床邊,舀了一勺藥,遞到林琪嘴邊。
林琪抿了下嘴,之前她太虛弱,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只能忍受著,現在她一來心急,二來也不想折磨自己,就伸手,并解釋道:“那么喝太苦了。”
崔硒這回沒有堅持,但也盯著林琪把藥全都喝光,連個碗底都不剩。
藥勁很快上來,林琪的意識很快模糊,她甚至連句叮囑都沒來得及,就陷入了黑甜。
崔硒將床帳弄好,走到屋外才要叫人,就見阿六推開院門,疾步而來,臉上還有難掩的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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