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夫人心里又憋屈又惱火,思忖片刻她拿起金簪,轉而將壓裙的玉玨取了下來,送到顧氏跟前。
既然顧氏說是忘年交,那她就送個玉玨,反正玉玨也可以做定親物件,至于顧大老爺那枚玉環,她是不會給的。
顧氏盯著瑩白得沒有一點瑕疵的玉玨,臉色逐漸冷了下來。
周夫人眉頭緊鎖,對洛夫人真個不滿起來。
顧氏能拿出金簪,就表明顧家不同意這門親,但人家也表明了還會繼續與洛家交好,這就說明心有愧疚。
她若順著臺階把這事了了,不論顧家如何,顧氏就先會過意不去。
顧氏身后可不是那么簡單的,何況還有韓遠之在,只要人家愿意使力,愿意給她做臉,不說二郎以后的前程,就是洛老爺和洛老夫人那邊也會給她三分臉面,她的日子定會比現在好過許多。
可她卻好似吃了楔子,一門心思的捶到底,認死了就要結這個親,殊不知這樣強求,沒準是要成仇的。
周夫人可不愿因為堂姐,與顧氏交惡。
她沉吟片刻,笑吟吟的拿起玉玨。
只是不等她出言,彩橋便急匆匆的從外面過來。
曲嬤嬤急忙走到門邊,與她低語兩句,便過來道:“天使馬上就要到了,大人讓夫人即刻更衣,他已經過去迎接了。”
“天使?”顧氏有些發傻,呆呆是不是她想的那個意思。
曲嬤嬤看懂她的疑惑,點頭將她拉起。
顧氏朝周夫人略福了福,歉意的表示要先離開。
周夫人明了這該是當今圣上的賞賜下來了,她也曾領受過,不過是在成婚將近兩年之時,且那時她還是在京里。
不像顧氏,遠在江寧卻這么快就收到誥封,想來是掐著日子下得旨意。
周夫人心里羨慕不已,同時對顧氏的定位又上了個臺階。
“這是天大的好事,你自去忙,我和堂姐便不叨擾了,”她扯起還沒反應過來的洛夫人,手里緊攥著玉玨,急忙忙出門。
顧氏也不顧得去送,趕忙回了住處,換見客的衣裳,曲嬤嬤抽空讓人去通知林琪和韓守奕,趕緊過來。
一番忙亂之后,幾人來到才剛擺好的香案邊。
韓遠之陪著位穿著紫服寬袍,長髯儒雅的老者過來。
老者走到案前,神情端肅的從袖中掏出一卷裹著黑牛角卷軸的絹布。
顧氏急忙跪在蒲團上,順帶扯著林琪和韓守奕一并跪好。
韓遠之闊步走到顧氏前面半步,端正跪好。
老者字正腔圓的將圣旨宣讀完畢,待眾人起身,他將圣旨以及賞賜下來的一副畫卷遞給韓遠之,笑著恭喜,又道:“本該早些時日就能到,不過路上出了點意外,耽擱了些時日,韓大人可莫要怪罪。”
“路大人遠道而來,韓某感激還尚且不及,哪里談得上怪罪,”韓遠之笑著客套著將圣旨接過,請路大人抬步前院。
顧氏見狀,便拉著林琪和韓守奕要走。
路大人卻將三人叫住,叫遠處候立的隨從將一個錦盒拿來,道:“貴妃娘娘聽說方山一事,直說韓夫人福運深厚,特地賞下這錦盒,著我帶給韓夫人。”
顧氏忙又跪地,恭謹的搖拜之后,接過錦盒。
韓遠之眼中流光一閃即逝,臉上不顯半點。
他抬手一請,路大人便隨著他走了。
顧氏捧著錦盒回轉屋里,林琪和韓守奕俱都好奇,也趕忙跟了過去。
假山背后,周夫人和洛夫人緩步走出。
“這怎么可能?”洛夫人眼神發直,像是還沒緩過神來。
明明顧氏才剛嫁過來月余,連族譜都沒上,在那講規矩的人家,這樣的都不算真正的韓家媳婦,可就是這樣,她還有了誥命,且還有貴妃娘娘的賞賜。
她憑什么?
周夫人瞧見她眼底的妒恨,微蹙了下眉。
“有什么不可能,自打韓大人來了這里,流民匪患少了許多。連老爺都說,去年的賦稅都好收了許多。陛下可是目光如炬的圣君,怎么會看不到韓大人的功績?顧氏妻憑夫貴也很正常。”
洛夫人看了周夫人一眼,悄悄撇了撇嘴,哪里正常了。
還不是她嫁得人好,這才雞犬升天。
不過這樣也好,沒準還能帶契下二郎。
周夫人則在想,她記得常伴圣駕的便有位路大人,也不知是否便是此人。
聽說路家與定國公家有親,定國公又是大皇子的親舅,貴妃娘娘的親大哥。
莫非這次的恩賞是大皇子釋放善意的前兆?
周夫人頓時背脊冒汗。
參與奪嫡可不是鬧著玩的,成則一片坦途,敗則傳承盡滅。
她得趕緊回去跟老爺商量商量。
周夫人幾乎是用了她所能用的最快速度上了騾車。
洛夫人氣喘吁吁的緊跟在后,等站到車子邊上,她都已一身薄汗。
眼見周夫人頭也不回的就走,她急忙叫了一聲。
周夫人扭頭,莫名的看她。
洛夫人道:“那玉玨……”
周夫人這才發現她手里還捏著一塊東西。
她摩挲了下那上面的花紋,將玉玨遞給已經走過來的阮嬤嬤,道:“念在她與我同族的份上,我再多句嘴,讓你家太太趕緊把這事理清,不然出了事,可別怪我不講姐妹情誼。”
阮嬤嬤聽她這般決絕,不禁一陣駭然。
但不等她多問,周夫人已放下窗簾。
車子很快搖晃著走遠了。
阮嬤嬤只能嘆息一聲,扭身回去復命。
洛夫人見阮嬤嬤臉色難看,便道:“她又說了什么?”
阮嬤嬤將話重復了遍,然后吞吐著道:“夫人,要不這事先停一停,左右信物還在咱們手里,先拖到年底,等顧大老爺回來,再做商議?”
洛夫人垂下眼,把玩著玉玨,眼前晃過的卻是顧氏接過瞄著鸞鳥的添漆盒子。
如此她倒不好太過逼迫了。
她點頭道:“就依著你吧。
阮嬤嬤見她沒有堅持,心里松了口氣。
說實話,早前她還沒把周夫人之前送來的那封信放在心上。
可剛才周夫人說那話的神情,真是把她嚇著了,再想想之前未盡的提點,她心里一陣急跳,總覺得周夫人是知道了什么事。
她琢磨著怎么勸夫人去周府探探,不想車廂忽然一陣急聳,車里的人也隨之往前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