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頌

第205章 何時休沐?

余青萍這事終于被鬧得沸沸揚揚,翌日早起就連侯府里的下人都知道了。何縱深諳人心,何婉瑜那事使得何家顏面早已掃地,如今既知是被陷害,又已經找到了始作俑者,那么再把轟轟烈烈鬧上一回對何家來說并沒有帶來更大損失,相反真相大白天下,還可能借助輿論挽回一點體面來。

原告與被告都是不好惹的人,順天府尹除了稟公行事別無二法。

衙門里判定余青萍負罪之后,靖南侯當場便要一劍結果了她!

卻在劍出手的當口被匆匆趕來的一人攔住了——廣平伯一手緊握著靖南侯的手腕,另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面向何縱道:“昔年何大人為反前朝昏君,冒死聯系先帝,是我把何大人遣去的信使帶到先帝面前的。

“如今婉姐兒冤屈已伸,是非曲直世人也已知曉,便請何大人看在這點交情份上,賣我個面子,讓侯爺把這丫頭帶回府去處置吧。”

余青萍這罪即便是入獄也不至死。帶回府里處置,自然更不會再丟掉一條性命。

她望著廣平伯,眼淚撲簌簌落下來。她負梁瑛甚多,沒想到最后關頭還是梁瑛的父親趕來替她周全了。

何縱佇立良久,到底是給了這個面子,攔住了想要走出來理論的何敏鴻,與廣平伯道:“若余家能答應余青萍永不在世人跟前露面,那老夫也無妨答應。”

廣平伯看向靖南侯,靖南侯點頭,再向何縱深深一揖,這事便就此有了結果。

余青萍已然臭名昭著,送進牢獄里關上幾年,對何家來說幫助并不大,但對余家來說卻是個莫大恥辱。何家答應讓余家自行處置余青萍,算是圓了余家體面,也做到了“得饒人處且饒人”。

何家人走后靖南侯朝廣平伯深作揖,廣平伯卻只是望著余青萍深吸了一口氣,大步走了。

回到家中,梁瑛還在天井里跪著,廣平伯恨恨地瞪他一眼,回了房。

塵埃落定,何婉瑜也被送去了南邊叔父家避風頭,送她出門的那天早上,何縱久久地看著街頭,末了才嘆著氣回頭。

為了何家,也為了她自己,她將來大概率是要嫁在南邊的了,家族能為她做的只有這么多。

何家又平靜下來,只是每每回想起伍修平帶過來做人證的那個婦人,何縱卻仍百思不得其解,背后的這人會是誰呢?

……趙素本著吃瓜心態,等著看梁瑛后續,他卻接連兩日沒來,這日終于出現了,除了消瘦了兩分,卻一臉平靜,精神頭也十足,竟然愣是沒給她看到什么,不由悻悻然。

但在下晌大伙一塊吃下午茶的時候,梁瑛過來了,甚自如地放了兩包趙素他們素日常吃的鹵味在他們的吃食中間,然后拿起趙素做的一塊點心坐下吃起來。過程流暢得就像是他本來就天天跟他們坐在一起,并且吃慣了趙素做的食物一樣。

趙素和其余幾顆“星”目瞪口呆看了他三秒,最終在他旁若無人的表現里接受了現實——這家伙在余青萍面前栽了個大跟頭之后,腦子終于變得正常起來了!

這日下差回府,剛到府門外,就有人在門口大樹下溫柔地喊她:“妹妹。”

趙素回頭,只見樹下一架撩開了簾子的馬車里,露出了鄔蘭鳳微微淺笑的臉。

“鄔姐姐!”

趙素也是抑不住驚喜,飛奔了過去。

鄔蘭鳳從馬車上下來,拉住她雙手:“剛下差吧?看累得這額上的汗!”

“我不累,你什么時候進京的?來多久了?怎么不進去等?”

說完趙素又打量她身上,只見她照舊衣著講究,面色紅潤,雙目有神,看起來精神極了!

“我一個商人,哪里方便登門拜見?猜到你這會子并不多到家,特意在這兒等的。”鄔蘭鳳看起來心情極好,一面挽著她說:“我才進京。你有沒有事?無事便去我那宅子,我們聚聚?”

“我無事!那你等我片刻,我回去換身衣裳就出來!”

官與商確實身份殊然,進了侯府諸多禮節。鄔蘭鳳十分自愛,想來也不愿意動轍在人前卑躬屈膝,所以在這里等也不是不行。

鄔蘭鳳拉住她,反身從馬車里拿出一只盒子:“你先把這個拿回屋去。上次煩黃公子替我掌眼看了文書,我還沒多謝他。這里是幾塊石頭,是我在大沽附近無意發現的,煩請你方便的時候代我敬獻,就當作是我的謝禮了。”

趙素一看這石頭,微帶瑩潤,但卻是常見得很的大理石,放在科技發達的幾百年后,當然不值一提。但這是古代啊!這是漢白玉礦石!皇家建筑可是要大量運用的!

“我一定帶到!”她重重一點頭,抱著回了房。

狗皇帝那天不過開了開金口,就得到這樣的回贈,真是賺了!

趙素拿上礦石的時候,一封奏報也由通政司左通政姚庭遞到了皇帝御案上。

皇帝打開后沉默良久,才把折子扣上來。

余青萍被靖南侯帶回去后,侯府就傳出了余青萍暴斃的消息,消息不管是真是假,總歸是對外有了交代。但隨之引起的卻是對余青萍這十幾年生平的討論,而她曾經風光奪得花月會武魁,手持花月令,又蒙召入宮這段經歷被翻出來,正被議得熱火朝天。

這幾日參靖南侯治家不嚴教女無方的有,參五城兵馬司治理疏漏的也有,而更多的,卻是參花月會亂了朝綱,縱容女子無視禮法,終致釀成了大禍。

姚庭送來的這本參花月會的折子,是第六本了。

“何家那邊怎么說?”

姚庭道:“何大人這次反倒未吭一聲,上折子的也不是何大人的門生。想來因為事關何家,何大人情愿息事寧人。”

皇帝撫了撫手上斑指:“方青雪那邊事務有影響嗎?”

“暫且未曾聽聞。”

皇帝便沒再問下去:“下去吧。”

姚庭退走后,四喜掌起了燈。

皇帝望了眼被燭光點亮的暮色,然后把支在旁側的紙鳶拿過來:“去問問韓駿,趙侍衛什么時候休沐?”

四喜瞄了眼那紙鳶,勾首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