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雅間,才發現沒什么人走動,一路暢通無阻地下了二樓。轉角時似乎看到了熟悉的一角明紫色衣袍,然而定睛看時卻空無一人。寧嫣搖搖頭,果然是看錯了。
到樓下才知,祥盛戲班今日要演兩處戲,是以一處完結樓下依然擠著眾多的看客。醉月樓的小廝端著茶酒在其中艱難地穿行著。
剛走了沒多遠,寧嫣一拍腦袋道:“我說好像少了什么,我們的扇子呢?”
青鸞歪頭想了想道:“不會丟在醉月樓了吧。”
“算了,丟就丟了吧。”寧嫣不介意地擺手,邁步往月湖走去。遠遠地便能望見,月湖上停了許多大大小小的船只。游人都在往那一處走去,隱隱約約有簫鼓絲竹之聲傳來。
“那怎么行呢?”青鸞堅定地拉住她的袖子搖頭道,“我去給它拿回來,公主你在那橋上等我一下啊。”
寧嫣好笑地點頭,轉身慢慢地想那石橋上走去。
石橋很長,從上橋到下橋至少要走一百步,所以又稱“百步橋”。傳說,若是有情人無意中從橋的兩邊走上來,恰好在橋上相遇,便會一世相守。
可是……他卻永遠無法“走”上來了。
寧嫣心中一沉,腳步跟著一緩,還沒走到橋頂便又轉身往下走去。剛走了兩步便聽身后有人叫道:“哎!哎!”
她只當做沒聽到,那人鍥而不舍地又叫了幾聲,叫得四周的游人紛紛側目。
“你叫我?”她沒好氣地回頭,卻在看清來人的時候下巴都快掉下來了。
那人一身華貴的黑袍,墨發高束,鳳眼含笑。面容俊美非凡,在花燈的映照下似真似幻,好似方才那個沉醉不醒的美夢一般迷離。
寧嫣轉身邊走,被那人拉住了手腕。
“跑什么?不認識我了?”
“沒跑啊,我眼花了。”她一本正經地瞎說著。
“眼花?”
“你先松手!大庭廣眾之下拉拉扯扯成何體統。”寧嫣余光掃了掃兩邊串流的人群,百步橋上兩個容貌俊美的年輕男子拉拉扯扯怎么看都是一出好戲。東和民風不如南武開放,不興龍陽之風。只不過帝都此等繁盛之地也有不少小倌館供達官貴人進出,據說里面的人物個個都國色天香,堪為尤物。
而此刻,人們看向他們的目光就有了些意味不明的色彩。
寧嫣艱難地從他手中抽了開來,拉著他轉身往橋下走去。邊走邊低聲道:“南武快亂成一鍋粥了,你這個登基沒多久的皇帝竟然扔下一窩亂攤子跑來鄰國?”
蕭凜笑得眉眼彎彎:“這可是你拉著我的,跟我沒關系。”
行到了人少的地方,寧嫣用力甩開他的胳膊:“說罷,你來干什么?”
“不干什么,只是看看公主殿下,看看您治下的東和帝都是什么模樣的……”
“就這么簡單?不是說你被三王爺刺殺的么?”
“他想趁我東巡的時候逼宮謀反,我不過是順水推舟罷了,也正好借此機會將他們一網打盡。”他依舊笑笑,一雙眸子亮得驚人,“不過,就在下所知長公主殿下的近況也是不妙啊。”
“我的事用不著你管。”她折下一根柳枝,隨手撥弄著。
蕭凜靠在橋墩上百無聊賴道:“也是,有聞名天下的歸嵐山主扶助你,自然是沒什么問題,倒是蕭某多此一問了。不過……蕭某還是想為公主再留了一條路,倘若有一天公主需要幫助,沒有什么比成為我蕭凜的妻子更有用處。”
寧嫣仿佛被雷劈中一般,僵在原地愣了半天才噗地笑了出來:“蕭凜,你是喝醉了是吧?”
“我很清醒。”他認真地看著她說。
“可是……”她斟酌著字句,“不是應該娶自己愛的人嗎?”
“實話說,我對你還蠻有興趣的,不過談不上喜歡。既然無論如何都會有一個不喜歡的人做皇后,不如讓這個人成為一個會帶給南武最大利益的人。而這個人,就是你。”
“你怎么知道我會答應你?”寧嫣挑眉問他。
“你會答應的。”他篤定地說,嘴角揚起一抹自信地微笑,“我不清楚顧明軒怎么想的,但是我清楚你。他給不了你的,我可以給你。他是個江湖人,而你與我都屬于朝堂。”
話未說完,柳條就被甩到了他身上,寧嫣轉身就走。
“你就是個瘋子!”
黑袍男子長身玉立,斜斜靠在石橋岸邊,對著她的背影笑道:“我就住在清風樓,想我的時候可以來找我哦。”
聽到“清風樓”三個字,寧嫣身子明顯頓了一頓,然后繼續頭也不回地走了。
事已至此,寧嫣已經全無游覽的興致,心中莫名地沉重哀傷。走了數百步,快到醉月樓的時候終于見到一襲青衣的小哥從樓里走了出來。步伐踉蹌,整個人還有些恍惚。快到跟前的時候,還差點被石頭絆倒,寧嫣連忙上去扶她。
“怎么取個扇子取了這么半天?”
她凝神看向青鸞,只見她臉色青灰,渾身都在微微地顫抖,兩眼無神地投向虛空。
“青青!你怎么了?是不是得了風寒?”寧嫣有些擔心地看著青鸞。
青鸞搖搖頭望向她,嘴唇微張,卻最終一個字也沒有說出來。
寧嫣道:“扇子沒找到啊?沒事啊,你家公主還沒窮到計較兩把扇子。”
“公……公主……青鸞想回去……了……”她開了口,聲音中還帶著些微顫抖。寧嫣有些莫名其妙,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結果觸手是一片冷汗,不由道:“真病了?那我們回去吧。”
想了想又道:“這里離清風樓近一些,我們去讓羅神醫給你把一把脈。”
青鸞無意識地點點頭,木訥地跟在寧嫣身后,像一個提線木偶一般。此時的寧嫣全副心神都在突然出現的蕭凜以及顧明軒的身上,卻也沒太多在意青鸞的不正常。可是等到知道的時候,一切便已經太晚了。
此時醉月樓的二樓靠西南的一間小窗慢慢打開了,窗中出現兩道人影,矚目著漸行漸遠的主仆二人。紫衣人道:“皇上放心,青鸞已經中了我巫族的巫蠱,她不會輕易說出去的。”
身側那人恰是面容清秀,眉宇間卻隱隱透著三分邪氣的鄭瑜。聞言他輕輕地笑了起來,眸中劃過一抹嗜血的殘忍:“朕怎么能讓皇姐失望呢?你說是不是?”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