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嬌沒有回頭,不管周蕎說了什么,她再也沒有回頭看一眼。
六皇子跟在她身后,也淡漠地離開,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灰塵。
人證物證都有了,應該足以定周蕎之罪。
但孫其渺卻還是忍不住小心翼翼問道,“六皇子,那還需要提審蕭蕊嗎?”
汝國公府來頭大,他也有些怕怕的。
照他多年經驗,就算真的是蕭大小姐挑唆著周蕎做下了害人性命之事,但汝國公位高權重,自然也有法子將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所以,照他看來,提不提審蕭蕊都是一樣的。
不,可能對大理寺來說結果還是有些不同的。
膽敢在太歲頭上動土,汝國公定然會不遺余力地打壓大理寺……
六皇子眼眸動了動,“審啊!照規矩辦就是了。”
他頓了頓,“又不是大理寺要挑事,是周蕎非要扯到蕭蕊,若是你大理寺不聞不問,這反倒不好吧?”
孫其渺當真是個妙人,從六皇子這短短的幾句話中,他就已經得到了應對之策。
他一下子喜笑顏開,“是,下官立刻就去汝國公府拿人!”
六皇子看著倦容滿面的楚嬌,“你還要繼續等嗎?”
大理寺卿親自去汝國公府拿人,蕭蕊是必然要來的。
楚嬌卻打了一個哈欠,“我不等了。”
看周蕎的反應,她已經猜到,這事兒應該和蕭蕊沒什么關系。
以她對蕭蕊的了解,來了之后應該除了發脾氣也不會有別的事了……
楚嬌忽然想到了前世。
印象中,成了天選之女后,確實也收到過一些府上的請柬,花會茶會生辰宴笄禮都有。
只不過,她向來任性慣了,從來不會顧忌這些人情世故,所以那些帖子都讓碧玉扔去柴房燒了。
現在想來,或許那些化為灰燼的請柬里,也有宗薇的笄禮請柬……
是她沒有給周蕎做惡的機會躲過了這一劫,還是周蕎欺軟怕硬不敢對身世顯赫的她動手呢?
但她不會知道答案了。
她也不想知道。
楚嬌揉了揉有些發痛的太陽穴,“既然大理寺抓到了害死我姐姐的兇手,那我也算對姐姐有了一個交待。我得回去告訴她這個消息!”
她鄭重地謝過了孫其渺,不管怎么樣,大理寺這次全員出動,不眠不休,她很是感激。
但對六皇子,感謝的話卻實在是說不出口。
她咳了一聲,“我走了。”
便真的走了。
楚娉死得那么無辜,陛下聽了也忍不住痛心難過。
但皇家的規矩不可廢,既然還未過門,就算不上是皇家的人,楚娉不能以皇妃之禮下葬。
陛下為了安撫楚家,破例封了楚娉一個翁主的身份,賜下厚葬。
周蕎害死了楚娉,證據確鑿,連她的父親周尚書也大義滅親,這死罪判得毫無阻礙,打入死牢,秋后問斬。
至于蕭蕊,大理寺問過話后,確實她毫不知情,被牽扯此案,不過只是周蕎臨死前想要拉個墊背的。
問訊了一個時辰都沒到,汝國公便親自將愛女接回了家。
而常山侯因為管理下人不利,被陛下殿前責罵幾句,看在宗家的人態度良好,積極協助辦案的份上,便沒有其他的懲罰。
但他家太夫人卻仍舊深感不安,日日都帶著孫女前去鎮國將軍府幫忙。
封棺落葬的那日,楚嬌深深地跪在楚娉的棺木前,心里默默地道了一聲“對不起”。
即便按照前世的軌跡,楚娉也是必死之命,可到底因為她擅自插手,才讓楚娉早死了兩年。
斯人已逝,她無法挽回,能做的也就只有盡力彌補了。
楚嬌暗暗下定決心,她一定要治好周氏的病。
至于失蹤的大哥……
她目光驟然黯淡下來。
鎮國將軍府唯一的孫子在戰場上失蹤了,祖父怎么可能不派人尋找?父親和三叔怎么可能任由他去?
是因為不能找,才不去找的。
可這些話,她又怎么能夠對楚娉說呢?
不說,尚且存有一線希望,說了之后,只會帶來災禍罷了……
一晃月余。
這段時日,鎮國將軍府的氣氛低迷。
永安縣主病了一場,養了許久,病去如抽絲,好不容易恢復了一些。
楚二老爺雖然嘴上不說,但是心里卻又難過又擔心,練武堂的木人樁都被打斷了好幾個。
楚妍似乎一下子就從個天真爛漫的小孩子變成了懂事的大姑娘,縣主病著的時候,她居然還能配合著嬤嬤管家了。
倒是楚嬌,自從送走了大姐,整個人就蔫了下來,做什么都沒有興致。
九皇子急得不行,“嬌嬌,你這不是生病了吧?就算是心病也得找人醫啊!要不要請個太醫來給你看看?”
楚嬌這才想起來,這一月間,彷佛上官曜上門求見過好幾次……
雖然他每回來都是替永安縣主看病,但從縣主那出來總是想法子要到她這里來轉轉。
但她心情不好,不想讓人看到她那副貴樣子,就讓碧玉給拒了……
雖然家里人出了事,她暫時沒有撩漢的打算,但上官曜總是她親自選定的良配人選,為了長久計,她還是得將人給攏住才對。
楚嬌打發了九皇子,算了算,今日恰好是上官曜休沐。
她便讓碧玉親自去一趟秦首座的府邸,請上官太醫過府來幫她看病。
上官曜來得比料想的還要快。
他診脈診得特別仔細,確定她脈息強健身體健康得很,這才松了口氣。
楚嬌眼上的腫還未徹底褪去,眉眼之間也少了從前那樣的自信從容,反而帶著幾分悲傷。
不知道為什么,上官曜心里有些難過。
比起她柔弱的模樣,他更喜歡那個一身鮮衣,英姿颯爽的楚二小姐。
楚嬌見上官曜沉思的模樣,“怎么?我的身子哪里有問題嗎?”
上官曜連忙搖頭,“沒有沒有,只是憂思過度,有些小小的郁結罷了。楚二小姐喝兩劑安神湯,養上幾日,便可好了。”
他頓了頓,“我這里還有些自己調配的藥膏,消腫化淤,楚二小姐可以在眼角涂上一些,只要不沾到眼睛里便可。”
楚嬌覺得有一絲絲暖,臉上便有些笑意,“好,多謝你想得周全。”
她嘆口氣,“只不過最近我精神不好,恐怕不能再治失憶之癥了,得等上一段時日……”
上官曜連忙說道,“不急,不急的。”
這么多年,他其實對自己的身世早就已經看開了,能找到自己的本源自然是好,找不到也無所謂了。
他都到了成家立業的年紀,說不定很快就會有自己的家。
咦,好端端的他怎么會有這樣的想法?